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東京以后,巖橋慎一從公寓的信箱里拿出這幾天積攢的信件。
新一年過了一周,該收到的賀年片都已經收過,不是特別私人的信件,平時都寄到公司去,因而,公寓這邊的信箱,在新年期間忙碌了一陣以后,又重新回歸被廣告傳單占滿的日常。
中森明菜寫給他的回信,就夾在這一堆新開張的游樂園、水上中心、高爾夫會員募集、滑雪場優惠之類的宣傳單里。
商家派發傳單的時候,怎么也不會想到立刻迎來國喪期的禁娛令。除了滑雪場不在禁娛范圍內,其他商家的活動這下都要重做調整。
電影院、迪斯科、游樂場之類的統統停擺,現在看來,國喪期最大贏家無疑是彈子房、音像店、以及滑雪場。
在一部分老板為禁娛令傷腦筋的時候,還有另一部分老板大概要歡欣不已,且在心里期盼,但愿禁娛期能長久再長久。
當然,“禁娛”禁的還是普通人,有錢又有閑的人,可以直接打個飛的去國外瀟灑。
不論何時,不論何事,有錢人總能找到舒適的生活方式。
而被時和事玩得團團轉的,只有普通人。
游樂園、水上中心、滑雪場,都是約會圣地。
尤其是滑雪場,自從原田知世主演的電影《帶我去滑雪》上映以后,相約一起去滑雪就成了年輕情侶之間的理想約會方式。
情侶的錢好賺,這是各行各業的共識。
也不知道是不是巖橋慎一不怎么浪漫,反正他看到《帶我去滑雪》的海報時,關注的重點全都在女主角的滑雪服上面。
穿白色滑雪服去滑雪,這膽子未免有點大。
巖橋慎一掃完這一堆約會圣地的傳單,再看中森明菜的信的時候,他下意識想,之后休假的時候,是不是也邀請中森明菜到哪里去玩一下?
要是買情侶票,還有折扣優惠。
以中森明菜看個電影都要選在優惠日去薅羊毛的作風,能打折肯定挺高興的。
只不過,一個是業界黑衣,一個是桃浦斯達。
如果真的一起出去玩,被拍到或者被認出來,事情肯定挺麻煩。別的不說,野崎公子肯定得找上門來。
談戀愛難。
跟女明星談戀愛難。
跟桃浦斯達談戀愛…這也算是在談戀愛了吧?
那好像還挺快樂的。
雖然得躲記者這件事確實麻煩。
巖橋慎一一邊在心里瞎琢磨,一邊打開中森明菜的信。跟信紙一起拿出來的,還有意料當中的折紙。
不過,這封信里會附帶新的折紙是意料當中,折紙的花樣卻讓巖橋慎一覺得意外。
按她先前的套路,上次的折紙孔雀以后,這次應該會準備花樣更復雜、能讓他束手無策直接投降的折紙才對。
卻沒有想到,這次收到的是看起來花樣并不繁復的折紙北極熊。
怪不得這次她學折紙的時間短了。
這個桃浦斯達,還不按套路出牌。
這只折紙北極熊做的精巧可愛,巖橋慎一本來就喜歡北極熊,覺得這個折紙挺有意思的。
拿在手里看了看,忽然明白中森明菜選北極熊的原因,心中不由涌上一陣暖意。
看完了信以后,巖橋慎一給中森明菜打電話,告訴她,自己已經回了東京,“…不過,手頭積壓了好多工作。”
別說去買情侶票來一次薅羊毛約會了,連找個地方一起喝杯茶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等忙過了這陣子,起碼又是一個星期。
話也說回來,這幾天電影院不營業、迪斯科不準跳舞、游樂場閉門謝客,所有適合情侶增進感情的場所全部對情侶們關緊大門。
中森明菜還是大明星,頭七期間,要是被拍到跟男性出去約會、大晚上去夜游喝茶,總會惹一些非議出來。
就算兩個人都在家里閑著沒事做,也沒辦法正兒八經約個會。
中森明菜略有些失望,但還是跟他說先忙工作。
巖橋慎一想了想,問她這幾天晚上八點以后有沒有空。
天蝗翹辮子以后,最嚴肅的四十八小時已經過去,電視里不再滾動播放新聞,陸續開始復播節目。
不過,還沒出頭七,太歡樂的節目肯定還是無緣播出。
而中森明菜,在七日那天得到了突如其來的假期以后,第二天就重新恢復了工作。藝能界的工作時間沒規律,所以才有這么一問。
電話里,中森明菜說了句稍等,像是去翻閱行程表,過了一會兒,告訴他,十日那天工作結束的最早,不到六點就能收工。
“那要不要再到我的辦公室來?”巖橋慎一問她。
反正制作公司這邊,就算偶爾加個班,八點一過,職員們保證都下班走人。完全不擔心有個桃浦斯達突然找上門來,會引起什么騷動。
到這邊來,還用不著擔心被記者給拍到。
雖然在辦公室里“約會”,這事有點不倫不類。不過,之前也不是沒干過,一回生兩回熟。
當然,最重要的,巖橋慎一也挺想見她的。
雖然都在藝能界,但一個臺前另一個幕后,工作也沒什么重合的地方。順其自然的等待下次再見時不覺得,可一旦心里想著見面,就開始覺得不方便。
在大阪的時候,時不時就接到她一個電話,七日那天,她從電話亭里打過來的電話,更讓巖橋慎一的心意被她牽動。
中森明菜整個人的熱度,都向著他這邊而來。
“行嗎?”
剛有些失望的中森明菜,又因為他的提議打起精神來。
“不過,”巖橋慎一話頭一轉,“雖然邀請你過來,要是手頭還有工作沒做完的話,說不定就把你給晾在一邊,自己做自己的了。”
“只要我在旁邊不礙事…”
得到“當然不”的回答,中森明菜笑瞇瞇的回答:“我保證也不打擾你。”
于是,兩人說好,十日晚上,中森明菜先給他打電話,確認他沒有臨時改變行程的話,就在制作公司這邊的辦公室見面。
八點一過,中森明菜就給巖橋慎一打傳呼。
那通約定的電話打完以后,她就惦記著能立刻兌現。一到十日,下午,工作的時候都干勁兒十足。
她心里藏不住事,喜歡巖橋慎一,就想到他身邊去。
工作結束的時候,經紀人大本送她回家,還說她最近的勁頭兒格外足。
傳呼打出去,還有點擔心,不知道巖橋慎一的計劃會不會臨時更改。做幕后的人,突然有事被叫走是常有的。
回復的電話很快打過來,她拿起聽筒,是巖橋慎一,告訴她,“我正在這邊。”
得到這個回答,中森明菜剛才自尋的煩惱立刻消散。
“那我現在就到那邊去。”
巖橋慎一問她,“還記不記得路怎么走?”
中森明菜笑著回答“記得”。
放下聽筒,她想了想,還是把準備好的折紙北極熊要用的紙、還有給北極熊涂上五官的筆都放進手提包里。
出門之前,她又給出租車公司打電話。
和心上人約在他的辦公室見面,中森明菜往那邊去的路上,想著這件事,覺得怪有意思的,忍不住要笑。
這也算是在“約會”吧?
不知道別人會不會有這樣奇妙的約會體驗…
上次見面就是在他的辦公室,現在又要去他的辦公室見他,中森明菜有點無厘頭的想,不知道這算不算是“辦公室戀愛”。
中森明菜腦海當中冒出這么個對她來說陌生又遙遠的詞。
她還是中學生的時候就進入藝能界成為了偶像,沒有去過普通人的生活。
假如她沒有去當偶像,而是普通的念完高中或者短期大學以后,到公司里去成為上班族女郎,也許也會和辦公室里的同事“辦公室戀愛”。
但是,因為沒有發生,所以才只有想象。
不過,雖然她早早就進入藝能界當了偶像,也不知道上班族到底是怎樣的一種生活。但正因為不知道,當有了這樣的聯想時,才更覺得有意思。
坐在出租車的后排,中森明菜一邊想著,一邊低下頭偷笑。
新年假期過完,GENZO的新辦公室投入使用了幾天,比起上次讓中森明菜過來的時候,多了些煙火氣。
當然,也多了招待客人用的茶飲,用不著再去便利店。
糧草充足,巖橋慎一打完電話以后,就安心按兵不動,繼續寫他的企劃。
大型的巡演,用不著走的太散,只選擇在大城市開就可以,一來方便舞臺的運輸和搭建,二來也方便動員觀眾。
當然,最重要的是,大型的演出成本太高,不適合頻繁變換地點、或者選擇偏僻、人少的城市。
在舞臺的樣式上面,三面臺是最傳統的一種,既能兼顧到場的觀眾,又方便從舞臺前到舞臺后,屬于怎么也不會出錯的保險牌。
但是,如果做的是馬戲團樣式的戶外演出,三面臺就缺少那種夢幻的感覺。
四面開放的舞臺也是一種選擇,但是,四四方方的舞臺,看上去多少顯得有些呆板。巖橋慎一心里琢磨,想把舞臺搭成類似游樂場旋轉木馬那種式樣的圓形舞臺。
那樣一來,更貼近“馬戲團”和“園游會”的概念。
如果真的做成了圓形舞臺,那么,在靠近了馬戲團和園游會的概念的同時,連同會場外的周邊攤位,也制作成園游會感覺的怎么樣?
一旦捉住某個思路,順著往下去想象,一下子就又多出一堆可用的點子。
巖橋慎一奮筆疾書。
除了主舞臺之外,還有個必須要考慮的問題。
不管設置什么式樣的舞臺,舞臺的花道要不要設置,又要怎么設置,也是必須得考慮的一個問題。
所謂的花道,是從歌舞伎舞臺當中延伸出來的東西,之后被運用到了流行文化的舞臺上。
它所指的,是從主舞臺往外延伸的細長舞臺,它既是主舞臺的一種延伸,同時,又有著相當重要的作用,方便歌手到觀眾們當中去,和他們近距離互動。
巖橋慎一一邊在心里琢磨,覺得光是想象不夠,又抽了張紙,運用起自己拙劣的畫技,把想象當中的舞臺給畫下來。
正全身心浸入在手頭的工作當中的時候,聽到外面的敲門聲。
他放下筆,過去開門。
站在門外的女孩子戴著棒球帽和口罩,全副武裝。不過,雖然還沒卸去偽裝,看到她帶著笑的眼睛,也就對她的身份一清二楚了。
“歡迎。”巖橋慎一也笑。
中森明菜這才摘下口罩,笑瞇瞇的說了聲:“晚上好,慎一君。”
“晚上好。”巖橋慎一學舌。
兩個人面對著面,相視而笑。而后,巖橋慎一往旁邊讓了一步。
中森明菜走進來,有些好奇的四下打量。
巖橋慎一見了,隨口一問,“亂七八糟的吧?”
“跟上次過來的時候比起來,確實亂糟糟的。”中森明菜老實回答。
巖橋慎一叫她這個坦率給逗笑了,“因為上次請你過來的時候,還沒開始使用。”
“上次…”中森明菜聽他提起來,轉過頭去看他。
看著她的眼睛,關于上次的記憶,也在巖橋慎一腦海當中復蘇。
心照不宣。
“雖然跟上次過來的時候比亂糟糟的,不過,跟上次比起來,現在的儲備也很齊全。”
巖橋慎一走進會客室,問她,“明菜桑要喝點什么?”
“茶就好了。”中森明菜回答。
巖橋慎一把泡好的茶端到茶幾上。
中森明菜說了聲“謝謝”,想起些什么,問他:“慎一君的工作做完了嗎?”
“還有一點小尾巴。”
巖橋慎一說著,卻在沙發上坐下來。
“可以先不用管我的。”中森明菜說,“有還沒做完的工作,就請先去工作就好了。”
之前在電話里約定的時候,她就說過這樣的話。
巖橋慎一還坐著沒動。雖然打電話的時候說什么工作沒做完就把她晾在一邊,人真的來了,總不能真的把人給晾在一邊。
“慎一君說的,一點小尾巴而已。“那很快就能做完,對吧?”中森明菜堅持。她不想當個會給巖橋慎一添麻煩的人。
“我保證不打擾你。”
她一邊說,一邊還做了個“請”的手勢,催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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