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名為靜安的男子
面對著維爾的追問，科倫的聲音變得有些顫抖，最后做出了與之相對的回應。
“誠如維爾小姐所言。”
“我的確沒能起到作為一名隊長的責任。”
“竭盡四人小隊的全力，我們依舊未能留住對方，對此，我向各位同僚致以誠摯的歉意。”
他面朝眾人，緊抿著嘴唇，緩緩彎腰，鞠躬。
“故此，我才必須向各位解釋，圖畫上這個男人的恐怖之處。”
從醫院慘案，直至江月被偷襲，三人交手，到整個小隊潰敗，對方退走。
隨著科倫的細致解說，以及拍攝于現場的各種照片，眾人也紛紛腦補出了一個逐漸開始豐滿的形象。
一個不在聯邦內部注冊過的變異者。
身懷類型不明的進化途徑，其能力似是涉及速度與力量強化，而強度也遠遠高于2級變異者。
與此同時，最讓眾人關注的還是那最后的詭異招式。
有什么能力，可以在瞬間讓四名2級變異者立刻失去抵抗能力？
即便強如萊因哈特，此時也是輕輕地搖了搖頭。
“雖然我可以做到，但也需要一個簡單的壓制過程，絕對做不到立刻掌控的程度。”
維爾跌坐在了地上，一時之間陷入了難以自制的呆滯之中。
以控場專精的霸王途徑，在面對這個不知名的男子，也明確表態自己并不如他。
不得不說，這讓很多人都露出了些許意外的表情。
“速度和力量強化，還有不知名的遠程攻擊，甚至還包含了強大的控場能力？老實說，我有點不太信的…”
這個論點在眾人之間口頭相傳，一時之間得到了很多人的贊同。
因為從本質而言，任何進化途徑都有著專攻的屬性分類。
如主攻屬性的混沌，兇獸途徑。他們的能力與特性都是為了強化對敵的概念，例如鷹眼與加速，其目的與針對性都非常明確。
與此同時，特性作為進化途徑的延申，是在一定程度上彰顯變異者個體特點所在的專屬能力——但其范圍，也僅僅只是局限于范圍以內。
如同主攻為目的的混沌途徑，通常都不會進化出控場和探測型的特性。
再比如輔助為主的共感途徑，就更不可能會延申出力量強化這種特性。
在一定程度上延長自身的特點所在，卻又被局限于進化途徑以內。
這便是變異者對特性的理解所在。
換句話說…
“你們穆勒城真的沒有騙人嗎？”
主攻的力量強化，次等的速度增幅，再輔以一定程度的偵測能力，以及讓霸王途徑都自愧不如的控場能力。
老實說，除了沒有治療能力以外，這個神秘的男子幾乎無所不能。
坐在一旁，身上還綁著繃帶與膏藥的御雷和克諾爾不由得面露些許的怒色。他們紛紛站起了身來，朝著一旁的觀眾席嚷嚷道。
“不信？那你們先跟我練練！看看你們能不能1打4！”
一眾變異者們紛紛露出了有些尷尬的神色。
誠然，科倫口中的男子強大得不像是個真人，簡直就像是故事里頭的超級反派一般，全知全能。
但是…對方只身對敵而不落下風，甚至還能在斬殺一人的情況下全身而退。
這是個不爭的事實。
在座的所有2級變異者，都沒有能夠重現‘經典’的把握，自然不會再多說些什么。
“但即便如此，這家伙也不過是個2級變異者而已吧。”
不知道誰說了一句，頓時得到了一眾同僚們的認可。
對于變異者而言，等級之間的差距分明，幾乎完全不可能存在越級挑戰的可能性。究竟原因，終究還是無法逃脫概念之間的差距。
1級變異者，通常都只是發掘自身潛力的階段，引出的特性更多都是為了能夠更好地發揮進化途徑的能力。
而2級變異者，便是將各自的體能開發至頂點，能夠做到各種匪夷所思的事情，但其上限卻同樣肉眼可見——終究無法突破作為人的極限。
正如螞蟻一般，通過特殊的酶和激素蛋白，這種個體可以發揮出遠超自身重量的力量，但也卻是僅此而已。
畢竟從本質上來說，個體的能量都是有極限的。
而3級變異者，領域的能力，卻是另一種層次的絕對力量。
通過釋放自身的立場，將周邊的事物支配，如臂驅使。將一切的事物收于已用，這種層次的力量，在方才的蘋克身上最為直觀。
或許有2級變異者可以在小范圍之內引起地震般的破壞，但這也需要一個周密而又費勁的過程。
而在蘋克的眼中，卻只是一個念頭的動作而已。
差距甚至不能用鴻溝來加以形容。
故此，在范圍以內，領域強者甚至可以視為不可忤逆的…
科倫自然明白這些道理，他張了張嘴，深陷的眼眶中滿是疲倦，最后緩緩說道。
“對方是個2級變異者，這一點我的確認同。”
“但是最主要的問題，卻并不在這一點上。視其展現的復數特性以及能力，難道還不足以讓我們給予其對應的關注度嗎？”
僅是2級變異者就已經有這種層次的力量，如果讓他進階到了3級變異的程度，掌握了領域級的能力。
后果不堪設想。
一陣陰影涌動，在不起眼的角落處，突然傳來了一個聲音。
“這家伙的確值得關注。”
蘋克的表情依舊木然，他的言行舉止里頭都透著一股雷厲風行的味道。
“科倫，你的請愿，聯邦政府已經通過了。”
臺上的憔悴男子不由得露出了釋然的笑容，他向著蘋克點頭示意，隨后緩聲說道。
“感謝政府部門的理解，愿意接受我這個不成熟的想法。”
他微微一頓，隨后聲音開始變得高昂，讓整個斗競場都能傳遍他的聲音。
“經由聯邦政府的同意，我以穆勒城分隊隊長的名義，正式向各位提出一個公開式任務。”
“捕殺圖上的這名男子。”
“作為報酬而言，我會主動讓出穆勒城小隊隊長的位置。”
短暫的沉默。
隨后，便是一聲聲的驚呼。
“真的假的？！”
“為了這家伙，你連隊長都不要當了？”
“最主要的是，聯邦政府居然也答應了？”
繼昨日的北境內情以來，穆勒城隊長頒布的任務，便是當之無愧的二號大新聞。
在萊因哈特身旁的克拉赫在聽聞這個消息以后，不由得陷入了名為震驚的情緒之中。他囁嚅著嘴唇，甚至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隊長！您之前可沒有跟我們說過這個啊！”
“這件事不能這樣隨意安排，隊長，我們再回來商量一下吧？！”
針對兩名隊員的大呼小叫，科倫卻只是微微頷首，輕聲回道。
“這是我的決定，你們聽著就行了。”
“胡鬧。”
做出這般點評的，卻是麥克雷身旁的隊長。
他的眉頭微皺，顯然并不清楚科倫此番作為的用意所在。但作為一名小隊的隊長而言，他的觀點卻是非常明確。
“你真的明白自己在干什么嗎？”
“是的，這位先生，我愿意主動放棄進階的可能性。”
作為分區小隊隊長而言，其最大的一個特點，便是所有隊長級別人物，都是統一的3級變異者。
畢竟唯有領域級別的強者，才能坐鎮一方，維持區塊的穩定運營。
那么…成為地方小隊的隊長，便意味這個幸運兒將會獲得一個肉眼可見的機遇。
成為3級變異者的機會。
僅用飛黃騰達，或許都不足以形容這份機遇的千分之一。對于普通的變異者而言，獲取進階素材其實并不困難。可是最主要的清單和列表，卻被聯邦緊握在手中…
這也意味著，想要在聯邦境內成為變異者。接受政府的管轄，成為其附屬成員便是不可回避的一件事實。
而在這種高壓環境之下，科倫選擇主動讓出隊長的職位，同時也等于變相放棄了成為領域級強者的機會。
不得不說，有些過于激進了。
持有相同理念的萊因哈特不由得出聲說道。
“你真的想好了嗎？放棄了這個機會，你可能這一輩子就會止步于此了。”
直白而又毫不掩飾的詢問，讓一旁的蘋克不由得微微側目。
通常來說，這種話可不能用在公開場合上。
“是的，我已經有心理準備了。”
萊因哈特的目光不由得變得有些深邃，他還是第一次仔細打量臺上的這名隊長。雙方的視線在瞬間交錯，傳遞出了諸多難以用語言來加以形容的感情。
心靈與意志的碰撞，只是在瞬間便完成了交流。
而再感受到了科倫內心深處的想法之后，萊因哈特的聲音變得有些低沉。
“原來如此，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這份意志，的確值得托付。”
得到了肯定之后，在場的人聲頓時開始沸騰。
顯然，對于情況不明的北境而言，捕殺一名同為2級變異者的人要更簡單上不少。
一個人頭，換取一個成為領域級別強者的機會。
這有多劃算？甚至都不需要有人提點。
而直到這時，才算是緩過神的維爾再度站起身來。她的眼眶微微泛紅，聲音也變得有些哽咽。卻依舊強撐著推開了隊友的攙扶，跌跌撞撞地來到了圍欄的旁邊。
“科倫隊長，請你讓我與江月的遺體見上一面。”
“如您所見，我是一名共感途徑的變異者。通過能力，我能夠進行一次場景重現，從而獲得更多的情報。”
她半抬起了腦袋，朝著那一張略顯粗糙的手繪圖露出了有些難以言狀的目光。
“他的能力，行為，特征，甚至是江月臨終前未能傳達出來的信息，我都能夠通過共感的能力，用來完整獲取。”
聽聞這話，就連一旁的蘋克都不由得微微側目。
共感途徑并不是什么稀有的進化途徑，實際上，在各個小隊之中都會適當分配這種輔助型的變異者。
故此，他也明白維爾所描述的計劃并非那么輕描淡寫。
“倒是有點膽氣。”
比起蘋克的淡然，克拉赫的驚怒便顯得愈加失態。
“你瘋了嗎！跟尸體共感，你都知道會發生些什么嗎？！”
“我當然知道了，而且我也有心理準備。”
維爾的嘴唇微微顫抖著，仿佛在描述著一件與她毫無相關的內容。
“為了獲取完整的情報內容，我會去重頭感受一遍江月的痛苦。”
“脊柱斷裂，內臟壓迫，呼吸困難，甚至是大腦缺氧。而在這種過程中，我能夠完整地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流逝，直至停止呼吸，失去生命之前，我都無法抽身而出。”
可事實上，最讓克拉赫擔心的并不是這些。
“你的意識！最主要的不是這個嗎？你有可能會迷失在逝者的虛空精神中，最后會找不到歸途，直至失去思考能力，變成無意識的漂浮物！”
在東方的俗語之中。
這種狀態素有‘孤魂野鬼’之稱。
與此同時，這也是蘋克為其稱贊的緣由所在。
肉眼可見的傷痛與折磨，以及潛在的危險性統統都擺在了面前，她卻依舊能夠選擇去感同身受。這份堅毅，即便如領域級的強者，同樣也會敬佩她的勇敢。
精神上的強者，同樣值得他去尊重。
“你都知道，那你怎么還…”
克拉赫并未說完，卻被一旁的萊因哈特給拽了一把。他慌忙地轉過身去，卻看到了自家隊長那嚴肅的表情。
“維爾，你做好了準備嗎？”
她微微一頓，隨后高抬起了腦袋，面容變得更加堅毅。
“是的隊長，這件事必須讓我去做。不…只有我能去做。”
作為友人，她只能做到哀悼與惋惜。
作為變異者，她卻能做到重現歷史，從而幫助逝者找尋真兇。
萊因哈特露出了些許的笑意，他伸出手去，輕輕地拍了拍維爾肩膀，語氣里頭有些欣慰，同時也有些鼓勵。
“那么…就去做吧。”
強者不應畏懼傷痛。
想要更進一步，就應該放開自己心靈的枷鎖，去探尋更高層次的力量。
“維爾，你已經握住了大門的鑰匙，去嘗試著打開大門吧。我在你的前面等著你。”
只要完成了這次的共感，維爾的能力肯定會獲得一次成長的機會。而借此良機，作為隊長的萊因哈特自然不會吝嗇。
幫助維爾申請成為隊長的計劃，自然也會提上日程。
臺上的科倫此時也露出了有些驚訝的神色，他抬起了頭，卻正好瞧見了維爾那張堅毅的半臉。
涌到了嘴邊的勸誘，出口卻又給變了形。
“謝謝您的理解，江月的遺體就在那邊。”
話已至此，克拉赫也沒有了繼續勸說的理由，他只得憤恨地揮了一下拳頭，目光惡狠狠地掃視著周圍，最后抬升向上，落到了那張略顯簡陋的畫像之上。
如果不是他的話，維爾也不會變成這樣了。
名為憤怒的巖漿在胸中不停地翻涌，上滾，最后噴濺在了喉間，讓他不吐不快。
“科倫隊長！這個家伙有什么信息是公開的？麻煩您先透露一下吧。”
“當然，一些已知的信息我也在此，向各位共享。”
他微微一頓，隨后繼續說道。
“穆勒城本土戶籍，于災季214年3月，出生于外圍區的孤兒分院，現無家人，只有幾名拾荒者有過與其一同行動的經歷。”
“其名喚作，靜安。”
撲通一聲。
卻是一個人影從座凳上摔落的聲響。
“小麥，你怎么了？”
僵硬的標本身體掙扎著，在地上不斷地撲騰，已然塑化的臉頰居然在此時開始扭曲，露出了一個有些抽象的驚恐表情。
他的舌頭翻動著，最后只得擠出一個簡單的音節。
“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