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金澤滔甚至來不及和朱秋明等人相聚,就匆忙趕回南門。
下子的時候,他跟曲向東縣長見了一面,有過一次長談,他向曲向東提議,對財稅業務骨干,應該考慮讓他們到更廣闊的鄉鎮中去。
他在上子的黨組會上之所以沒有提出二所的人選,實在是因為,他覺得,作為財稅干部,有了財政工作的經歷,更應該投身到基層鄉鎮,豐富自身的工作履歷,發揮慢財經特長,也利于干部成長。
本來他晚上還想抽時間跟胡祖平,文元旦,尹小香等人深談一次,鼓勵他們到鄉鎮任職,但此時也只能另抽時間。
南門市局過了一個安寧的春節,但春節剛過,厲志剛就被尚在獄中的前局長檢舉有經濟問題。
金澤滔目前倚為左右手的分管財政副局長被紀委傳喚,這令他有些措手不及,這也是南門市局第一個受前局長牽累的干部。
金澤滔和厲志剛也才共事了沒幾天,對他的為人和品質沒有太多的了解。
但年初是財稅工作最繁忙的時候,市人代會要通過預決算報告,財稅全年工作計劃要安排,財稅工作會議要召開,全年收入任務要安排,鄉鎮財政體制要調整,預算大盤要敲定。
這一切,都必須有財政副局長從旁協助,沒有一個得力的助手,他一個人還真有點焦頭爛額。
當務之急,是確定前局長檢舉厲志剛的問題屬不屬實。
金澤滔也迫于無奈,最后思來想去,只好求助于何悅,當他吞吞吐吐提出想了解一下厲志剛的問題,何悅有些嗔怪道:“作為一局之長,你出面了解一下干部情況也是符合組織紀律的,你還是把我當外人看呢。”
金澤滔只好嘿嘿干笑:“我不是不想讓你為難嗎,南門市紀委我不熟悉,只好求助于你。”
厲志剛的問題沒有金澤滔想象的嚴重,但也說不上清白,要繼續留任財政副局長,是不太可能了。
金澤滔擱了何悅的電話,黑著臉一言不發,駱輝焦灼地看著金澤滔,他和厲志剛來往密切,私交甚篤,厲志剛出事就是他先和金澤滔匯報的。
金澤滔搖了搖頭:“問題不是太大,但界在財稅部門不太可能了。
駱輝既慶幸又失落,正在這時,葉寶玲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說:“金局長,厲志剛被紀委傳喚,剛才我了解過了,問題不少,我提議,應該在局機關掀起一股廉政教育的熱潮,動員干部開展深刻的自我批評,積極查找問題,吸取教訓,引以為戒,純潔我們的干部隊伍。”
金澤滔抬頭看了她一眼,點點頭,說:“寶玲書記這個主意不錯,不但機關干部要開展集中學習,我們還要在全系統開展轟轟烈烈的廉潔自律教育,駱輝你配合一下寶玲書記,爭取這兩天就拿出自律教育活動方案,辦公室的宣傳要跟上去,必要的話請電視臺報社宣傳一下。”
葉寶玲沒有多逗留,和駱輝兩人一前一后離開,只是在推門出去的時候,她的嘴角卻露出一抹陰沉沉的笑容。
金澤滔沉思了一會,打電話給裘星德,問杜市長現在有沒有時間,他有事情要匯報。
裘星德抱歉地說,杜市長參加地區會議,估計今天都沒什么時間。
金澤滔初來南門,在南門市,還真沒什么人脈,想了想,試著給組織部王燕君部長打了個電話。
電話很快接通,金澤滔笑道:“王部長好,我是財稅局金澤滔,市領導的責任制獎金就你還沒兌現,如果領導方便的話,我想把獎金給你送過來。”
春節前,王燕君一直在外出差,金澤滔僅在電話里告知,還未與王部長謀面。
王燕君部長的聲音溫潤親切,說:“那你現在過來吧。”
當他第一次踏足部長辦公室看到王燕君時,還是愣了一下,王燕君看上去也就三十出頭,長得珠潤玉圓,極有氣質,不象組織部長,倒象是跨國公司的白領女性。
王燕君從堆積如山的文件中抬起頭來,笑著伸手說:“金局長,只聞其聲,不見其人,今天第一次見面,你比我想象得要年輕,祝賀你!”
金澤滔連忙伸手說:“謝謝部長。”
王燕君部長的手看似纖巧無肉,握上去卻綿軟溫潤,兩人坐定后,金澤滔還是有些失神。
王燕君抿嘴笑說:“跟你想象中的組織部長有距離吧?”
金澤滔老老實實地承認:“我還以為王部長怎么也是個頭發花白,德高望重的老太太,再不濟也應該是不芶言笑,面目如霜的強勢女領導。”
王燕君不加掩飾地哈哈笑了:“我在地委禮堂聽過你的南巡講話精神宣講,當時還以為你是教師出身,后來知道你是個財稅干部,一個財稅干部長將一副伶牙俐齒的好牙口,倒是讓人意外。”
金澤滔的笑容有點僵硬,王燕君很快就收斂了笑意,說:“你的關于一支筆財政審批制度很有見地,我很贊成。”
金澤滔也嚴肅說:“這是我們落實中央關于振興財政,強化預算約束的要求,不是我們財稅局的首創,不敢掠人之美,加強一支筆審批,有利于…”
王燕君擺手制止了金澤滔的長篇大論,說:“今天我們不是討論這個專業問題,在財經領域,你是專家。”
這話是他當時跟公安局羅立新政委說的,此刻卻被她用來反駁自己,金澤滔只覺得嘴巴有些發苦。
說到這里,已經是話不投機了,金澤滔也不廢話,拿出檔案袋,一板一眼地跟她解釋起“兩金”手續費提取規定及其用途。
王燕君也爽快地簽字收錢,絲毫沒有他擔心的矯揉造作,例行公事般辦完這些手續,王燕君站了起來,看樣子是準備逐客了。
金澤沼邊整理檔案袋,邊說:“王部長,我局近期準備開展干部作風廉政自律教育,想邀請部長來我局指導一下教育活動,我們財稅局還沒有組織部領導光臨過呢。”
他的話明面上是邀請王燕君部長光臨指導,其實暗指他堂堂局長上任,都讓秦銘部長打發給下面科室應付,這也是委婉地向她解釋他和秦副部長的矛盾也是事出有因。
王燕君沒有接話,只是點了點頭,就埋頭簽批她的文件。
金澤滔轉身離開,來時他還滿懷信心地期望,在厲志剛出事后,能得到王燕君部長的支持,盡快考慮配備財政副局長,但沒曾想,在這里,他扎扎實實地碰了一鼻子灰。
從市委大院里出來,金澤滔心情有些沉重,他相信秦部長把自己打發給包科長,絕不會是王燕君的授意,他敢和秦銘公然唱對臺戲,也是基于這個判斷之上。
但現在看來,或者是王部長護短,或者是此事本來就是王燕君的指使,不管怎樣,他和組織部的關系已經僵化,再沒有回旋余地。
金澤滔回到辦公室后,安排盧海飛通知中層以上干部,于明天上子召開金澤滔上任后的第一次局務會議,會議主要聽取各科所工作匯報,研究部署今年工作思路,安排當前月份的主要工作。
春節剛過,機關習慣,不過正月十五的元宵,似乎都還處在春節放假的游離狀態,今年工作任務繁重,要早點讓干部收心,把精力集中到工作上來。
此后一個多星期,金澤滔一直處于緊張而忙碌的工作中,不是開會就是下基層所調研,厲志剛的問題也漸漸清晰明朗,組織上的初步處理意見出來了,保留級別,調離財稅。
這已是金澤滔通過何悅,能爭取到的最好結局。為防夜長夢多,厲志剛從被傳喚到調離財稅,前后不到兩個星期。
倒是前局長至今已被羈押近三個月,卻一直沒有被移交檢察機關提起公訴,不知道還有什么沒有交代的。
厲志剛被調至海島鄉鎮后洋鎮任副鎮長,雖然級別沒變,但對于財稅局副局長來說,這已是極嚴重的處理,在離去的前夜,金率滔讓盧海飛叫上騁輝、翁承江,找了個安靜的飯店送別厲志剛。
說起來,厲志剛的問題有點可笑,財稅局在海島鄉鎮后洋鎮有個副食品基地,雇傭當地農民專門圈了一個山地養牛,每逢過年過節,都要斬殺一批牛作為干部福利發放。
那還是數年前厲志剛分管辦公室時發生的事,這兩個受雇農民也沒有工資報酬,就是年終的時候多分些牛肉給他們抵作工資。
幾年下來,不知道是這兩農民消極怠工,還是牛放野了,反正最后被財稅干部吃下肚子的牛,比當時投放的牛犢要少了許多,前局長主動檢舉說,這些牛都被厲志剛給盜賣了,累積起來,這可不是個數目。
厲志剛當然不承認,他說,盜賣總得有證據吧,盜賣給誰,賣了多少,最后,還是有個好心的辦案人員提醒他說,那你至少低價買了幾頭牛。
這倒也是事實,厲志剛老老實實地交代了,當時老家辦喜事,托他買牛,他就讓親戚上海島攔了幾頭牛,以低于市場的價格賣給了親戚。
這就是厲志剛犯錯誤的所有事實,組織部最后在處理厲志剛時說,既然他在后洋鎮養牛都能把牛養少了,那就讓他好好地到海島把牛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