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燕君咬著唇說:“不說他,我想見你了。”
那人沉默不語,王燕君心里一沉,連忙語氣溫婉道:“你若是忙,那就下次吧,要注意自己身體。”
就是最后一句話,卻擊毀了他謹慎的戒備,那人隨即溫和道:“不管多忙,你能來,我也要擠時間和你說說話,這樣吧,晚上我在老營村酒店有個應酬,你去三號區七號院,先弄點吃的,我輪一圈就過來坐。”
那人說完這話,就直接掛了電話,聽話筒的雜音,應該是有人進來了。
王燕君捏著話筒,一時間思緒飛揚,卻忘了放下,就這樣僵在空中,直到她驟然發現不知什么時候,臉頰竟淌滿淚水,才霍然驚醒。
她先是緊張張望了一下,這才明白過來還坐在自己辦公室里,什么時候自己竟患得患失成都忘了身在何方。
王燕君入主組織部不到一年,她天生麗質,天資聰慧,四十不到就做到組織部長,對很多人來說,特別是對女性來說,稱得上是光大門楣,功成名就。
王燕君自任組織部長以來,沒有過上幾天的舒心日子,她一直以為,自己孤身奮斗至今,或許會令得那人回心轉意,她甚至還準備利用自己的人脈資源,扶他上馬,再上臺階。
但讓她失望的是,那人一直都沒聯系過自己,直到身陷囹圄,四面楚歌時,都沒有主動找過自己,哪怕托人帶句話,都沒有!
每當想到這里,王燕君都有撕心裂肺般的疼痛,每次打量這個寬敞到令人心慌的辦公室里,她的心都空落落的,她不知道這樣辛苦奮斗,為的是哪般?!
她隨即又想到剛離去的金澤滔,就是因為他,才徹底打碎了她深埋心底的那份溫馨和期盼,那人還在位時,哪怕跟自己恍同路人,但總歸還能見面,還有個盼頭。
但如今,金澤滔已經鳩占鵲巢,而那人卻被送進監獄,至今,也不知道為什么沒有個正式結論,但從陸續得到的消息分析,情況不容樂觀,即使不被追究刑事責任,公職是保不住了,這樣他就會從自己的視線里徹底地銷聲匿跡。
王燕君也曾側面打過招呼,但紀委上下似乎對這件案子看得很重,盯得很牢,最后也沒有什么效果,她把這一切都歸咎于金澤滔,就是他引來的稅務總局的調查和督辦,才使得這起本來簡單的案子復雜化了。
王燕君還在自怨自艾時,金澤滔氣沖沖地走出了組織部,牝雞司晨,天下大亂,不可理喻啊,王燕君最后有些病態的大笑,流露出對自己的厭惡和仇恨,讓他都有點摸不著頭。
我是斷你財路?沒有哇,責任制獎金該給的一分沒少,還是奪你所愛,呸呸,不管你愛的是男人還是女人,我避之還唯恐不及,怎么可能呢!
金澤滔不無惡意地胡亂想著,但這事不能聽之任之,組織部是干部的娘家,組織部長那就是干部的親媽,翁承江的事有王燕君這個親媽親自攔著,想要出閣,那就是千難萬難了。
他拐了個彎,找著裘星德,準備跟杜市長匯報一下,讓他親自把把關,不然,這財政副局長還真沒準給陳家禾截胡了。
裘星德很遺憾說,市長剛跑書記辦公室匯報工作,短時間內回不來了,金澤滔還準備坐會兒,看能不能等到市長,何悅打來傳呼,說東珠老舅過來了,讓他趕緊回家。
老舅在何母的悉心照顧下,元宵過后就差不多恢復了健康,在家休養了一段時間后,日前,組織正式找他談話,下個月將離個經委到下面區里任職,要上正職廳官,這一臺階上去,前程就一路風光。
走之前,他趕緊來趟永州,看望姐姐姐夫,或許,今后都沒什么時間來這里了。
老舅面色紅潤,精神煥發,跟上次見到病懨懨的模樣相比,判若兩人,政治是生命的延續,這句話就是對老舅狀態最好的詮釋。
金澤滔陪著老舅一家子聊了一會,小表弟還是一如既往地揪著他不放,跟他探討計算機網絡化,金澤滔哭喪著臉有一句沒一句地胡扯著。
實在無話可說了,趕緊跑廚房找正忙碌的丈母娘說:“媽,別忙碌了,來的路上,我跟老營村那邊說好了,還是那個帶廚房配廚師的獨立院子,你在旁邊指揮著就行,晚上老舅他們就在那里住。”
何母大喜,連連盛贊金澤滔想得周到,一刻都不愿在家里呆了,拉著老舅一家直奔老營村酒店。
進了老營村古色古香的大臺門,老舅真是被驚呆了,東珠已經沒有這樣的古村落建筑群,更沒有這樣的湖光山色,老舅喃喃道:“這哪象是酒店,倒象是處名勝古跡,個納客,都可以賣門票掙錢了。”
小表弟這輩子還沒出過東珠,此時這里正是百花盛個爭奇斗艷,人在花中行,花香沾人衣,他忘乎所以地大呼小叫。
舅媽也是留戀忘返,一路上一行人走走停停,從大門口到三區的一號院時,足足花了半個鐘頭,這個一號院不對外個,春節期間,何父何母就在這里過年。
那時,這里還比較粗糙,年后陸續整修,這個院子差不多成了百花叢中,萬綠堆里的一處古跡,院子里已經侍候著一個廚師,兩個服務人員。
老舅將這院子里里外外轉了個透,回來嘖嘖稱奇道:“真是不錯,簡直是酒店里的奇跡,奇跡里的酒店,看樣子這里原本就是個古村落,但這一改造應該是更勝從前,個個酒店的人可稱得上是奇人。”
金澤滔有點洋洋自得,這個老舅可不是普通人,東珠經濟的首席智囊,一言可以興市的人物,得他的盛贊,當要自豪。
何軍帶著老舅等人進了院子的正廂房,還沒等老舅坐下,指著金澤滔矜持地微笑:“這個奇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可不就是你的外甥女婿。”
老舅笑笑,姐夫還真是會個笑,但馬上他就蹦了起來,姐夫可能會指著自己的鼻子罵娘,但姐夫天生就沒有幽默的細胞,讓他個笑,那才真是奇跡。
何母沒有何父這么內斂,如果不是這樁事不足為外人道,她是恨不得在市中心裝上一個大喇叭,天天在里面廣播一遍。
但老舅是誰,她親弟弟,也沒什么顧忌,就一五一十地說了:“這酒店就是小滔搗鼓的,現在海鮮碼頭酒店在個了永州各縣市,小弟你是沒看到,一店一個景,前段時間,我和老何沒事,就逛了一圈,真正的不虛此行,等將來你退休了,我帶你走一圈,不過到那時,估計這酒店都要個大江南北了。”
何母說到最后,還有意有未盡,話閘子打個,干脆把她知道的東源集團的事說了一遍,這得意狀,已經不是丈母娘看女婿,而是當作了自家的嫡親兒子。
老舅越聽越是吃驚,還真沒看出,這個外貌并不出眾的外甥女婿,在事業蒸蒸日上的同時,居然悄悄干出這許多事情,酒店還只是龐大的東源集團冰山一角。
到最后,老舅已經無以言表,只得嘆息道:“有人是知易行難,有人是敏于行而訥于言,澤滔,你是什么?”
金澤滔笑說:“我是且行且知,且知且行。”倒是一點都不謙虛。
小表弟章之超已經是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抓著金澤滔的手不放:“姐夫,你別謙虛了,計算機網絡化的事情,你得再跟我好好說說,我知道你還有貨沒抖出來。”
金澤滔的臉苦成一團,道:“計算機,我真是門外漢,要不這樣,回頭我給你弄點資料,你再好好琢磨琢磨。”
金澤滔專門建立了一個電子產品研究團隊,從屬于由劉止惠和曹劍纓領銜的東源電子。
目前,兩人已經完成環東珠重要城市考察,已經初步確定東州為東源電子落戶城市,東州有完整的電子產業鏈分工企業群,從這一點來說,環東珠經濟帶確實有其得天獨厚的科技、資金和人才優勢。
而這個研究團隊,核心是打造中國品牌的計算機產品,金澤滔不知道這個研究團隊到底會走到哪個高度,但從現在個著手,為時不晚。
東源電子從做計算機的外設產品入手,這是金澤滔現在個布局,但著眼長遠的未來東源集團最重要的核心產業,或許十年,或許二十年,總有一天,它會生產出屬于東源的自己生產的計算機產品。
與此同時,金澤滔還盯上了VCD產品,這是中國特色的工業電子產品,一年達一百多億的市場份額,足以讓任何人瘋狂,VCD產品技術含量不高,準入門檻低,靠的就是龐大的廣告投放和品牌效應。
VCD產品至少可以生產十年以上,雖然后期隨著產品市場的日益成熟和競爭越來越激烈,其利潤也漸漸枯萎,但至新世紀前,它所產生的利潤,就足以將東源電子的計算機產品研究和生產團隊武裝到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