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渡邊萬由美的電話為開始,之后,接二連三,又有電話打到巖橋慎一這里。研音那邊也跟他聯系,商談《周刊文春》這一記突如其來的預告要如何應對。
雖說一開始的打算,是壓到新專輯的宣傳期過半,再找個機會公開交往。但既然上了頭條,再嘴硬不承認,既沒有意義,也沒有必要。
何況,以文春一貫的行事作風,沒有把握就不會掛頭條。
不僅如此,一旦有證據的內容被否認,《周刊文春》就會加倍報復,二十四小時瘋狂盯梢,直到奉上一輪難以招架的連環錘、還要在字里行間明著嘲諷一番。文春后臺硬,銷量高,做事更是不留情面。所謂的“小人難得罪”。
大眾也許把文春看作業界良心、正義使者,但藝能界從業者肯定不會這么想。不過,“又瘋又硬”本就是文春的招牌。沒了這樣的風格,大眾必定拋棄它們。
《周刊文春》這次的突然襲擊,讓研音那邊頗為不滿。然而,文春就是那樣,不管討厭它還是不討厭它,它都在那里,隨時準備招人討厭。研音方面的惱怒,倒讓巖橋慎一的頭腦更冷靜了。也更加在心里確定,這一篇報道來者不善。
文春那邊壓著報道的正文,不知道具體的內容,研音和巖橋慎一現在這能做的也就是相互通個氣。反正交往的事是真,被拍到了,就順水推舟公開。
中森明菜那邊,研音在收到了《周刊文春》的告知以后,第一時間聯系了她的經紀人大本,把這件事轉達給她。并且詢問了她的意見——這個純屬走流程,反正中森明菜的答案和反應都在意料之中,研音的對策也在計劃當中。
自家內部通知完了,才又聯系巖橋慎一這邊。
兩邊通了個氣,商量好了如何應對接下來那幫堵在停車場等著“現場取材”的記者,《周刊文春》的話題就到此打住。但通話沒有就此結束,緊跟著,又說起合作的事,以及接下來的專輯宣傳安排。
既然早就已經定下了合作關系,對研音和巖橋慎一之間來說,《周刊文春》就不過是個小插曲。倒是研音那邊,接下來要出面應對戀情公開后的各種事情,著實得忙一頓。
雖說交往是兩個人的事,但畢竟臺前的桃浦斯達和幕后的黑衣人,受到的關注度和影響都不一樣。
負責為中森明菜善后的,當然是研音。
一輪電話轟炸結束,總算消停下來。巖橋慎一松一口氣,倦意頓時涌遍全身。推掉晚上的安排,下了班哪兒都沒去,直接回家。
到了停車場,從角落里沖出來兩三個男青年,往他這邊過來,“巖橋桑——”
巖橋慎一探進車里,拿起車載電話的聽筒。
這一會兒,為首的男青年快步走上來,一邊鞠躬,一邊遞名片,“巖橋桑,在下是《周刊文春》的記者佐藤。”
名片遞過來,報上了身份,就不能二話不說叫保安了。
巖橋慎一放下聽筒,接過名片,“佐藤桑。”
“是。”佐藤又向他欠身,“之前向貴公司致電過…”
就是白天辦事員說的那個,想采訪他的佐藤。看來是先禮后兵,沒得到采訪許可,就直接跑上門來堵人。
“既然如此,”巖橋慎一告訴他,“這邊應該已經告訴過佐藤桑,上不了臺面的黑衣人,沒什么可采訪的。”
“但和您交往的,畢竟是一位身處舞臺頂點的明星。”佐藤直截了當。
巖橋慎一讓他刺了一下,頭一回體會到做這一行的有多難纏。
在他停頓的這一瞬,佐藤露出個客氣的笑容,恭維道,“何況,能與位于舞臺頂點的明星交往,這樣的巖橋桑,又豈是一位普通的黑衣人呢?”
“所以?”巖橋慎一客客氣氣,反問了一句。
佐藤又笑了,“所以,巖橋桑沒有否認,和您交往的是一位身處舞臺頂點的明星。”
這下,巖橋慎一也笑了,“事實與否,貴刊也自有說法吧。”
不清楚文春的報道內容到底是什么,巖橋慎一也就沒有直截了當承認,跟這個佐藤打太極,套一套話。
佐藤回答的爽快,“當然,正是因為掌握了一點證據,所以才想要直接采訪您本人。”
巖橋慎一不輕易上套,佐藤也不是盞省油的燈。猜著巖橋慎一的想法,他把手伸進斜挎包里,拿出幾張照片,遞過去。
“我還以為能提前看到報道的內容呢。”巖橋慎一調侃一句。
佐藤把他的話又給擋回去,“頭條新聞嘛…總要留出一點懸念。”這輕佻的說法,有夠討人厭的。《周刊文春》奉行的大概就是“我討人厭我有理”,知道什么做法討人厭,就偏要那么做。
巖橋慎一接過照片,掃了一眼,稍感意外。
他一張接一張的看過去,這些照片里,沒有他和中森明菜去看音樂節的,倒也證實了,在更早之前,《周刊文春》就已經注意到了他們。
不過,也沒有“更早”太多。這些照片,拍在第一輪的狗仔把拍到的照片賣給研音,研音和巖橋慎一開始商談合作之后。
也就是說,研音幫忙安排的公款約會,千防萬防,沒有防住文春的狗仔。
但反過來想,文春是在什么時候注意到了他們?是在第一輪的狗仔拍到了照片的時候,文春就已經得到了相關的情報。還是在得到了研音的默許,公款約會期間,被文春的人發現?
越是往下想,越覺得這一次的事有內情。
然而,文春的記者就在這里,巖橋慎一也暫時打住想法。
“貴刊的攝影記者本領高超。”
巖橋慎一這么說了一句,令佐藤為之一笑。雖說,這笑容怎么看也像是別人說了笑話之后,禮貌捧場的笑容。令人不爽、不如不笑的笑容。
佐藤趁機開口,“現在,能問巖橋桑一點問題了嗎?”
“和明菜桑的交往,看來是得到了對方事務所的支持。”佐藤說道,“巖橋桑和研音的關系一向不錯,菊池桃子桑也是由您引薦到了研音…”
巖橋慎一心生警惕,淡淡地回了句,“研音疼愛明菜桑,如同父親疼愛女兒。”對后面菊池桃子那一句,充耳不聞。
“話是這么說,我青春期的女兒若是和外面的男孩子交往,我這當父親的可做不到護送他們去湘南約會。”佐藤話里有話。
不僅如此,從開始提問,就越來越不客氣,仿佛故意要激怒巖橋慎一似的。
但激將法這一招,只要被激將的人意識到,也就失去了效用。巖橋慎一輕飄飄的把話題往旁邊扯,“這種父親的心情,我體會不到,就無法做出評價了。”
“巖橋桑…”
佐藤還要說什么,但巖橋慎一已經不打算再和他糾纏下去。他吩咐司機開車,“私事方面,我和明菜桑確實在交往。至于私事之外,有什么問題,還請致電到公司。”
巖橋慎一升起車窗,佐藤見勢,倒也知趣,退到一邊。
車子開上大路,巖橋慎一的壞心情才稍微舒緩了一些。但一想到剛才佐藤的提問,又不禁皺起眉頭。
現在,他百分百確定,《周刊文春》這次的報道來者不善。但事到如今,也唯有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而已。
這個時間,路上車流滾滾。
此時此刻。巖橋慎一忽然很想見一見中森明菜。
他這邊,有《周刊文春》的記者堵在停車場采訪,中森明菜那邊,肯定也少不了這樣等著“現場取材”的記者。比起他這個黑衣人,中森明菜收到的陣仗絕對更大。
被堵在停車場里,被記者團團圍住,這樣的場面,那個桃浦斯達大概不知道經歷過多少次了。相比巖橋慎一這個剛剛才開了眼界的新人,她是“大前輩”。
然而,想到剛才那個咄咄逼人的佐藤,想到她出道以來,不知道遭遇過多少次,遇到過比佐藤還要難纏八十倍的記者,巖橋慎一心疼之余,對這個中森明菜,好像又有了新的了解。
除此之外。
巖橋慎一想起剛才文春的那個佐藤,幾次三番想要把話題引到他介紹了菊池桃子到研音這件事上,菊池桃子那邊八成也有文春的記者上門。
畢竟,在中森明菜之前,他唯一有過緋聞的對象,就是菊池桃子這個她同事務所的女演員。
這點是意料之內,研音那邊肯定也知會了菊池桃子的經紀人。
巖橋慎一想東想西,腦袋里冒出來個念頭,不禁笑了起來。他想到,跟中森明菜順利交往,是因為和研音談好了合作。
但也說不定,是因為和研音談好了合作,才有了現在這一出。
這時,他的傳呼機響了。
巖橋慎一拿起車載電話的聽筒,把電話回撥過去,“我是巖橋。”
“好嚴肅。”聽筒里飄過來這么一句。
巖橋慎一立刻笑開了,“有嗎?”
“有的、有的!嚴肅到像是下一刻就要宣布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中森明菜煞有介事。這語氣,擺明了是在糊弄人。
“是有事要跟你說。”
電話那頭反應了一下,中森明菜換了副開朗的語氣,“什么事呢?”聽上去開朗,但總覺得比起剛才裝模作樣糊弄人的時候,多了幾分認真和小心。
巖橋慎一回答她,“想說,想見一見你。”
“誒”
中森明菜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說他,“果然等不及要去光明正大的約會了吧?”剛才巖橋慎一感覺到的,她話語里的小心散去了,多了幾分開朗。
他也笑了,“是的,等不及了。”
電話那一頭,中森明菜笑得更開心了。她高興夠了,跟巖橋慎一說,“知道我為什么能一下子就猜中慎一你在想什么嗎?”
巖橋慎一故意逗她,“那是因為明菜桑的推理能力一流。”
“雖然當個推理女王也挺威風的…但這一次不是靠著推理。”
這個中森明菜小小的得意了一下,還是揭曉答案,“是因為我和慎一你在想同一件事。等不及想要快點去約會,隨便什么地方都好。”
“但也還是不要太隨便。”巖橋慎一一本正經,“畢竟是值得紀念的公開后第一次約會。”
中森明菜連聲附和,“有道理。果然還是應該認真對待…”
巖橋慎一聽著她的話,忍俊不禁。在這個關頭笑了,倒讓中森明菜有點不樂意,嘀咕他,“明明在說著正經事呢。”
“是因為高興,所以才笑了。”巖橋慎一和她說。
中森明菜“哼”了一聲,“高興?”
“可高興了。從剛才聽到你的聲音起,心里就在高興。”
這是實話實說。文春的預告掛出來,今天一整天,都在各種對策、交代當中度過,和渡邊萬由美的那通電話,更讓他感到壓力重重。下了班,又被文春的記者堵在停車場,直到現在,接到中森明菜的電話。
聽著她無憂無慮,單純的在為這件事高興的聲音,巖橋慎一這才有了實感。除此之外,還有一種小船靠入海港的臂彎的松弛。
這種體會,讓巖橋慎一更加了解到,所謂的戀愛是怎么一回事。
“油嘴滑舌的。”中森明菜吐槽他一句,不禁笑了。
她對著電話,告訴巖橋慎一,“明菜我呢,也差不多。”只有把電話打給巖橋慎一,接到他的回電,聽到他的聲音,到這時候,才松了一口氣,在心里高興起來。
“你現在在哪里?”巖橋慎一問她。
中森明菜回答,“在電視臺的休息室。”她告訴巖橋慎一,“節目大概還要再錄一個半小時,結束之后,再一起去聚餐。”
“大本桑也說,現在和大家一起去吃飯要更好一些。一起行動的話,就算記者躲在停車場,也不好輕舉妄動。…話是這么說,也只能躲一時吧。”
她跟上一句吐槽,又逗笑了巖橋慎一。中森明菜說著說著,問他,“慎一你呢,現在在哪里?”
“在回家的路上。”巖橋慎一告訴她,“…被文春的記者突擊取材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