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夜幕之暗
記得第一次被阿爾托莉雅搶走頭名的時候，凜還十分不服氣地對她宣言說，下次自己一定會把屬于自己的名次贏回來。
然而見到阿爾托莉雅全科滿分的成績后，她就徹底失去了以往的氣勢…
“真是的，努力也要有個限度啊！別的科目還可以理解，但明明不是日本人，日文和日本史卻掌握得比誰都好…唔唔…我說這已經不是一句單純的成績優異就可以概括了的吧！”凜曾經這樣憤憤不平地沖我抱怨過。
對于以“凡事都要做到最好，才不至于辱沒了遠坂家名聲”為人生信條的凜來說，阿爾托莉雅的存在無疑是個巨大的打擊…
但是實際上，凜的擔心是多余的，不如說剛好相反。
因為外表、成績、體能、氣質等各方面都無可挑剔，再加上“英國留學生”的高貴身份，阿爾托莉雅已經完美到了周圍所有人都不敢對她升起哪怕絲毫憧憬之心，亦無時無刻不敬而遠之的地步。
而阿爾托莉雅對此也沒有意見，默許了這種與周圍人的相處方式。
原因也很簡單。一方面阿爾托莉雅的性格喜歡安靜，不想被許多人整日環繞在周圍；另一方面這樣可以保證她能隨時找我而不用擔心受打擾，例如我們一起在天臺共進午餐等。
如此一來，原本在穗群原學園全體男生、女生們心中高傲不可接近的完美大小姐遠坂凜，與之相比反倒顯得親切了不少。撇開所收到的不斷增多的情書不談，課間凜的身周總是擠滿熱情無比的人群。甚至還有傳言說，穗群原學園因此成立了數個以凜為中心人物的偶像同好會…
結果由于阿爾托莉雅的緣故，凜變得受歡迎了許多。
“呼…雖然被那家伙奪走了頭名有些不爽，不過看在她給我送來這么多忠實下仆的份上就原諒她好啦。”
于是慢慢的，凜也就接受了現狀。
思考從回憶中脫離，我看向了對面優雅坐直身體的金發少女。
如果是阿爾托莉雅的話，應該無論想要做什么都能獲得成功吧。與只能中途停下腳步的我不同，她值得擁有全世界最為幸福美好的生活。
所以，我理所當然地相信，阿爾托莉雅畢業后會進入最頂級的大學，在現代社會也創造出絲毫不輸過往騎士王的傳奇人生。
然而，少女望著我，輕輕搖了搖頭。
“不會的士郎，我會留在冬木陪伴你。而且今后無論你選擇什么道路，我都會緊緊跟隨你！”
沉靜的聲音毫無迷茫，顯然是經過了深思熟慮，不可能再產生動搖。
“——！”包含著感動的復雜情緒一下子涌上心頭，我放在雙膝上方的拳頭同時緊握。
“為…為什么啊？如果是為了我的話，完全不用這樣犧牲你自己…就算會因為升學暫時分開一段時間也沒關系，你應該有更加光輝的未來啊——。”
我抬起頭，有些激動地對少女說。
“士郎，雖然為了你是主要原因，但還有另一個無法忽視的客觀因素你沒有想過。”平靜面對我的眼神，少女緩緩地說。
“——是什么？”抿了一下嘴唇，我問道。
“我的外表年齡。”少女簡短地道。
“…”我一下子完全明白了。
拔出石中劍時，阿爾托莉雅的肉體年齡就永遠固定在了那一刻，不會隨著時光的逝去而衰老。
現在的阿爾托莉雅，外表看上去是比我小一歲的女孩子，所以在他人眼中進入中學讀書完全正常。
可是數年之后呢？
周圍的所有人，包括我在內都已經成年，阿爾托莉雅卻依然保持著現在的少女姿態。
而若是數十年后——
想到這里，心中頓時一沉！
或許，我從一開始就把問題想得過于簡單了。
擔心引發恐慌，所以不能與除了我和凜以外的人長期接觸，這應該也是阿爾托莉雅顧慮的一點吧。
選擇留在現代社會，注定了她只能躲避著所有人的目光，小心翼翼地生活下去。
曾經帶給所有人生活希望的光芒，這一世只能留在不見天日的陰暗中嗎？
“士郎，我不許你那么想，這是我自己的選擇。”可能見我的表情有些不對，少女走上來拉住了我的手輕聲道，“對我而言，能夠和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體會過去從未有過的平靜生活，實在是難以想象的幸運。我對現在的一切，沒有一點不滿足之處。”
“可是…這樣子對你，實在太不公平了。”我低著頭，聲音沙啞，“我不想讓你失去原本的尊嚴和榮耀，變成我的附屬品一般的存在啊…”
“哪里會這樣，我已經擁有了過去的完整人生，未來對我而言并沒有那么大的影響。”少女緩緩搖頭，“真要說的話，最應當感到不公平的是明明是士郎才對。”
“誒，我嗎？”聽到少女這樣說，我不由驚異無比。
“是的。士郎與我不同，你的人生才剛剛起步吧。”少女望著我的眼神突然鄭重起來，“選擇與我在一起，就意味著士郎一定會受到我的牽累，今后將不能在一個固定的場所長期工作、生活，也不能跟人堂堂正正介紹我是你的妻子。這一切你真的不在乎嗎？”
“…我不在乎，我一點都不在乎。”我伸出雙臂，將眼前少女的身體摟入懷中，“因為我的自私，你才留在了現代，所以我一定會對你負責到底。”
然后，我抬起頭松開少女，兩眼望著她一雙純凈的碧瞳，一字一頓地說：
“阿爾托莉雅，我愛你。”
“…”靜靜與我對視，少女的眼眸慢慢染上了些許濕潤的水汽。
“士郎，我也愛你。”
深夜時分。
墻上掛鐘的時間顯示，現在已經是凌晨兩點。
萬籟俱寂。
近在咫尺均勻呼吸，表明與我共枕的少女已經睡熟。
被漆黑夜幕完全困住的臥房中，我睜開雙眼出神地望著天花板。
自與阿爾托莉雅在一起之后，我第一次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