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斯卡哈的建議
“影之國的女王，請解釋一下您這番話的含義。”少女握著羽毛筆的手一下頓住，抬起頭不悅地盯著斯卡哈道。
少女的性格原本就認真，再加上說法出自斯卡哈之口，因此不管怎樣都不能當做沒有聽到一般。
而不僅是她，就連我也對斯卡哈的看法大為驚異，向她投去了疑問的目光。
“莉莉，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無論你之前作為騎士王，還是現在作為所謂的‘騎士王后人’“，放下卷宗，斯卡哈抱著胳膊沖少女笑道，“…卡美洛上到圓桌騎士，下到普通民眾，幾乎都完全一致地稱頌你為完美的，近乎萬能的奇跡般的王吧。”
注意到少女眉頭微微皺了起來，我依然控制著自己保持沉默，僅僅成為一個旁觀者。
從剛才開始，這場談話就變成了阿爾托莉雅和斯卡哈，兩位女性王者之間的交鋒。
貝狄威爾早就識趣退到了一旁。
“…確是如此，不過這完全是諸位自發的行動，我從未有過任何干涉乃至要求。”站起身，少女沉靜地回道。
“我相信這一點，事實上也正因不列顛全體國民的一致愛戴，你的騎士王傳說才從當前到后世都這般有名。”斯卡哈微笑著點點頭。
“…這難道有問題嗎？您的意思是我不該得到國民的信賴和擁護嗎？”少女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怎么可能嘛莉莉，謙遜雖然是好事，可一旦過度就會讓人顯得格外沒有自信哦。”斯卡哈笑得眼睛都瞇起來了，“要知道后世近千年來，你都是所有歐洲所有君王心中的最佳楷模和目標呢。至少就眼下的時代而言，你是無人能及的賢君。”
“既是這樣，那您一開始的說法…？”少女還是迷惑不解。
“算了，我說清楚點吧。莉莉，賢君之名你早已成就，甚至早就遠遠超出了它本身。但是你本身的目標并不在此吧。”斯卡哈臉上的笑容收斂了幾分。
“不錯，過去的我所追求的，是不列顛的和平與人民的幸福。”絲毫沒有猶豫地點頭，少女正色道，“現在還要加上，想要永遠和士郎在一起。”
“這就是問題所在了。”斯卡哈打了個清脆的響指，在廣闊的議政廳內顯得格外響亮，“作為賢君你無人能及，但是要實現你心中的理想，這樣的你并不夠。”
“…還望明示，影之國的女王。”離開桌子走到斯卡哈面前，少女微微俯身行了一個標準的騎士禮，“我會認真聽取您的建議。”
“不用這么嚴肅啦，我說過把我當成你的姐姐就好了吧。”溫柔地笑著，斯卡哈忽然伸手撫上了少女由于躬身微微低垂的頭頂。
“…是，斯卡哈姐姐。”被斯卡哈摸頭，少女的聲音低若蚊蠅，臉色陣陣發紅，“告訴我該怎么做吧。”
“真乖，這才是我最喜歡的莉莉。今后我就以姐姐的身份幫你吧。”看上去十分開心地，斯卡哈拿起了之前被她扔回去的幾份卷宗。
“嗯…那么我們先從這幾件政務說起。”斯卡哈清了清嗓子，將卷宗伸到了少女面前，“它們的種類，同時包含了農事、軍事和貿易，而且輕重緩急程度也差別較大。所以我不由推測，整個不列顛的的大事小事，全都被你攬在自己身上了。”
“是的…就和此前帶領圓桌的各位收復失地一般，所有事情我一定要親自確認一番才能放心。”少女點點頭道。
“這樣是有問題的。”斯卡哈卻是連連搖頭，“要知道治國理政與統兵打仗有著本質的區別。戰場上的統帥一定要身先士卒，這樣才能從士兵到將領，最終帶動全軍的士氣，即自下而上的領袖。但是身為一國之君，最重要的任務就變成了人才的調度，要能全面客觀地把握每一名部下和臣子的能力，從而把最適合的人放在最合適的國務上，這樣掌握對每一寸國土乃至每一名國民的支配權，即自上而下的領袖。”
“…您的意思，是我不必什么事情都親力親為，可以適當分擔給信任的人去做？”低頭想了想，少女最終抬起頭問道。
“不是適當，也不是僅僅交給信任的人。事實上國王手中的工作越少越好，最理想的狀態是除非常時期外，手中連一份卷宗都收不到，因為部下和大臣已經將所有事務都非常圓滿地處理好了。”斯卡哈笑著擺擺手，“不過對于多年來忙碌慣了的你來說，怕是只能一步步漸漸放開來了。”
“…斯卡哈姐姐，我承認您說得非常有道理。”少女清澈的碧瞳中開始露出明悟之色，只是其中還隱含著一絲擔憂，“但是，人數如此眾多的大臣和部下，萬一有哪怕一人心術不正，利用手中權力欺侮人民，豈不等同于害了信任我的國民嗎？”
“所以我不是說了嘛，國王并非徹底撒手不管，而是最恰當地調度下屬。”斯卡哈平靜地將卷宗扔了回去，“況且這種調度并不是一時，而是要隨時觀察，隨時變動的。例如你所擔憂昏官戕害人民，那只要把一心奉公、廉潔無私之人安排到最關鍵的職位上，再時常關注他們的近況，一旦發現不好的預兆立即調換便可。”
“嗯…說的也是。”少女點著頭，嘴唇卻抿成一條縫。
“莉莉，我能理解你對國民的關切之情，而確實現在的國務，靠你自己暫時也能支撐。但代價就是，國務占據了你的所有，使得你完全沒有屬于自己的時間了。”斯卡哈的手輕輕搭上了少女的肩頭，“說起來小鬼來到卡美洛的時間也不短了，但想一下你們期間有過，哪怕一次約會嗎？”
“這個…”少女的臉色黯然了下來。
“沒…沒關系啦阿爾托莉雅，只要能和你在一起，隨時隨地都是最棒的約會！”我一邊出言勸慰著聳拉著腦袋的少女，一邊朝著斯卡哈連連使著眼色，示意她不要說下去了。
“而且莉莉，你一直很希望將來能和小鬼有個孩子吧？”斯卡哈卻好像完全沒有注意到我的眼神，自顧自地說了下去，“假如真的有了，你希望每天忙到連親吻、擁抱孩子一下的時間都沒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