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征戰的理由
“這么多年以來，你都一直在自欺欺人！你在用不列顛島上人民的幸福生活，來試圖掩蓋世界戰亂不斷，紛爭不停的事實！”伊斯坎達爾強大的氣勢直接壓了過來，“所以人們才僅僅稱贊你為賢明的國王，卻從未信奉乃至遵從你的道路！”
“我…”少女的身體抖動著，就要掙扎著反駁。
“阿爾托莉雅，不要著急，先聽他說完。”我輕輕按住了少女纖細的肩膀，用自己的體溫幫助她平靜心緒。
“嗯…”少女微微點頭，躁動的情感漸漸平息下來。
“所以說，本王的所謂征服，向來不是為了自身，而是為了這天下的萬民！”伊斯坎達爾夸張地伸展雙臂，如同要將整片大地攬入懷中，“馬其頓帝國的版圖每多擴張一分，本王就能多讓一部分民眾在本王的統治下安享繁榮。待本王制霸世界之日，就是萬民皆得幸福之時！與可延續至近乎永恒的和平相比，這一時戰亂所造成的犧牲又算得了什么呢？”
“所以說，不列顛之王，還有小鬼啊，假如你們能理解本王的志向，就不要妨礙本王的制霸之路！”伊斯坎達爾收回氣勢，面色認真地望著我們。
“伊斯坎達爾，你說完了對嗎？”我抬起頭問道。
“嗯，本王要說的話都已經講完。”伊斯坎達爾點了點頭，“小鬼，難道你不認同本王嗎？”
“抱歉了，我可以理解您，但是絕不可能認同您。”我搖搖頭道。
“哦？說說你的理由吧。本王倒是很感興趣，你是否能說出與不列顛之王不同的觀點。”伊斯坎達爾捋著下巴，用很是好奇的眼神望著我。
“很簡單，您的所謂讓世界享受和平，人民獲得幸福的方式，不過是僅僅從自身的角度出發，而對于民眾本身的不信任。”我直直望著伊斯坎達爾的雙目道，“的確，創造一個沒有戰亂和紛爭的世界，是深藏每個人心中的渴望，無時無刻不希望其變成現實的理想。”
“既然如此，本王的愿景又有何問題？”伊斯坎達爾沉聲問道。
“正因如此，您才大錯特錯了！”我將音量瞬間提高，聲音足以籠罩全場。
“什么！？”伊斯坎達爾驚奇地瞪大了雙眼。
“無論何時何地，能夠做出判斷與選擇的，都只有當事人而已。不堪忍受暴君統治的人民奮起反抗，推翻舊的秩序建立起新的王朝；亦或不滿于分裂的人們彼此聚合，形成統一的國家。這是他們唯一能夠得到的——通過自身努力換來的短暫和平。這個過程，應當是由民眾自主選擇，自由判斷的，而非某一位外來的王者，依靠強大的武力將本該由民眾親手推翻的東西徹底毀滅，并把和平硬塞給民眾！”
我面對全場的注視，將內心的波濤大聲說出。
“小鬼，你未免將人類的善性想象得過于美好了。”伊斯坎達爾搖搖頭，“絕大部分人在面臨困境時，都會寧愿選擇在錯誤的環境下得過且過，而不愿去嘗試絲毫改變。你可知歷史上有多少文明就是這樣默默無聞地走向消逝的？”
“即便如此，那也是那個時代，那些人們共同作出的決定，根本不是你能插手的存在！”我直接反駁道，“若是你借此名義對他人的選擇橫加干涉，那么本質上依然是征服與壓迫，不過是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罷了！”
“唉…罷了罷了，光講道理想必你也不會明白，就拿你身邊的實例來說明吧。”伊斯坎達爾拍著腦袋，做出一副頭疼無比的樣子，“假如按照小鬼你的說法，你身邊的那位不列顛之王又為何要選擇站出來拯救危局呢？明明讓你們不列顛民眾自行在恐慌中逃散，讓這個國家四分五裂并從此消失在歷史中不就好了？又為何要這般苦苦支撐，甚至擋在本王的面前？”
“…”聽了伊斯坎達爾的話，我一時愣住。
是啊，阿爾托莉雅正是為拯救處于崩壞邊緣的不列顛才被創造的存在。
為了拯救國家，她手持圣劍，十年間通過十二場戰役將撒克遜人徹底擊垮，并建立起圣城卡美洛，領導著麾下的圓桌騎士為不列顛帶來了最后的繁榮與和平。
可是，不列顛的滅亡是最終會到來的宿命，卡美洛的掙扎不過是風中殘燭，隨時都會被偶然吹來的寒風熄滅！
卡姆蘭一役，圓桌覆滅，騎士道崩壞，騎士之城卡美洛的光輝從此黯淡。
在世界的法則面前，無人可逆而行之。
終會來臨的毀滅，可以被推遲，卻不能被規避。
那么，或許放棄掙扎，從一開始就坦然接受必定滅亡的命運，才是最好的選擇？
不對！
這絕對是錯誤的！
假如那樣，阿爾托莉雅所做的一切不就都毫無意義了嗎？
所以，一定是不正確的！
“伊斯坎達爾，我來告訴你，我這樣做的理由好了。”
這時，清脆而有蘊含著濃濃堅定之意的嗓音，自耳邊響起。
“我之所以聚合民眾，重建不列顛的秩序，是由于大家都將不列顛視作不愿分離的家園，統統懷有想要在這里一直生活下去的愿望。而我只是在正確的時間出現，統合了所有民眾的意志罷了。”金發的少女一邊說著一邊緩緩上前道，渾身上下籠罩著如實質般的圣潔之氣息。
“這個說法倒也不算錯，人類本就是最為復雜的善惡集合體。同一時刻會存在善意的集中，同時也會有著惡意的聚合。”伊斯坎達爾微微點頭，“而你，用自身的光明喚起了人民善意的一面，并在那片土地上誕生了希望。只是你不后悔嗎，拯救了國家，卻最終被國家背叛，最終走向那般結局。”
“我不后悔，因為那是既定的事實。”少女微微搖頭，“如果非要說的話，大概就是遺憾吧。有些事情若是可以早點意識到，或許可以讓大家的故事都更為溫柔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