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4. 廣闊未來

　　“話說回來。”

　　車里只有他們兩個，美和醬閑不住，問巖橋慎一，“我們是作為紅組出場紅白歌會的，對吧？”

　　這件事早就在告知樂隊要出場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

　　不過，巖橋慎一也不嫌煩，耐心回答她：“是這樣沒錯。”

　　結果，美和醬卻提出個問題，“紅白歌會的規則，女歌手分到紅組，男歌手分到紅組。我們的樂隊有兩個男性，一個女性，卻被分在紅組里了。”

　　說到這兒，她在心里想象紅白歌會那天，中村正人和長頸鹿男混在女歌手隊伍里的畫面，自己先笑了起來。

　　身為監護人，小狐貍動一動尾巴，就能猜到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巖橋慎一心知肚明，也不拆穿她——實在是一幫盛裝打扮的美女歌手們當中，混進去了一個沒有感情的長頸鹿和一個滿面笑容的小熊，那畫面他自己想想也覺得怪有意思的。

　　“因為樂隊的主唱是女孩子。”

　　不能拆穿，既然如此，就只能好好回答問題了。

　　因為樂隊的絕對核心是美和醬，演出的時候，如果他和中村兄因為有事耽誤了，可以請個代打的樂手過來幫忙頂一場，但是，如果美和醬有事不能去，那就只好掛免戰牌。

　　混合型組合進行組別劃分的時候，不是數人頭比多少，而是看誰才是核心人物。

　　作為樂隊來說，不管其他的成員們擔任怎樣重要的角色，對普通大眾來說，他們的目光還是放在美和醬身上，美和醬就是樂隊的招牌。

　　招牌是女孩子，被分到紅組是理所當然的。反過來說也一樣。如果主唱是巖橋慎一，美和醬在旁邊幫忙彈鍵盤，那么樂隊就會被安排到白組。

　　“不過，應該做一支什么樣的曲子呢？”美和醬笑完，開始煩惱了。

　　巖橋慎一安慰她，“先回去聽一聽庫存曲。這次和上次不一樣，我們可選擇的曲子更多了。”

　　不僅是庫存曲多了，還因為美和醬已經能比較趁手的給中村兄的曲子寫歌詞，所以，可挑選的范圍也就跟著變廣了。

　　“不準唱《好開心！好快樂！好喜歡！》，”美和醬有些忿忿不平，“但是，這些元素當中，可沒有任何一樣是想要分給他的。”

　　那個“他”指的是什么，一聽就明白。

　　只有巖橋慎一跟她在一起的車里，美和醬說話也就無所顧忌。而聽到她這樣的話，巖橋慎一也只有笑而已。

　　笑歸笑，正事也不能忘，“總之，先把新專輯的主題定下來。”

　　“要做什么樣的專輯呢？”美和醬問。

　　“和‘未來’有關的，帶有一點‘未來感’的。”巖橋慎一心里有點譜。

　　盡管自肅令讓帶有慶祝和咒死嫌疑的東西紛紛撤下，但是眼下的情形擺明了，天蝗離翹辮子也差不了多遠了。

　　這張專輯發行時，還是“昭和”，但是大概率會從昭和邁向新年號。

　　雖然不能放在臺面上來說，不過，這就是一張新舊時代交替之下誕生的專輯。

　　而巖橋慎一所提到的未來感，不是說要在音樂性上做什么重大創新，還沒等徹底走紅就先轉型去玩新新音樂之類的，而是專輯的整體氛圍，要有那種邁向未來的廣闊感。

　　夜幕降臨，大馬路上車流滾滾。

　　美和醬看著前方亮著的車燈，聽巖橋慎一說著“未來感”，卻有那么點無厘頭的，聯想到了那首歌。

　　“我的任性，一直以來只會帶給你困擾。”

　　“可我之所以這么做，恰恰是因為想要和你一直走下去。”

　　巖橋慎一聽到她的這兩句清唱，不知為何，有些想笑。這是美和醬曾經讓他制作過的三首《未來預想圖》當中的第一首。

　　在這首歌里，一對情侶在心中描繪著一張“緊握著你的手的我就在你身旁”的未來預想圖。

　　他之所以覺得好笑，是想笑他提到“未來感”，美和醬就聯想到“未來預想圖”，這種想法，多少有那么一點簡單粗暴。

　　美和醬唱了幾句，突然又轉換了曲調與歌詞。像是沒有打過招呼，就又進入了自己的世界那樣，高高興興唱起了歌。

　　“不論過去多少年，都能保持這份心情不會改變。”

　　“因為和你一起一直生活下去，所以一直在心里描繪的關于未來的預想圖——”

　　她越唱越覺得心情大好，心滿意足，“你看，和想象中的那樣慢慢實現了。”

　　這一首，是第二首《未來預想圖》。

　　在上一首歌里騎著小摩托碰五下頭盔表達“あいしてる（阿姨洗鐵路）”的那對小情侶，所描繪的那張我就在你身旁的未來預想圖實現了。

　　在這首歌里，他們還是在一起。只是，原先騎著小摩托碰頭盔當作愛情訊號的兩個人，如今有了汽車，表達愛意的方式，也從碰五下頭盔變成了剎車燈踩五下。

　　但是，“盡管方式改變，愛卻沒有變化”。

　　美和醬心情好的時候就會唱歌，這件事巖橋慎一清清楚楚。于是，也就放任她，在唱完了第二首以后，又唱起了第三首《未來預想圖》。

　　第三首也唱了以后，美和醬停住歌聲，轉過頭去，看向巖橋慎一。

　　巖橋慎一覺察到她在看自己。前方的信號燈變換，他緩緩踩下剎車，然后轉過頭對著她。

　　美和醬笑嘻嘻的，“這是和‘未來’有關的歌吧？”

　　巖橋慎一也露出笑容，“確實跟‘未來’有關。”…標題也好，內容也好。

　　聽他這么說，美和醬像是立了功一般的，跟他提議道：“既然是跟‘未來’有關，那么，收進專輯里去行嗎？慎一君。”

　　巖橋慎一沒有立刻回答，“之后到了錄音室，和正人桑提議一下，也聽聽看他的意見。”

　　他們兩個坐一輛車，然后私下里決定了要把什么歌收進專輯里，這種事還是不合適。尤其作為三人組合，絕對不能有人被排除在外。

　　美和醬也不是不明白這點，巖橋慎一說了，她也就此打住。

　　車子在錄音室附近的停車場停穩。

　　“走吧。”巖橋慎一叫她。

　　美和醬看著他，想了些什么，對著他伸過手去。

　　“嗯？”巖橋慎一的目光落到那只手上面，又看向美和醬。

　　小狐貍的尾巴，好像又在他這兒露出來了一點。巖橋慎一考慮了一下，伸出左手，拉住了她伸過來的右手。

　　美和醬立刻眉開眼笑，神氣十足的抓著他的手晃了晃。

　　“就這樣，我們一定能拿出合適的曲子。”她抓著巖橋慎一的手不放，“就像去參加樂隊天國時那樣。”

　　這樣的話，聽在巖橋慎一耳朵里，別有一番滋味。

　　雖然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但是，美和醬在聽說了這件事以后，無疑也在暗地里求助過自己的“靈感之神”。

　　盡管她的“靈感之神”，并沒有反饋給她想要的東西。

　　“對，因為我們是‘DREAMETRUE’，所以，許下的愿望都會成功。”巖橋慎一不動聲色安慰她。

　　“走吧，先去錄音室。”他說。

　　巖橋慎一沒有抽回被美和醬抓住的手，美和醬也沒有放開，而是緊緊抓著。

　　兩個人像是遠足郊游的小學生，手牽著手，一起往錄音室走去。美和醬拉著他，孩子氣的晃來晃去，又哼起怪模怪樣的說不定是臨時突發奇想才有的旋律。

　　直到來到錄音室前，美和醬停住腳步，笑瞇瞇的看著巖橋慎一，而后松開了手。

　　“去跟正人桑商量《未來預想圖》的事！”美和醬說完，率先沖進錄音室。

　　巖橋慎一看著她活力四射的背影，也只好跟著她的節奏，被她帶著轉來轉去了。

　　“三首《未來預想圖》？”

　　中村正人聽完美和醬的話，回憶了一下。巖橋慎一心里有數，跟他一起，翻找起了那三首歌的曲譜和試唱帶。

　　三首歌都還沒有制作編曲，只有清唱的試唱帶。他們兩個把要找的東西找到，美和醬則拿來了錄放機，把磁帶塞進去。

　　三本清唱的磁帶都聽完以后，三個人圍坐在桌前，各自發表起了自己的意見。

　　“收錄《未來預想圖》，不是不行。”中村正人說。

　　他知道來時的路上，這兩個人一定就這件事溝通過，所以現在也就不推讓，率先表態。

　　“但是，總不能一次收錄三首。”他說，“從里面選一首收錄進去就好。”

　　美和醬提醒他們，“三首歌編了順序呢。”

　　按照順序來說的話，收錄第一首《未來預想圖》剛剛好。

　　不過…中村正人剛要說些什么，巖橋慎一緊跟著也發話了，“不過，考慮到專輯那種邁向未來的廣闊感，以及眼下的時代背景，第一首就不太合適。”

　　“我也這么想。”中村正人表示。

　　美和醬嘟起嘴吧，沒有立刻表態回話。不過，這倒不是發脾氣的前兆，而是在等待這兩個隊友跟她詳細解釋第一首為什么不合適。

　　“是考慮到了專輯的受眾。”

　　巖橋慎一跟她解釋道，“第一首《未來預想圖》描繪的是學生時代的事，按我們的聽眾年齡，學生時代，無疑是已經發生了的‘過去’，所以，這個未來預想有些名不副實。”

　　他們樂隊的受眾，目前來看的話，還是集中在年輕上班族這里。歌曲里頭盔碰五下的純情，對年輕的上班族們來說，那不是《未來預想圖》，而是《過去回憶圖》。

　　“也對哦。”美和醬同意這個說法。

　　寫這三首《未來預想圖》的時候，她還是個高中生。對她來說，三首歌里，后面兩首才是真正的“未來預想”，而第一首，不如說是來自于當時的她的想象。

　　一不行，那就是二了。

　　但是，在那之前，巖橋慎一先指出來，“第三首《未來預想圖》，現在發表也不合適。…歌詞當中描繪的‘未來’還太遠了。”

　　如果第一首是青澀情侶，第二首是親密情侶，那第三首幾乎是老夫老妻了。

　　讓年輕上班族們去聽老夫老妻式的歌曲，恐怕會引來他們的吐槽。相比之下，《未來預想圖II》就不多不少，恰到好處。

　　比起學生仔，還是上班族更能花錢支持專輯。

　　而比起老夫老妻，親密有默契，并且仍舊保留一些新鮮感的親密情侶，這樣的關系更加討年輕上班族們的喜歡。

　　而且，《未來預想圖II》當中表現出的未來感也很巧妙。

　　說是未來，但也是當下。說是當下，但同時還有著對未來的想象。

　　《未來預想圖II》，不僅歌詞方面巧妙，曲子在這三首當中也是最好的。這首歌乍聽平緩，卻徐徐推進，而后推上頂點，充滿層次感，非常耐聽，不論詞曲都恰到好處，完美體現著美和醬的天才之處。

　　高中的時候就能做出這樣的詞曲，絕對是老天爺賞飯吃的典型。

　　“那就收錄《未來預想圖II》？”

　　三個人相互交換了一下視線，把寫著編號2的那本磁帶單獨拿出來。

　　“一首確定了…”

　　這時，美和醬像是突發奇想，突然問了句：“紅白歌會上，要是唱這首歌怎么樣呢？”

　　唱這首？

　　巖橋慎一沒有立刻回答，中村正人看了看巖橋慎一，沒說話。

　　美和醬既然現在做出這樣的提議，就代表這是沒有跟巖橋慎一溝通過的想法。既然如此，中村正人就尊重巖橋慎一作為制作人的權威，先等著巖橋慎一發話。

　　這三首《未來預想圖》，以巖橋慎一來說的話，對它們的喜愛不相上下。但是，綜合起來，去選一首的話，毋庸置疑，他認為這第二首最好。

　　但是，在他心中評價頗高的《未來預想圖II》，這樣的一首歌，把它放到紅白歌會，事情就又要另當別論。

　　要利用起紅白歌會上的五分鐘，抓住觀眾的耳朵，調動起觀眾的情緒，進而推動宣傳進入新的一環。

　　這次在紅白歌會上要唱的，應當是這樣的一首歌。

　　但是，這首《未來預想圖II》，能夠擔起這樣重大的責任嗎？

　　巖橋慎一思忖了一番，回過神來，一抬頭，美和醬正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