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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老營村酒店,大門口原來海鮮碼頭的招牌已經撤了,換上了通元酒店的金字招牌,只是商標圖案還是原來的那個海藍色底色,金色的錨和錨柱的圖標。
車子直接往里駛去,到了七號院才停了下來,金澤滔推開車門,眼珠子差點沒瞪出眼眶,卻見一貫愛以暴發戶裝扮的程真金,正對著自己啡牙咧嘴,此時全身上下,更是煥然一新。
那天還貼身掛在胸口的金鏈子懸在外面,兩只肥大的手掌上套著好幾個戒指,金澤滔還沒下車就能聞到暴發戶的氣味。
離程真金一米開外,靜靜地站立著一個三十來歲的少婦,身穿米色風衣,頭發高高盤起,戴著黑框眼鏡,顯得清秀而雅潔。
金澤滔認得這個女人,正是南門一中的副校長,也是道口工地傳得沸沸揚揚的程真金的緋聞女友。
程真金和緋聞女友的見面,居然驚動胡飛燕市長,還要拉著自己過來,這其中有什么說法?
金澤滔很快就收了異色,哈哈笑著上前和程真會握手,一邊把玩著他的金項鏈說:“真金啊,不是我說你,現在穿金戴銀都落伍了,有錢人分三類,一類戴金表掛金鏈,就比如你,這是最安帽的:二類戴鉆戒掛翡翠,跟我們胡市長一樣:三類就是啥也不戴,就象我!這是最高層次的打扮。”
胡飛燕今天脖子上掛著一枚翠綠的翡翠,跟著會澤滔后面下了車,笑道:“你倒會往自己臉上貼金,金銀代表不了財富,翡翠代表不了青春,你更代表不了層次!”
金澤滔只是打著哈哈不說話,程真金卻手忙腳亂連忙把脖子上的金鏈子和粗指頭上的金戒指摘了下來,胡亂地塞在手包里。
胡飛燕沒感覺奇怪,那知性女校長卻吃驚得合不攏嘴,關于程真金的衣著打扮,特別是他全身上下金光閃閃的金飾品,女校長曾經隱晦地,會蓄地,明白地說了幾次。
程真金卻是死活不愿意改變,逼急了,他還振振有再地說,以前沒錢的時候,為了跑生意,他弄了套假行頭,現在有錢,真金白銀了,那還不使勁地顯擺啊!
女校長不知道,她用氣質和知識裝扮自己,在她面前,現在窮得只剩下錢和自尊心的程真金,除了黃金,他還能用什么裝扮自己。
程真金一邊收拾飾品,一邊鞠躬說:“受教了,受教了1還是金市長一語點醒夢中人。”
金市長是誰啊,胡飛燕市長和女校長不知道,程真金在去年春節金澤滔西橋老宅院可是見識過了,那是現在赫赫有名的東源集團的幕后老板,若論個人財富,程真金敢說,金澤滔在越海乃至全國都排得上名口 金澤滔所說非虛,他全身上下,除了手腕上那塊上海牌手表,沒一件發光的飾品,但誰能說,永州地頭,還有誰比他有錢?
胡飛燕走了過來,說:“這位鄒副校長,鄒雨燕,你上次也見過,我最好的姐妹,小學到中學,大學到工作,都在同一個學校。”
金澤滔忍不住多看了鄒副校長一眼,他還以為這個鄒副校長也就三十出頭,卻是和年過不惑的胡飛燕同年,倒是看不出來。
金澤滔搖頭晃腦說:“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果然好名,哎,胡市長,你們一個姓胡,一個姓鄒,合起來,就是胡扯,就沒被取外號,比如胡扯雙飛燕,或者胡說燕什么的?”
鄒雨燕掩嘴吃吃地笑道:“還真是被金市長猜個正著,讀書的時候,我們在南門一中有個綽號就叫胡扯。
胡飛燕也笑得極是開心,說:“人都說,金市長是市委大院里最有頭腦的人,果然不同凡響。”
程真金搓著手說:“現在雨燕校長的眼睛都開始冒星星了,金市長,你今天可不能太光彩奪目,我才是今天的主角,”
金澤滔愕然,看了看胡飛燕,兩人不由哈哈大笑,鄒雨燕卻不由給程真金說得兩腮飛紅,橫看了程真金一眼,咬著嘴唇,一跺腳,回頭往七號院子里走去。
程真金慌忙追了進去,此時,卻聽得不遠處有僻里啪啦的鞭炮聲傳來,進入臘月以來,經常可以聽到城里不知哪個角落傳來鞭炮聲,每次聽到這聲音,都讓人感覺新年的腳步已經近了。
金澤滔腳步停了一下:“老鼠嫁女,還是胡市長的定親紀念日,這里面還有一出雨燕選婿,今天真是喜事多。”
胡飛燕往酒店的大門方向努了努嘴:“那位就沒邀請你赴宴?他攀上的可是陳書記的高枝。…
金澤滔跟葛敏松好象天生冤家,每次市長辦公會議或常務會議,只要有這兩人參會,有事沒事,總愛爭上兩句,而不管有理沒理,葛敏松最后總會敗北。
市政府班子其他領導,似乎都很異意見到這一幕,兩人爭執時,大家都笑瞇瞇地看戲,誰都不會參與,但就是奇怪,金澤滔就這樣,竟慢慢地融入到市政府班子這個大集體中。
除了杜建學和沈向陽兩個正副班長,就連一開始對金澤滔不太有好顏色的郭長春都慢慢地愿意和金澤滔接近。
有時候,入戲太深的金澤滔都懷疑,自己跟葛敏松是不是真有什么不可調和的矛盾,比如這次劉志宏的千部任用改革試點,政府班子所有成員都一邊倒地或明或暗地對他給予聲援。
也許表規得和自己年齡相匹配的沖動和愛憎分團,反而會讓杜建學他們更容易接受自己。
金澤滔恬淡道:“連你都沒邀請,又豈會邀請到我,現在他對我可是避之唯恐不及。”
胡飛燕狡詐一笑,說:“誰說沒邀請到我,只是我說妹妹也是今天定婚,只好對不起了。”
正說話間,卻見一行人從不遠處的轉角拐來,金澤滔眼尖,一眼看到帶頭的陳建華副書記,中間人們眾星所月般簇擁著一個樸素如老農,頭發花白的小老頭。
小老頭的旁邊亦步亦趨地跟著一中年西裝男子,馬速書記和溫重岳專員都小心翼翼沒有跟得太近,拉在后面,金澤滔還看到在這些人的后面,還遠遠地吊著一班人,其中就有老鼠嫁女的主角,葛敏松。
小老頭東張西望,不時地嘖嘖稱奇,悠閑如閑庭散步,渾不在意周圍人們的神情,也不管旁人怎樣的介紹,只要哪奇特,都要上前摸上兩下。
胡飛燕正要入內,回頭正好看到這一幕,而金澤滔外眼神古怪地盯著那個小老頭,剛想進去,猶豫了一下,收回了腳步,倚著門墻看著這行人越行越近。
那小老頭打量著四周,很快收回目光,驟然看到金澤滔所在的門洞,眼睛一亮,嗖嗖,三兩步就竄到了金澤滔的跟前,直接當旁邊的金澤滔是空氣,顧自撫摸起門墻。
金澤滔看得驚奇,正想開口,小老頭卻推了推他說:“哎,小同志,你讓讓。”
金澤滔趕緊站往另一邊,大聲說:“大伯,這院子你住過?”
大伯?緊跟著小老頭的西裝中年人只覺得牙病又開始犯了,牙根隱隱作痛。
大伯?兩手貼著褲縫,恭敬肅立一邊的陳建華如果不是身后還支著墻,差點就沒有當場摔倒。
大伯?后面的溫重岳羞愧地拍著腦袋,就算你不認識這個小老頭,你也認識在場的這么多地委領導吧,我們這一大幫人沒事干陪著“大伯”瞎逛啊,這么沒眼力價的干部,居然還是自己親手提拔起來的?
小老頭疑惑地抬頭打量了一下金澤滔,也不去和門墻訴說衷腸了,說:“咦,小同志,年紀輕輕,眼神有問題啊,論年齡,我都是你爺爺輩了,怎么叫大伯呢?”
金澤滔又仔細打量了小老頭一會兒,搖了搖頭,說:“我爺爺比你可老多了,你也就比我親大伯稍微年長點,叫你老大爺可把你給叫老了。”
小老頭忍不住哈哈大笑,手舞足蹈,狀極歡愉,還不住地回頭對那個西裝中年人說:“小祝,你說到底是這年輕人眼神不好呢,還是你眼神不好?老怕我摔跤還是撞上墻,跟得還那么緊。”
西裝中年人捂著半邊臉說:“年輕人,這位大伯都已經七十有五了,你覺得叫大伯合適嗎?”
金澤滔這回倒吃驚了,上下打量著小老頭,點點頭,又搖搖頭:“倒真看不出來,說句實話,就大伯你剛才的身手,我家親大伯都未必有你這么敏捷,不過很為難啊,大伯叫得挺沒心理壓力的,老大爺又將你叫老了,大爺?這我可叫不出口呢!”
溫重岳旁邊的馬速忍著笑,上前說:“老書記,這位是我們南門市的副市長,金澤滔,他剛才說的沒錯,南門浜海一帶,很多地方管親爹叫大爺!”
金澤滔沒什么感覺,他身邊的胡飛燕卻不平靜了,這小老頭貌不驚人,但圍著他轉的人卻個個不簡單,剛才馬速書記稱呼他為老書記,但他肯定不是永州的老書記,那是什么來頭?
陳建華卻想,你若能叫他一聲大爺,那是你金家祖宗墳冒青煙了,還忸怩著不好意思叫,多少人想叫都沒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