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文淵的臉頓時漲成晚霞,結結巴巴說:“金市長,你說,我還能留在部隊,可我申請轉業的報告部隊首長已經批準。”
金澤滔看了眼遠遠地站在回廊上落寞的尹小香,心里不由感嘆,尹小香的軍人丈夫早兩年就說打了報告轉業,還跑自己家里找自己幫忙,到現在就沒了下文。
金澤滔一邊逗弄著頂頂問:“你是哪里的兵?”
盧文淵迅快地回答說:“我是九二年的保定兵,38軍338團,部隊番號67393。”
金澤滔放開兒子,說:“原部隊估計你也呆不下去了,換個部隊吧,一個團首長的千金,你以為是公主啊,真沒出息。回家后,把你的軍校課程重新拾起來,探親一結束,趕緊回部隊,準備迎考。”
盧文淵哆嗦著嘴唇說不出話來,最后只是啪地一個莊重敬禮,大聲說:“是!”
盧文淵激動,他的父親盧榮歸更是激動得難以自已,緊緊地握著金澤滔的手,沒有說出話,卻落了兩行老淚。
金澤滔轉頭看向盧文淵說:“我還說過一句話,提什么要求,都是有代價的,這個代價,就是必須考上軍校,所以趕緊地回去整裝待發,否則,你最后還得打道回府。”
盧文淵挺直胸膛,聲音同樣洪亮:“保證完成任務!”
趙東進離得有些遠,看到盧榮歸得償所愿,心里竟然莫名地為他高興起來。
如果說東源鎮還有金市長不待見的人。那么。就非盧榮歸莫屬。今天,為了兒子的前途,老盧也是豁出臉皮踏進金家大院的門檻。
生怕金市長當面回絕,盧榮歸煞費苦心地等著大家都進了院,才跟金市長提要求,就是丟臉,也總是私底下丟臉。
金澤滔為盧榮歸這個昔日政敵,都能這么大費周章地代他教子。而且,從目前情況看,效果不錯,不僅解了盧榮歸的燃眉之急,還借機打磨了他兒子,相信,回部隊后,經過磨礪的寶劍將更加鋒利。
相信,對盧榮歸都能如此禮遇,沒有理由對其他人另眼相看。
金澤滔此舉。也是千金市骨,既收了東源鎮的人心。又鼓動了老金家子弟的信心,再說,盧淵文確實也是個當兵的好料,一舉三得,何樂而不為。
盧榮歸還想說些感激的話,金澤滔擺手說:“盧鎮長,什么話都別說,我是幫孩子,不是幫你,高興的話,晚上多喝兩盅,什么戒酒的話就不要說了,你的身體也沒到戒酒的時候。”
盧榮歸顫抖了好久,終于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不說了,一切都在酒中。”
金澤滔看著盧文淵:“動手你不行,喝酒,不知道你行不行?”
盧文淵正想拍胸脯,卻看到父親對自己拼命地夾眼,長了一智的盧文淵終于把話咽了一半回去:“不行也得行,金市長有請,舍命陪君子。”
金澤滔這才笑了:“不管行不行,有這勇氣就行。”
林文錚卻在旁邊眉開眼笑說:“金市長,都知道你酒量好,就不知道,晚上這么多人,你準備放倒誰,就是十八羅漢斗地主,你都夠嗆的。”
金澤滔瞟了他一眼:“各個擊破,沒什么難度,比如我可以考慮第一個先放倒地,就省得耳邊聒噪。”
林文錚頭也不回地趕緊逃之夭夭,李明堂吃吃地嗤笑。
大家邊說邊涌向餐廳,至于金市長能不能跟部隊說上話,能不能把盧文淵已經遞交上去的轉業申請給要回來,大家誰也沒關心,盧榮歸也沒有問,唯有盧文淵卻還患得患失。
盧榮歸看著比自己還要透出半個頭的兒子,拍了拍兒子的手說:“你大概還不知道金市長都曾經跟尚副總理坐而論政,他說行,那就一定行,回去好好復習準備考軍校。”
關于金澤滔的傳聞,遠在東源的盧榮歸聽到太多,真真假假他分不清楚。
但他知道,原來還是他部下的副鎮長謝凌,如今都已經做到了副市長,金市長的人脈,已經不是他盧榮歸能窺測的。
金澤滔嘴里雖然說著提要求辦事情,需要付出代價,但現在,他幫了自己最大的忙,唯一的代價就是兒子能考上軍校,這哪是什么條件,分明是激勵兒子的手段。
金澤滔正準備進入餐廳,李良才卻顫顫巍巍地拉住他說:“金市長,你說,我家閨女真能當上總理?”
金澤滔愣了一下,我不過是打個比方,激勵一下年輕人而已,我要有這點石成金本事,我難道不會自己當總理啊,這你都相信?
正要當個笑話罵他一頓,看到老李老倆口都瞪著眼睛,目光幽幽,神情切切,只要自己一開口說沒這回事,金澤滔很擔心,以李良才的心理素質,沒準這塊棺材板真要被裝進棺材里。
李明堂雖然不以為然,但支楞起的耳朵,也很想聽聽到金市長是怎么說的。
只有李明珠沒心沒肺地抱著她母親,她知道這是金澤滔激勵自己的一個看得見,卻吃不到的葡萄,但內心里,卻埋下了一顆還沒發芽的野心。
金澤滔咳了兩聲,很嚴肅說:“不要總以為生女不如男,這種觀念要改變,明珠是個有慧根的好女孩,只要培養得法,一定有出息,而且是大出息。”
金澤滔只字不提女總理,但顯然,李良才剛才還忐忑的眼瞳深處立即開始燃燒出火苗。
李明珠撇了撇嘴,連慧根都出來了,我這是當總理,不是當尼姑庵的主持,也就騙騙自己沒見識的父母。
果然,李良才結結巴巴說:“我家明珠真有當總理的慧根?金市長,這可怎么辦?”
金澤滔氣惱說:“還怎么辦,涼拌吧,難道你還準備零切碎蒸啊,好好待女兒,不要總把她當免費勞力使喚,女孩就要當明珠一樣寵著養著,這樣你們老李家才可能出史上第一位女總理。”
別的孩子放假回家參加社會實踐,父母總要想方設法給找個好單位。
唯有李良才,年年社會實踐都讓她進自己家的繡服工貿公司打工,還美其名既能長才干,又能長財富,只有傻瓜才會不用這不發工資的免費勞力。
金澤滔說過幾次,李明珠學的是行政管理,你讓他實踐企業管理是怎么一回事。
李良才還振振有詞,全國改革開放了,當官的都不好意思說自己不懂經濟管理,讓明珠進企業就是提前熟悉業務,一舉多得的好事嘛。
李良才連忙伸出兩手,習慣性地要握金澤滔的手,金澤滔連忙避開,李良才只好往衣襟擦了擦濕漉漉的手,說:“金市長,我明白了,你說,這個寒假,就讓明珠到你們的籌備組實踐行不?”
李明珠瞄了金澤滔一眼,心里甜滋滋的,哥原來不想讓我整天被困在家里,按她爸爸的性格,從今往后,自己算是解放了,如果不是一家人都在,她恨不得上去狠狠地親兩口。
聽到父親提起到籌備組參加社會實踐,李明珠就忍不住兩眼熠熠生輝,盯著金澤滔,只盼他能點頭應允。
金澤滔卻拂袖而去,說:“寒假我們籌備組也要放假,哪有大學生在寒假參加社會實踐的,暑假吧!”
李聰明卻攔了上去:“金市長,你看我家孩子再過一學期就畢業了,劉志宏書記當時還答應我讓他收他進公安的,我問過柳局長了,他說,這事,得你點頭才行。”
金澤滔知道這個事兒,當時因為建農貿市場事情,許家操縱了一批社會閑散人員跑公安局鬧事,李聰明撞飛為首歹徒的兇器,解了危機,也救了李明堂,一時高興就答應了李聰明這個要求。
金澤滔隨口問:“娃帶來了沒有?”
李聰明連忙將躲他身后一個害羞的半大孩子拉扯了出來,說:“金市長,這就是我家娃,趕緊叫金叔叔!”
孩子急得額頭都快冒汗了,鼓著勇氣叫了一聲叔叔,不是金澤滔立著耳朵,還真聽不清他咕噥啥,稚嫩的臉不知因為緊張還是激動漲得通紅。
李聰明回家跟家里人說話,十句話有九句半話都跟金市長有關,耳濡目染下,孩子細小的心靈,金市長的地位等同于上帝。
金澤滔伸手摸了摸孩子的頭:“金叔叔不是妖魔鬼怪,不用緊張,叫啥呢?”
李聰明正想張口,金澤滔擺了擺手:“讓孩子自己說,你干啥把孩子的事都包了呢。”
孩子又是一聲咕噥,金澤滔沒有聽清,笑著說:“大聲一點,男子漢說話就要象洪鐘一樣響亮,只有女孩子才學貓叫,對不?”
孩子看著金澤滔鼓勵的目光,努力挺直胸膛,幾乎是吼著說話:“報告金叔叔,我叫李智慧。”
金澤滔拍了拍孩子的肩頭,贊道:“這就對了,人和人之間交往就是從對話開始,要想讓對方了解你,你得把話說明白,是不是這個道理?”
孩子重重地點了點頭,金澤滔一拍額頭,說:“你說你叫啥?”
“李智慧!”孩子這次可比剛才清脆多了。
金澤滔努力讓自己站直,沒有當場趴下,他沉默良久,感慨萬千說:“聰明啊,你們父子把聰明智慧都一窩端了,以后讓天下的聰明人還怎么活呢?”(。。)R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