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愛戀之殤
我意識到，無論是我還是阿爾托莉雅，都已經開始淪為愛戀的奴隸。
為了彼此，我們過去的人生將被完全斬斷，今后走上完全只為對方而存在的道路。
若是放在剛剛與阿爾托莉雅在一起的那段時間，我想我不僅不會抗拒，反而會在心中為自己做出這樣的選擇而自我肯定和驕傲。
身為一個男人，用自己的全部生命和意志守護所愛的女孩，這是毫無疑問的正確想法。
可是——
輕輕扭頭，望著身旁金發少女帶著一抹溫馨笑容的柔和睡顏。
睡得這么放松，一定是做了什么美好的夢吧。
我不由微笑了一下，心中卻隨之更加迷茫和不安了。
這半年來，表面上我和阿爾托莉雅相處極為融洽，每日也都形影不離，宛若世上最為親密的戀人。
但是只有我自己清楚，我們兩人之間，最關鍵的部分已經缺失了。
因為意外才參與的圣杯戰爭，帶來的一切自然也都會被歸類到意外的范疇之中。
包括我與阿爾托莉雅的相遇在內。
我想要揭開十年前大火的真相并防止類似慘劇重演，阿爾托莉雅則想要拯救她沒能憑借雙手保護到最后的不列顛。
所以，我們兩人都需要圣杯，實現各自的救贖。
由于共同目標的存在，我們才能相互協力，不惜性命地奮力作戰。
然后在這個前提下，我們彼此的人生信條相互融合，從相遇走向相知，進而相戀。
圣杯崩壞，彼此的心結打開，原本以為會過上真正屬于自己的生活。
然而——
時光流逝，當名為感動和吸引的華美外衣被漸漸褪下，感情的本質也就毫不留情地暴露了出來。
殘酷而激烈的圣杯戰爭已經結束，留給我和阿爾托莉雅的便只剩平靜而普通的生活。
沒有勇猛的光之子，沒有狂暴的大力神，亦沒有高傲的英雄王。
有的，只是與蕓蕓眾生一般完全無二的日常。
現在更需要思考的，不是如何共同活下去，而是如何彼此相處的問題。
真要說的話，除了身為現代人的那點可憐見識之外，我無論能力、長相還是氣質都完全無法與阿爾托莉雅相提并論。
之所以直到現在還能維持同居的生活，基本都是緣于阿爾托莉雅的善解人意，將自己原本的生活質量降低到了與我同一水平的地步。
從半年前開始，我們就再也沒有去高檔餐廳享用過西餐，更不要說品味阿爾托莉雅最愛的英倫紅茶了。
“士郎辛苦賺來的收入絕對不能花費在這種完全沒必要的口腹之欲上，何況士郎做的飯菜已經是足以開料理館的水平，所以我并沒有這方面的需求。”
每一次我主動提出，都會被以這樣的理由回絕。
“那…這個周末我們去橫濱如何，據說那邊的櫻花開放了，很美麗的…”當我嘗試著用另一種方式勸說她的時候…
“不行的士郎，這樣的旅行會把前三個月攢下的錢都花光的！我們的結婚基金一定會因此受到影響。”
于是結果就是整整半年，除了家和學校，我們哪里都沒有去過…
“呼…這樣子可一點都不快樂啊…”想到這里，我不由微微嘆了口氣。
雖然知道阿爾托莉雅所言全部都合乎情理，為了長久生活在一起這是必須做出的犧牲，但是——
內心最深處，還是覺得此刻與阿爾托莉雅共同生活的每一天都彌足珍貴，每一分每一秒都應當留下值得彼此一生追憶的美好經歷。
果然啊，關鍵問題還是我的實力不夠強大，無法保證我們兩人穩定未來的同時，還讓阿爾托莉雅過上原本品質的生活。
從明天開始，必須比原本還要努力才可以，否則我就不配與阿爾托莉雅在一起。
將拳頭放在胸前緊握，我在心中暗暗立下了誓言…
第二天，我將每日打工的量增加了兩倍，收入也隨之提高了不少。
但代價是，原本剛剛天黑就能回到家，這下要一直干到深夜才可以，甚至有時不得不到凌晨。
而且，每天晚上回到家都會累到渾身散架，連動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基本倒頭就睡了，甚至都來不及和阿爾托莉雅說一句話。
雖然白天阿爾托莉雅也不止一次勸我減少一些工作量，但見到她帶著濃濃不忍和關切之色眼神，我反而更加堅定了內心的信念。
生活中，從來都沒有輕松不付出任何努力就能得到的事物。如果能用我的辛勞換來我愛的少女發自內心的幸福微笑，那么這絕對是全世界最劃算的交易！
就這樣一個月過去，我把比上個月厚實多了的一疊紙幣遞到了阿爾托莉雅的手上。
“這個月的收入比上個月足足多了一倍有余，我們可以用額外的錢外出旅行，還有吃西餐，品紅茶了。”我笑著對面前的少女道，等待著她的回答。
“…士郎的錢，還是自己留著吧。”沉默了半晌，少女低頭小聲說。
“——什么？”我驚訝地愣在原地。
以往會摟著我的脖子開心接過錢的少女，今天完全不同的反應讓我始料未及。
“因為…士郎說的那些事，我現在沒有去做的心情…”少女依然沒有抬頭，垂下眼簾接著說，“對不起…辜負了你的好意…”
“啊…沒關系的，阿爾托莉雅你不想的話，我自然也不會勉強。”我強笑著，身體僵硬地保持著遞出錢的姿勢。
“還有…從下周開始，我也打算出去找一份自己能做的工作。”少女抿了一抿嘴唇，猶豫了一下還是抬頭對我說。
“阿爾托莉雅你…”我張大了嘴，“你…難道是覺得錢還不夠嗎？我可以再…”
“不用了士郎，我不想總是花你的錢。”少女沖我連連搖頭，“從今往后，我會靠我自己的能力養活自己的。”
“…”看著少女有意避開我注視的眼神，心臟如同被狠狠抽了一鞭般，伴隨著疼痛鮮血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