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刀子插入人體的聲音不斷響起。
運送貨物的老虎泰還沒反應過來,隨后瞪大了眼睛。
圍著的那幾個人捂住那兩個警察的嘴,此時才緩緩松開,將兩人拖過來。
“別在那愣著了,把箱子挪一挪,找個位置塞進去,回頭處理了。”
看著那些人臉上平靜的表情,仿佛殺雞一樣,老虎泰連忙點頭,招呼馬仔將箱子推開個地方,將兩人塞進去。
“讓他們自己看,他們竟然還真來看!這是他們自己找死,也怪不得我們!”坐在箱子上的馬仔從馬車上跳下來。
又過了兩條街,馬車將貨物拉到和合社堂口后面的院子里,陳亞炎、雞腳東和呂端都帶著人在那等著。
見到馬仔和陳正威的人押著馬車過來,連忙迎上去幫忙卸車。
陳亞炎拿撬棍打開一個箱子,里面稻草之間都是一把把的步槍。
陳亞炎頗為喜愛的從中拿出一把打量。
英國殖民地對槍支管理很嚴,他們就算能弄到的槍,也多半是老舊槍支。
倒是之前去舊金山的豬仔船,返回的時候帶回一些槍,但數量也不多,整個義興公司也只有十幾把,而且都是轉輪手槍。
子彈就更少了。
只有關鍵的時候才會用。
“都是好槍,雷明頓1880杠桿步槍,威哥的武器公司生產的!能裝十三發子彈,20秒就能打完!”一個安保公司的人在一邊拿起一把槍,拉動槍栓道。
當然,20秒打完是他們這些經過訓練的安保公司成員。
甚至15秒就可以打完。
只是裝子彈太麻煩而已,遠不如沖鋒槍直接換彈匣方便。
至于這些堂口的人,二十米內能打中人都算是運氣好了,其他方面更不用說。
還得專門派人來教他們怎么用。
像陳亞炎、葉亞來還有其他一些堂口的人手,正在收集船只準備雪蘭莪和霹靂州,到時候會有人在路上教他們。
“陳先生還有武器公司?”陳亞炎驚訝道。
對于這些堂口的人來說,有自己的武器廠,這很難以想象。
“何止武器公司,鋼鐵廠,造船廠,什么沒有?”那個安保公司成員撇了陳亞炎一眼,又拿著撬棍敲開另外一個箱子,里面都是轉輪手槍。
從中拿出一把,伸手將轉輪推出來看了一眼,然后扔給陳亞炎。
“這個在市區行動方便!換子彈也快,就是精準差一點兒!”
旁邊的箱子不斷打開,箱子里都是一盒盒子彈。
“這個是什么?”雞腳東從木箱里拿出一個墨綠色的金屬圓球,上面還有個環。
“別動那個!是手雷!你一拉開,咱們這些人都上天了!”旁邊的安保公司的人笑了笑,倒是沒露出什么驚慌神色。
這東西在他們那都是司空見慣的,自然也不會擔憂。
不過雞腳東可嚇了一跳,連忙將手雷放回去。
“叫人過來,把槍發下去,都學學怎么用!這東西不會用,跟燒火棍也沒什么區別。”安保公司的人道,這里的華人雖然都看到過英國佬用的槍,不過看到過和用是兩碼事。
只要教會他們裝子彈,離近了知道朝前面開槍就行了。
“人早就在等著了!”陳亞炎、雞腳東、呂端等人都讓人去通知手下的頭目過來。
一些人正安排之間,一陣凌亂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兩個馬仔沖到院子門口。
“大佬,不好了!那些土著正拿著刀朝著這邊過來!”
雞腳東一看這兩人,正是自己安排帶路去土著社區的。
陳正威安排了幾個馬仔去土著社區把他們的“烏斯塔茲”吊死在寺廟門口。
雞腳東臉色一變:“他們真過來了?多少人?”
“不知道,東北方舉著火把的全是…起碼幾千人!”
“那幫猴子真他媽瘋了!”雞腳東破口大罵。
陳亞炎詢問:“要不要幫忙?”
“不需要,這里是我們的地方,還能讓他們翻了天了?我早讓手下準備好了!”雞腳東怒氣沖沖道。
陳正威之前就說過這些土著還會暴動,沒想到他們竟然真的敢。
要知道檳城的華人可比土著多,華人占了60。
“他們到哪了?通知陳先生了么?”
“他們應該快到亞美尼亞街了,那幾個去通知陳先生了!”
“走,叫上人我先過去看看!呂端,你們一會兒拿著槍過來。”雞腳東額頭直冒青筋,朝著身后的人一招手,便帶著人去了。
他手下有兩百多人發了槍,還在研究怎么用,抓了一把子彈塞懷里就拿著槍往那邊走。
“你們也過去看看!”安保公司的隊長指了幾個人道。
“威哥,那些土著出動了,正朝著這邊過來!”
“他們這么急?急著去死啊!”陳正威揚起眉毛,臉上逐漸浮現笑容。
本來自己還派了人去把那些土著的宗教領袖吊死在寺院門口,現在看來是不用了。
也就是說,英國外交部還是按照原本的計劃。
本地土著只有一萬多人,青壯也就是六七千,不可能徹底破壞檳城,但足以帶來巨大的騷亂,同時給華人帶來巨大的傷亡,并且將自己扯進去了。
“我們要不要去幫忙?”李希文問。
“幫什么?他們那么多人,槍也給他們了,這還用我幫忙,還要他們做什么?”陳正威反問道。
起身走到窗口朝著外面看去,只見近處的路燈照亮了一些路段,但遠處一片漆黑,只有星星點點的油燈光芒。
檳城雖然有路燈,但覆蓋范圍很小,只有中心的這一段。
“告訴堂口的人,讓他們安排一些人去放火!讓所有人,本地的那些華人,都給我動起來,敲鑼打鼓,喊打喊殺!”
“另外…”陳正威轉身回到桌子前,鋪開地圖,手指指著地圖上的一個紅圈,然后向下劃了一點,對周圍幾個人道:
“去100個人,在這里埋伏!在房屋里和屋頂埋伏。”
這個位置是康沃利斯堡附近,這里駐扎著300陸軍,指揮官是英國人,士兵幾乎都是印度人。
而陳正威所指出的埋伏位置就是康沃利斯堡附近的街道上。
城市發生混亂后,總督府肯定會調動這里的士兵保護檳城中心區域,避免英國人自己被波及到。
只要他們敢出來,那就別回去了。
隨后陳正威又指向另外一個點,是光線街,檳城總督府的所在地。
“安排100人去這里,別讓海軍把他帶走了!如果海軍去了就直接開火!”
“什么人都可以死在暴動里,總督自然也可以。”
“安排50人去包圍警察局,只要警察敢出來,就干掉他們!”
“通知我們的船做好戰斗準備,勇士號和洛杉磯號、舊金山號離港,讓魚雷發射艦做好準備!”
“如果英國海軍敢朝著市區開炮…就擊沉他們!”
正常情況下英國海軍肯定不會朝著市區開炮,但若是真亂了起來,那就不好說了。
起碼他們是敢朝著市中心外開炮的。
而且自己還在這里呢。
“都去做事吧!”陳正威說完后擺了下手,趕人去做事。
今天晚上的事,實際上只是個小陣仗。
那些土著手里最多有個幾十把槍,大部分人都是拿著柴刀、砍刀之類的冷兵器,又沒有什么嚴密的組織。
一百個人拿著沖鋒槍就能血洗了他們。
他們的殺傷力,還不如美國的3K黨。
畢竟3K黨每個人都有槍,而且都藏在人群中。
其他人走后,陳正威走在鏡子前,打量了身上的衣服,回房間換了一身紅色的紳士服,又整理了一下頭發,才溜溜達達的出門。
“晚點兒回來!”
走之前還不忘和林長寧打個招呼,就好像下樓買包煙一樣。
“我跟你一起去!”林長寧起身道。
“我想去看看!”
而此時,遠處黑暗中已經逐漸出現火光,還有隨風飄來的喊殺聲和混亂。
這些可不是陳正威安排的,是那些土著涌到了亞美尼亞街附近的唐人社區,那是位于市中心的東北部,是廣東和福建華人的主要社區。
由于靠近港口,有著各種商號和商業會館,也是最富裕的華人社區。
鄭景貴在住處不斷起來又坐下,始終拿不定主意。
他在猶豫,要不要去通知英國人。
他在酒店時說的好聽,那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回到家中就開始反復權衡。
他的基業都在馬來半島,在英國人面前也說得上話。
得罪了英國人,他在馬來半島的基業就都沒了,只能帶著一點兒浮財離開。
雖說陳正威許諾舊金山那邊會有安排,可到了那邊還不是寄人籬下?而且遠在萬里之外。
在那邊一切都要重新開始,家產損失大半,在馬來、大清的生意路子也全都斷了。
可他心里也害怕,害怕告訴英國人后,如果陳正威平安無恙,那自己肯定要倒霉!
弄不好就要全家死光!
畢竟陳正威可以說是惡名遠揚。
“老爺,什么事讓你這么煩心?”小妾端著一碗梨羹進來。
“出去,不是說所有人都別煩我么?”鄭景貴不耐煩道。
見背鄭景貴喝罵,小妾頓時紅了眼睛:“我還不是看老爺心煩,才親手做梨羹給你去火…”
“滾出去!”鄭景貴更加不耐煩了。
他平時倒是喜歡著小妾會來事,但現在事關身家性命的大事,他只覺得這小妾毫無眼色。
小妾見鄭景貴發怒,花容慘變,連忙退出去。
就在這時候,鄭景貴的耳朵動了動。
“什么聲音?”
鄭景貴起身快步走到窗前將窗戶推開,只聽遠處傳來喊打喊殺聲,一片嘈雜。
而且這種混亂越來越近。
“殺殺殺!”
“土著來了…”
“快走,別拿東西了,命要緊!”
“往哪跑?都拿起家伙,跟他們拼了!我們老大馬上就帶人來!”
各種各樣的吵雜聲音傳過來,鄭景貴的臉色突然變得慘白。
“竟然真來了…”
白天陳正威說土著還會暴動,他還不信。
現在這些人真來了…
“快,拿上值錢的東西,我們走!”鄭景貴連忙出門。
“爹,外面亂起來了,好像土著打過來了!”一個20多歲的男子臉上帶著幾分驚慌,快步上樓道。
“我已經知道了,快收拾一些值錢的東西。其他的東西都不要帶了!”鄭景貴此時心中也發慌。
那些土著可不管你是不是什么霹靂錫王。
據他所知,霹靂城的富商就有好幾個沒跑出來,全家老小都遭了殃,死狀凄慘。
鄭景貴帶著家里人匆匆下樓,外面已經大亂。
“都拿著家伙頂上去,都是倆脖子頂個腦袋!”葉觀盛此時一臉怒容的站在遠處喊著。
“援兵馬上就來!”
“老爺,是一個脖子頂倆腦袋!”旁邊的管家提醒。
“放屁!”葉觀盛頓時破口大罵。
他一緊張就說錯了,結果這個管家也沒好到哪去。
遠處已經能看到火把,一些華人正攜妻帶子朝著這邊跑。
不過一些青壯已經拿著扁擔、砍刀沖上去拼命了。
“走走走!”鄭景貴也顧不上其他,帶著家里人飛快朝著另外一邊奔逃,沒跑出多遠,就看到前面過來了大群的人,將他嚇的一哆嗦。
仔細一看,才發現是華人,領頭的就是雞腳東,后面跟了一兩百人,黑壓壓一片。
一些人手中拿著槍,還有一些人手中拿著刀,在黑夜中反射著寒光。
“都讓開了,讓我們過去!”雞腳東直接高聲道,那些逃命的華人立刻從兩邊穿過去。
一個少女腳一崴,直接摔到雞腳東身前,然后被家人連忙拖走。
此時遠處街口,一些穿著短打衣衫的華人青壯,手里拿著各種武器和那些土著打到一起。
這些人都是和合社安排過來的。
一個男子手里拿著把大刀,一刀就砍翻了一個土著,然而被幾個拿著魚叉的土著逼的節節后退,而那些土著后面還有黑壓壓的人高聲喊殺,讓人膽寒。
“艸,這些狗日的太多了!”那個男子氣的大罵,眼看著不遠處一個青年被土著的柴刀砍在脖子上,半個脖子都被切開了。
青年頓時倒了下去。
“阿海!”那男子頓時眼睛發紅,這些可都是和合社的核心成員。
“頂不住啊,深哥!邊打邊撤吧!”旁邊的馬仔也喊道。
“怎么撤?一撤就他媽散了!”深哥眼睛發紅。
這種規模的廝殺,誰一退,就樹倒猢猻散了。
而且那么多人都陷在人群里廝殺,一退就將他們都扔這了!
剛一猶豫,就看到剛剛說邊打邊撤的那個馬仔,被兩個土著用魚叉扎進肚子里。
“我干你娘!”那馬仔口中冒血,抓著魚叉,用力將那兩個土著往后推,然而沒幾步就腳下一軟栽倒在地上。
接著幾個土著手中的柴刀、魚叉不斷落到他身上。
“華仔!”深哥怒罵一聲,抬頭看著前方涌來的那些土著,只覺得那些土著此時一個個如同野獸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