1020. 是誰走眼

　　那個大黑摩紀，怎么可能有什么出息？

　　姓巖橋的滑頭小子不是挺精明的嗎？竟然連這點事也看不破！

　　有關大黑摩紀鋪天蓋地的宣傳，長戶大幸看在眼里，心中不屑一顧。被他拒之門外的無能之輩，和令他甚為厭惡的制作人，最討厭的兩個人碰到了一塊兒。

　　無根無基、從未得到過市場驗證的無名新人，一出手就給她這種根本不講理的宣傳規格，怎么看也是那個滑頭小子腦袋發熱，急著打開SOLO市場，為此不管不顧。

　　仗著一點制作樂隊的成功經驗，就這么胡作非為，整個GENZO竟然都沒有人阻止他嗎？還是說，GENZO那家唱片公司，其實是巖橋慎一的一言堂？

　　真是不像話！

　　討厭的兩個人同流合污，超規格的宣傳陣仗，甚至最近幾天，長戶大幸坐車來公司，對面大樓頂上的宣傳牌，也能看到大黑摩紀的巨幅宣傳照，不由得他不感到煩躁。

　　不過，反過來想，要是大黑摩紀出道成績大暴死，巖橋慎一這次的無謀冒進，就成了業界的大笑話。不僅要成為笑料，如此重大的失誤，他公司的關系者們，也絕不能無動于衷。

　　真到那時，雙份的討厭，就要成為雙份的爽快了！

　　長戶大幸這么想著，在心里暗暗期待，那個大黑摩紀的單曲正式開賣、真金白銀的銷量成績單出來以后的場面。

　　當然，等著看熱鬧這種事，就像等著剛進烤箱的甜品出爐，期待歸期待，但在等待的空當兒，該做什么，也按部就班去做自己的計劃。

　　長戶大幸說服了上杉升加入VERMILLION唱片，以他為主唱，又選中了原先BEING時代的樂手大島康佑擔任鍵盤手，又找來和上杉升差不多同期被發掘的樂手柴崎浩擔任吉他手，以這三人的陣容，組成了一支叫WANDS的樂隊。

　　讓上杉升這個美男子站在中心，柴崎浩和大島康佑擔任襯托他的兩片綠葉。這種三角站法，正能襯得主唱所站的位置閃閃發光。

　　三人陣容、效仿BOOWY的舞臺形象，再從織田哲郎的庫存曲里挑選合適的出道單曲…

　　明明以BOOWY為目標，出道卻要唱別人寫的歌？

　　那又有什么問題呢？

　　首先，是WANDS的三個人誰都沒有寫出一首能擔當單曲主打歌的曲子。其次，最重要的出道，一定要力求穩妥，用織田哲郎這種已經得到認證的暢銷作曲家的曲子打開知名度。

　　這些是擺在明面上，說給所有人聽的。

　　至于第三個理由…

　　桌上的電話響了。是辦事員告訴他，上杉升、柴崎浩、以及大島康佑，三個人一起過來拜訪。長戶大幸并不意外，放下電話，在辦公室旁邊的小會客室，和這三個青年見面。

　　“社長。”

　　三個青年，一個不到二十，另外兩個也才二十出頭，又是剛進入樂界，面對著發掘了他們的長戶大幸，都是畢恭畢敬。

　　三個青年結伴而來，是把上一周他們合作創作的曲子拿來請長戶大幸試聽。這種事，從決定組成WANDS起，每周他們都來交作業。盡管如此，長戶大幸還是決定，讓樂隊的出道單曲唱織田哲郎的歌。

　　出道日近，樂隊已經拿到了他們要唱的歌。主打歌由織田哲郎提供，B面曲則由從BEING時代跟著一起并入VERMILLION唱片的作曲家小澤正澄提供。

　　樂隊三個人，唯一與創作沾邊兒的，就是上杉升被獲準參與作詞。不管怎么說，也是支樂隊。如果連歌詞都要其他作詞家提供，那就有點不像話了。

　　不過，不論是上杉升，還是那兩個隊友，三個青年的個性都十分強烈，當決定了要唱織田哲郎的歌出道以后，這段時間，他們像是在向長戶大幸證明自己那樣的交作業，不停創作。

　　上杉升充滿自我意識，個性與外表那樣桀驁，但卻又過于單純。正因如此，才給了長戶大幸說服他按照自己的計劃去行事的靈感，而后組成了WANDS，決定了樂隊的出道。

　　長戶大幸收下三個青年這周的作業，當著他們的面認真聽完，先夸獎了其中的進步之處，又指出曲子的一些問題。畢竟是從業多年、在業界也有些名氣的制作人，指點新人不在話下。

　　長戶大幸收下了這一周的作業，幾個青年也像前幾次那樣，向他行禮告辭。等青年們離開，他又重新按下播放鍵，聽了一遍這盤磁帶。

　　是首可圈可點的曲子。這三個青年，并非沒有創作才華。但他們越是充滿自我意識，越是如此強烈的想要證明自己，長戶大幸就越是要把他們的曲子打回去。

　　一支樂隊，如果連出道單曲要唱暢銷作曲家提供的曲子出道這種事都能夠接受，那么，也就盡在他的掌控之中了。

　　不聽話的馬兒，不把它馴服，就不能委以重任。

　　B’z雖然是長戶大幸在VERMILLION這邊點數最大的一張牌，然而松本孝弘充滿主見，面上不動聲色，過后照樣我行我素，稻葉浩志更是跟在他后面，兩個人一個鼻孔出氣，根本不是長戶大幸所能拿捏了的。

　　連去年的紅白歌會，說服B’z參加演出，都大費了一番功夫。

　　松本孝弘拿捏不了，織田哲郎心里也想些有的沒的，長戶大幸在挑選新人的時候，就不得不考慮到自己是否能完全掌控手下歌手的發展路線，決定歌手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長戶大幸不認為自己是個不講理的一言堂，或者有著過強的控制欲，只不過，是打從心底里，想要踐行“歌手是商品”這句話。

　　現在是關鍵時刻。

　　B’z是他自帶過來的一張好牌，B.B.QUEENS在《大家一起來跳舞》之后，顯然要淪為一發屋。以長山洋子為中心組成的REV成績徘徊在二線，無法躋身一流。

　　VERMILLION唱片的地盤是來自于BEING不假，但如果自己做不出一番成績，自己的權威就會慢慢消散，真到了那時候，必定大事不妙。長戶大幸需要再推出一支一線樂隊，穩固自己的地位。

　　為了實現這個目標，就要手握一支既聽話、又有靈氣的樂隊。

　　長戶大幸身為制作人的成名之作就是樂隊，此時此刻，又正當樂隊大潮，自然不會改變自己的目標。

　　想到同樣是樂隊制作人，先是被巖橋慎一后來居上，現在，那個滑頭小子又唯恐天下不知一般的大肆宣傳他制作的新人女SOLO，長戶大幸在嘲笑他頭腦發熱之余，也不是沒有在心里，有一種又被他給甩開了的感覺。

　　正因如此，他更想要看到巖橋慎一這冒失的一步失敗以后的狼狽模樣了。

　　無論如何，長戶大幸也想不出，大黑摩紀那種像顆土豆一樣平平無奇的女孩子，巖橋慎一怎么敢對她有那樣的自信？

　　是這個年輕人過于自負，對自己看人的眼光深信不疑。還是因為過于自負，被點金手的名聲沖昏頭腦，認為自己真的能化腐朽為神奇？

　　開什么玩笑？！

　　那個大黑摩紀，是不可能會有出息的！

　　一月最后的這半個月里，長戶大幸一邊往返于公司和錄音室，親自為WANDS的出道單曲把關，期間，和業界的重要人士見面、在公司內部開會，決定下一個出道的新人。

　　雞蛋不能放在同一個籃子里，有WANDS，也要有別的。

　　而在忙于公事之余，他也在心里暗暗期待，等待著一個讓他長舒一口氣的好消息——

　　新的一周到來，長戶大幸一早翻開報紙，娛樂版面，大黑摩紀那張平平無奇的臉，被刊登在上。他的目光落到文章的標題上。

　　“出道即達成單曲榜單第一名記錄，奇跡般的新人，大黑摩紀！”

　　長戶大幸心里咯噔一下，剛流過喉嚨的咖啡，在胃里翻滾。他按捺住不快，目光迅速且仔細的瀏覽那篇報道。

　　大黑摩紀的出道單曲，一經發行，就拿到了約十九萬張的初動成績，登上單曲榜單第一名。

　　據悉，唱片店對這張單曲的追加訂單紛紛送往GENZO，在發行的當周，印刷廠就對這張單曲進行緊急加印。

　　文章的最后，提到：“大黑摩紀是由名制作人巖橋慎一氏全程負責的新人，作為GENZO推出的又一位超新星，其出道前的超規模宣傳，成為一時話題。但看到這個成績，如此規格的宣傳，正與大黑桑本人展現的光芒所匹配。”

　　“…大黑桑的成功，可見名制作人巖橋，即使是制作SOLO歌手，也不在話下。”

　　打著巖橋慎一制作這個標簽的新人，報道里不可能不寫有關巖橋慎一的事。與GENZO關系好的媒體會稱贊他，與GENZO關系不好的，要么一筆帶過，要么對他那個大張旗鼓的宣傳方式譏諷兩句。

　　可是，無論是褒是貶還是無視，大黑摩紀成功了。這個滑頭小子，這次也沒有看走眼。

　　長戶大幸讀完了報紙，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才意識到咖啡已經開始變涼了。他面無表情，咽下這口半溫不涼的咖啡，一低頭，是那個字體加粗的標題，還有大黑摩紀那張平庸的臉。

　　“奇跡般的新人，大黑摩紀！”

　　把這個被自己拒之門外的女孩子撿回去、還為她安排了超規格出道宣傳的巖橋慎一，他沒有看走眼。

　　那么，到底是誰看走了眼呢？

　　他合上報紙，深呼吸，努力平復心情。

　　上午九點半，長戶大幸出現在VERMILLION唱片公司的大樓內。他搭乘電梯，來到自己辦公室所在的樓層。

　　早晨，看到新聞標題的時候，是在心里覺得不痛快。但隨著心情慢慢平復，長戶大幸也慢慢想開了。

　　那個大黑摩紀的出道單曲能成功，還不是仰賴巖橋慎一那個滑頭小子故弄玄虛，大肆炒作帶起的話題度。這張單曲紅了，下一張誰知道會怎么樣？

　　靠著宣傳轟炸堆起來的銷量，等于是透支了往后幾周、本來細水長流賣出來的銷量，換了個好看的初動成績和名次，接下來，說不定立刻就被打回原形。

　　再說，那樣規模的宣傳，經費也不是小數目。那點銷量，還不知道有沒有收回成本。

　　既然是天時地利的事，長戶大幸也就不那么放在心里了。眼下，是要專注自己的事的時候，下個月，WANDS的出道單曲就要發行了。

　　關于WANDS出道的宣傳規格…

　　連大黑摩紀都能靠狂轟濫炸成為什么“新星”，自己要不要也考慮一下？這個念頭在長戶大幸心里出現，但又被他否決了。這種頭腦發熱式的宣傳方式，風險太大。

　　他長戶大幸，可不是那個滑頭小子那樣的冒險家。

　　這次，一定要成功打造WANDS這支樂隊！長戶大幸鼓足信心。

　　關注大黑摩紀出道成績的人，絕不止是長戶大幸一個。

　　從巖橋慎一采取那種宣傳規格之后，整個唱片業界，差不多就都在盯著他、盯著大黑摩紀，等著看這到底是名制作人的果斷，還是盲目自大后鬧出來的笑話。

　　而當大黑摩紀的新單曲初動成績統計出來，好像有了答案。當然，現在下結論似乎為時過早，必須要考慮到大規模宣傳帶起來的話題度的影響。

　　但身在業界，留心打聽，就能拿到更具體的統計數據。單曲的初動銷量出來，再結合其他方面的數據和表現，業界就能做到大概的心中有數。

　　在出道單曲發行的當周之后，有關大黑摩紀的熱度，并沒有隨著出道之前的大規模宣傳陸續開始撤出而受到影響。追加訂貨單的唱片店源源不斷，連先前按兵不動的店鋪也坐不住了。街頭巷尾、廣播電臺，到處都有機會能聽到這首歌被放起。

　　有關這個橫空出世的新人的話題，在大眾之間，熱度不減反增。

　　而在中古唱片市場里，更是沒幾張大黑摩紀的新單曲。

　　一張唱片要是徒有宣傳沒有質量，當周就會被打發進中古唱片店。統計中古唱片店回收的唱片數量，對比實際的銷售數字，就能知道這張單曲有沒有得到聽眾認可。

　　也許初動成績的高銷量是因為之前的宣傳，但之后來自聽眾的認可，則確定了大黑摩紀本人的才華受到了觀眾的肯定。

　　這盤被端到大眾面前的菜，看來是滿足了多數人的口味…

　　不過，要真正確認這件事，就要看過后幾周，單曲銷量的具體走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