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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徹底爆發,正邪之戰

  “為了共同的利益吧。”陰長空有氣無力地說道,他也站了起來,比鬼蛇高大很多,“畢竟汝陽城內的翠蘭軒在人國境內可是很有名的。”

  “說的也是,不為了利益誰愿意拼死拼活呢。”鬼蛇陰惻惻的笑,“若是換做往日,這么難啃的骨頭自然是先放一放等待更好的機會再來處理,但今日咱們有了萬骨血陣,再難啃的骨頭也必須啃下來,只要啃下來了,萬骨血陣的威力自會更強。”

  “你我聯手應該不成問題。”陰長空走向帥位,伸手指中地圖上的某一個紅點,“但是咱們必須要快,因為方白羽一旦回了主峰將此間的事情報告給了蜀山掌門,那么蜀山的反擊一定很快會到來,他們一定不會再放棄任何一個人任何一寸領土的。”

  “你的意思是…方白羽已經掌握了萬骨血陣的秘密?”鬼蛇兩眼瞇起,狐疑地望過來。

  “如此陣法,只要見過一次還不能夠明白嗎。”陰長空笑他明知故問。

  “你說的也是。如此說來還真要抓緊了,在蜀山大軍攻來之前,爭取多占一些地盤。”

  “一定要快,越快對咱們越有利。”

  “你說的是。”

  “我問你,咱們圣教對佛宗的攻勢進行的順利嗎。”

  “僧人們龜縮在寺廟里,看起來是隱居了,可一旦寺廟遭到攻擊便全部冒出來拼死反抗,都是些難啃的骨頭。”

  “難啃不怕,越難啃越能增添萬骨血陣的威力,最緊要的是要把難啃的骨頭啃下來。”

  “所幸,佛宗的高手們還沒有出現,大概是全部龜縮進靈隱寺了吧。”

  “我倒覺得未必。佛宗的僧侶們雖然以靈隱寺為尊,但其實各自為政,孤懸在外的大小寺廟都有佛門高僧苦修,不會對咱們的進攻袖手旁觀的。”

  “是這個道理。”

  “不過好在,那邊的戰場有其他人負責,你我二人聯手先把汝陽這塊難啃的骨頭啃下來再說。”

  “這才對嘛,長空。”兩人的手終于緊握在了一起,預示著針對邊境線上的汝陽城,一場驚濤駭浪即將到來。

  戰爭一旦打響,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這是戰爭的性質導致的,沒有任何一場戰爭殺到最后,雙方的士兵仍然能夠保持完整人性,因為對敵人的仁慈,便是對自己人的殘忍。你放走了一個敵人,很可能他會反過來殺掉十個你的自己人。

  仔細想想,魔教和蜀山的恩怨不就是這么一點點積攢下來的,一直到來今天,不得不兵戎相見,你死我活的分個勝負。

  剛剛進入蜀山,便看到了造型特別的玄女峰。

  玄女峰山腳下有著兩個村子,其中之一便是樊村,一切源起之地。

  方白羽在小小的樊村中生活了十三年,那是除了方栦山之外留給他最深刻印象的地方。玄女峰傳說是玄女坐化之地,是蜀山與人國的邊境線。無數知曉仙人蹤跡卻又始終無緣一見仙人面貌的古老凡人家族,不惜遠離故土來到玄女峰,期待子孫后代能夠得到仙人的垂愛。得到仙人垂愛便是所謂的仙人指路了,他和葉飛都差點被仙人選走,可惜紛紛放棄,選擇通過自己的努力登上山巔。

  很多東西,自己爭取得到的才是真的得到。

  雖然登上主峰之后經歷了重重艱難險阻,但是方白羽一點都不后悔,他很慶幸自己選擇進入通天路登頂蜀山,若不是如此,他也不可能成為蜀山掌門的親傳弟子了。

  命里有時終須有。他方白羽以自己親生母親的死換來了進入通天路登頂蜀山的機會,這就是命運,是命運的選擇。

  重新見到樊村,方白羽的心情真是五味雜陳。想想尚未安眠的母親,想想母親死后族人們幸災樂禍的嘴臉,他很是茫然,不知去留。

  “去見見母親吧。”柳鶯鶯卻像是早已明了了一切,柔情婉婉地拉住了方白羽的手。

  后者幾乎流下淚了,直接御劍往地面上去了。

  “樊村少年,樊村?”冷宮月呢喃了兩聲,不發一言地跟上了。

  三人降落在柔軟的草地上,偌大的樊村由于莫家的那場大火早已面目全非。

  方白羽沒有走向自己家的宅子,反而是沖向了葉飛的草屋,不可思議的是,樊村巨變之后多年,葉飛的草屋居然還在,草屋主干結實,房頂不漏,能夠遮風擋雨,甚至連蒙蒙的灰塵都沒有。

  三人站在遠處,剛好看到一個老婆婆進進出出地在院子里打掃。

  方白羽上前問道:“老婆婆,你住在這里嗎。”白羽早已認出了,此人姓袁,是村上的一位孤寡老人,丈夫、兒女全都死了,自己獨活到今天,不知多少歲了身子骨還是這么硬朗。

  對方卻沒有認出他來,因為若干年過去,他的面容氣質早已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不,我不在這里住,只是來打掃一下。”一邊說著一邊干活,全然沒將豐神俊逸的方白羽放在眼里,這也正是淳樸村民們的常態。

  “老人家,你不在這里住為什么還要來打掃呢?”白羽跟上去追問。

  老叟道:“你不知道啊,這里是一位姓葉的大夫的住所,多少年前了,婆婆我幾次重病都是葉大夫免費醫治的,后來葉大夫走了,我就定期來這里給他打掃屋子,萬一有一天葉大夫回來了,也好有個地方落腳。”

  “婆婆,你可真有善心。”白羽駐足,看著婆婆走進屋子,揮舞著撣子打掃。

  冷宮月上前與他并肩而立,道:“她口中的葉大夫是指葉飛吧。”

  “種善緣,結善果。想當年母親身上的病也是葉飛治好的。”白羽悵然若失,萬萬想不到能讓年邁婆婆記住的,不是他這個村中大戶之子,而是性格孤僻、偏安一隅的大夫。

  “人家雖然沒有見過葉飛,不過總是能夠從方方面面聽到他的名字呢。”柳鶯鶯同樣走上來,三個人并肩而立。

  “是啊,葉飛便是有這樣的魅力和能力,無論走到哪里,總能留下屬于自己的痕跡。”方白羽轉身離開,“忽然有些嫉妒他呢。”說來也是,天之驕子方白羽在和無父無母的葉飛在一起,不知為什么總是落在了下風。留下了炎天傾一條手臂的是葉飛,下山傳道成功的是葉飛,就連能在村民心中留下深刻印象的人還是葉飛,與葉飛比起來,自己真是微不足道啊。

  驕傲如方白羽心中忽然生出一絲異樣的感覺,驕傲如他,處處落于人后的滋味只怕沒人能夠理解。

  從草屋出來走上村子里唯一的一條路,走了很久放才入村,對于繁茂的樊村葉飛本來是個外人,他方白羽才是村子的少年領袖,本該如此。

  主路通向的繁華之處便是他方白羽曾經的家,方家大宅了。

  宅子的門仍是和過去一樣的深紅色,左右的石獅是早先沒有的,想必新任家主是個霸氣側漏的人吧,又或者在防著他的回歸。

  方白羽登上臺階來到門前,伸手想要敲門卻又猶豫了,轉身欲走又折返回來,最終還是敲門。整個過程兩女看在眼里,心如明鏡卻沒有抱怨嘲笑一句。

  “咚咚咚!”敲門的聲音細小,顯出白羽心境的猶疑。

  很快門就開了,出現兩個五大三粗的漢子,“你有事嗎,你找誰!”聲音也是粗獷的,看他們兇神惡煞的樣子,若不是白羽手中有劍貿然敲門怕是要挨打的。

  “你是…你是羽兒嗎。”卻有一個顫顫巍巍的聲音在身后傳來。

  白羽慌忙回頭,看到一位頭發花白的老人從轎子里走出來,右手顫顫巍巍地指過來不敢輕易相認。

  “爺爺!”再見親人,方白羽心中激動難忍,走上去攙扶了老人進而緊緊抱住,“爺爺,這些年你還好嗎。”

  “好,我很好。”許是被白羽摟的緊了,老人家連著咳嗽了兩聲,待白羽松開臂膀才又話音一轉道,“只是,你的母親…”

  “母親怎么了!”白羽心中一驚,往前一步眼睛瞪圓了看著自己的爺爺。

  說來奇怪,方父早死,方母也不過多活了幾年,方家的爺爺卻高壽的很,一直到今天身子骨看上去還算硬朗。

  “你的母親…哎!”爺爺表現出了一副一言難盡的樣子。

  白羽知道一定是出事了,心里一急便往門里走,沒想到兩個門衛卻將他的去路攔住:“等等,你到底是誰,這里不是你隨便進的地方。”

  爺爺正想呵斥,白羽卻已經等不得了,直接一揮手將他們擊飛十幾米遠,將門口的青銅鼎撞的嗡嗡響,口鼻流下鮮血。

  也難怪白羽心急,一來擔心母親的安危,二來他曾經是這里的主人,哪有狗咬主人的道理。

  可白羽這么一鬧,后院里的人馬上聽到動靜趕來了,來人是一個絡腮胡子的男人,帶著一隊家丁手持棍棒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正是方白羽的三叔。

  三叔是爺爺的哥哥與小妾生下的孩子,與方家男人的溫文爾雅完全不同,三叔有著孔武有力的身形,五大三粗的面孔且天生好武。方家的權力始終掌握在爺爺這一脈,爺爺的兄弟姐妹謹守本分不敢越雷池一步,唯獨這個三叔總是憤憤不平地找事,但也礙于爺爺的勢力不敢做的太過。

  父親的死讓他看到了接過權力的機會可惜沒有得逞,直到方白羽的母親也死了,三叔終于瞅準機會,聯合其他支系將白羽從方家趕走自封家主,自此,他們一脈大權旁落,要看別人眼色生活了。

  爺爺之所以坐著轎子從外面進來也是這個原因,他現在已經不在宅子里住了,而是住到了一處偏僻狹小的宅院里,伺候在身邊的家仆也遠沒有過去多了,甚至連每月的定銀都要自己來領,今日便是為此而來。

  三叔到來看到方白羽,先是一驚隨即平復,語氣復雜地道:“是你?”人群中也有幾個后輩認出了方白羽的身份,不過和爺爺不一樣,他們時隔多年再見到方白羽臉上沒有絲毫興奮,反而既震驚又疑惑,甚至有一點點畏懼,特別是看到白羽手上有劍的時候。

  方白羽卻沒有注意他們的表情,此刻的他一心在自己母親身上,沖過去問道:“三叔,我的母親,我的母親還好嗎。”離開樊村的時候,白羽曾用一顆寶珠守住母親肉身不腐,今日回來聽爺爺話中有話白羽內心的焦急可想而知。

  可惜他還是估錯了形勢,迎接他的不是親人的溫暖,而是棍棒的阻攔,在白羽走近的時候,三叔和方家后輩們本能向后退,其他家丁則沖上前,棍棒交織將他擋在后面。

  白羽愣了,望向自己的三叔,正是這個男人將他趕出了方家,可是多年以來白羽并未責怪對方,只期望三叔能夠照顧好自己的母親。可惜充斥在眼前的,只有一雙雙冷漠的眼睛。

  白羽終于明白了,終于明白了對于現在的方家來說自己是位不速之客。他快速回到爺爺面前,跪在地上問道:“爺爺,爺爺你告訴我,我的母親現在到底怎么樣了。”

  “哎。可憐的孩子,說出來你不要難過,你走后不久咱們一系在家族內部就失勢了,不僅我被趕了出來,你的母親也被摳出了定靈珠,草草的下葬了。”

  “什么!”方白羽的眼睛瞬間紅了。

  “你不知道啊,定靈珠剛一摳出來,你母親的肉身便散架了,血肉化灰,骨架稀爛,稀里嘩啦甚至沒辦法組合到一起,直到下葬的時候也不知還剩幾塊骨頭了。”說著,爺爺悲從中來,傷心地流下淚了。

  “還不是因為你,你若是在臨走之時將母親安葬,也不會讓她死后不得安寧。”方家內部,一個白羽的同輩毫不留情地挖苦他,立刻遭到三叔的呵斥,“住口!”

  三叔是練家子,怎能感受不到白羽身上的氣息。

  “白羽,定靈珠是方家的寶物,你母親退去家主之位已經沒有資格占有寶珠了。”三叔轉而以客氣的語氣向方白羽解釋,可惜,后者的眼睛已經紅了,什么話都聽不進去。

  蔚藍的天眨眼間涌來大片大片的烏云,轟隆隆的雷鳴聲響起,大雨傾盆白羽不躲不閃甚至沒有騰起罡氣防護,任憑風吹雨打撕扯身體。

  “你們…”他抬起手指向了對方,“當年我交出家主之位,臨走之前我只求了你們一件事就是照顧好我的母親,你們居然連這么一個小小的要求無法做到,那好吧,將家主之位還回來吧。隨著白羽的聲音,一道道雷霆炸裂在方家的宅院里,點燃了宅院里的草木又被雨水澆滅。

  “家主之位豈是你說交就交的…”說話的還是剛才那個人。

  白羽兩眼瞇起望過去,一支柳枝隨手飛出,依著風前行,射向對方的腦門。

  仙人修煉到白羽的境地,早已能將萬物化作兵刃,取人首級如探囊取物。

  白羽一怒之下動了殺機,心境的起伏隨時有入魔的可能非常危險。

  方府的人直到此時才知道對方已經入仙,除了爺爺之外全部露出恐懼的神色,可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根普通的樹枝穿過雨簾距離自己越來越近,毫無反抗之力。甚至連方府蓄養的武師對此都是無能為力。

  眼看著一場殺戮便要到來,忽然間,一道冷芒凍結了雨幕,將白羽射出的樹枝從中斬斷。

  冷宮月站在了方家老少的身前,護體罡氣將盛大的雨勢擋在了外面,站在白羽的對立面上對他說:“方白羽,你冷靜冷靜,若你動手殺了至親,又與魔教中人何異!”

  冷宮月的話像是一把鐵錘重重錘擊在方白羽的胸口上,讓對方的呼吸變得更加急促。

  殺死親人與魔教妖孽何異?

  方白羽忽然間很想笑,眼前閃過許多血淋淋的畫面,身體里似乎有一個聲音在背地里溫柔地對他說:“不要理她,殺個痛快就好了。”

  方白羽的臉上閃過了一絲邪惡的表情,雙手一動,無數柳枝飛出,飛向冷宮月還有那些被她庇護了的人,勁風襲來,雨水飛濺,冷宮月不躲不閃。

  “刷!”所有樹枝全部停在半空中,不是被寒冰凍結了,而是方白羽在最后時刻終于選擇了停手。

  “轟隆!”一道狂雷炸響在冷宮月的足下,然而對方仍是凜然不懼,不打算后退一步。

  方白羽默然,眼中風云變淡,身上戾氣潮水般褪去,隨之而來的是斗轉星移,烏云消散,太陽從云中顯露,日光照射甚至形成了彩虹。然而方白羽的心卻永遠遭到了傷害,方白羽對親人的失望已經無法挽回了。

  “爺爺,帶我去見母親。”方白羽御劍帶著爺爺離開,沒有再看冷宮月一眼,沒有再對她說一句話。

  而后者只是默默的跟上,同樣沒有對為她庇護的方家人說一句話,更沒有理會方家人的感謝。

  爺爺帶著白羽來到母親的墓前,后者赤手挖土,身體在泥濘中翻滾。終于將土壤挖開的時候,十根手指全部稀爛,殷紅的血裹在泥里順著指尖留下。

  白羽打開了棺材,看到母親殘破不缺的尸體仰天長嘯。

  蒼天感受到他的悲憤予以呼應,風云變幻,大雨瓢潑,白羽仍舊不用仙罡抵擋,只身在雨中哭泣,抱著母親的骸骨嚶嚶地哭泣,像個孩子。

  哭夠了,鬧夠了,白羽又來到父親的墳墓前,以同樣的方式將父親的棺槨挖出,把母親的殘骸安葬在里面讓兩人合葬,最后重新下葬以血斷刻墓碑。

  重新立好墓碑,白羽跪在碑前一次次地叩首,稀里嘩啦的雨聲掩蓋了他額頭觸地時發出的咚咚巨響,待他重新抬起頭來的時候,額頭之上已經血肉模糊。

  “母親,孩兒不孝,讓您受苦了。”

  說時遲,那時快,方白羽急速出了自己一個耳光,然后又一個。這兩個耳光甩過后,他的臉上烙印了清晰的五指印。方白羽終于滿足了,釋放了,停止了哭泣咬著牙最后一次對著墓碑叩首。隨之而來的,是一串驚雷炸裂。

  “不過所幸,孩兒已經尋得仙蹤,修得仙術了。母親,您安息吧。”

  大雨傾盆,越下越大似乎再也不會停歇,豆大的雨珠甚至引起山體的滑坡,方白羽重新踏入方家,在方家祠堂找到了父親的靈位,拿起之后藏在白衣中,頭也不回地離開只留下一句話,給這些顫顫發抖的凡人們,“從今以后,我與方家與你們恩斷義絕。”一腳踢碎了門檻,撞爛方府大門,顯示出離去之時的憤怒。

  惶恐的眾人趕緊將隨行而來的爺爺請進了門,在他們看來爺爺是方家上下唯一能和白羽交流的人了,萬一白羽哪天去而復返,說不定爺爺的一句話能保住他們的命。

  白羽卻頭都不回的離開了,一去不返。

  傷你最深的,永遠是自己人。

  方白羽將父親的靈位雕刻成一個小木牌,永遠放在了自己的身上。

  之后一路無言,直到接近龍虎山的時候,白羽才終于開口,沉沉地說道:“宮月,今天的你站在了我的對立面上…”

  對面即是對立面。

  什么是對立。

  蜀山與昆侖是對立的,正與邪是對立的,男人與女人有些時候是對立的。對立,代表著立場的不同,代表著關系的敵對,代表著你我本不同路。

  一雙對立的人是一定要你死我活拔劍相向甚至分個勝負的。

  站在對面,便是站在對立面上,語氣的嚴重可想而知。

  從玄女峰到龍虎山,走了幾百里路的方白羽忽然之間說出了這么一句話,形容冷宮月是站在自己的對立面上,顯然已是思考良久,顯然是有意為之,顯然要借此表明些什么。

  然而冷宮月始終是冷宮月,當白羽說出“宮月,今天的你站在了我的對立面上,我希望以后不會再出現今天的事情。”以后。冷宮月只是淡淡回了四個字:“你可拔劍!”要表明的意思很簡單,看不慣我可以對我拔劍,但要我不再做同樣的事情,不好意思做不到。

  白羽笑了,笑的很狂野甚至有點邪性,然后停止。

  轉而以溫柔地語氣說道:“我開玩笑的。謝謝你,謝謝你宮月,若不是你及時出手,我現下已經入魔。”

  “我出手不單單為了你,也為了蜀山,為了蜀山的榮耀。”冷宮月加速往前方去了,似乎不想再和方白羽無謂糾纏。

  柳鶯鶯站在兩人身后,看出了白羽的不對勁,她在心中呢喃自問:“白羽哥哥說出的最后一句話是真心的嗎?”

  方白羽卻像是聽到了她心中的想法,居然回過頭看了柳鶯鶯一眼,嚇得對方趕忙捂住嘴,以為自己不小心把心里的話說出來了。

  白羽哈哈大笑,同樣加速走遠了。

  柳鶯鶯終于松了口氣,又一次在心里呢喃:“回了一趟老家,白羽哥哥似乎和以前不一樣了,不單單是家族的問題,從葉飛居住的茅草屋里出來以后,他的神態就和過去不一樣了。”

  柳鶯鶯心里面嘀咕:“果然男人的嫉妒心一點都不比女人弱啊。”

  本來,方白羽有著美好的家庭,有著優越的出身,本來方白羽是個天之驕子。

  可是自從樊村血夜之后,自從遇到了葉飛一切都變了。他天之驕子的光環被葉飛奪走,兩人在一起,無論遇到什么人,遇到什么事都是葉飛出風頭,而自己相比較則是黯淡無光的。甚至連小小的村子,連過去身份完全不對等的時光都是如此,連視為至親的親族都要背叛。

  原來親情是脆弱不堪的。

  原來愛情,呵呵。冷宮月可以站在自己的對立面上。

  親情愛情都不可靠,那么友情呢,與葉飛之間的友情可靠嗎?

  可能連方白羽自己都不知道現下的心情是什么,他只能感受到自己儒雅的外表下,有一個聲音在胸腔內瘋狂的吶喊:“去吧,去做能讓自己舒服的事情,去吧。”

  之后又是無言,直到登上蜀山。

  三人到來的時候,偌大的玄青殿上掌教和六峰峰主都在,他們正在開會,三人直接闖入了會場。

  “師尊,徒兒有要事稟報。”

方白羽雙手抱拳單膝跪地,跪在玄青寶殿的正中央。百學堂學生們上課用的桌椅早就撤下了,取而代之的是七把紅木交椅。六位主峰峰主并做兩排拱衛了背對牌匾的掌門真人李易之。水流陣陣,李易之坐下逆瀑湍急,清澈的水流映照出云師叔臉龐的疲憊,他是距離掌教最近的人了。手機\端一秒記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玄青殿外一片祥和,由于結界的作用風雪侵入不到近處,以至于圍繞著玄青殿生長的植物長勢都是喜人的,甚至開了花、結了果。只是,沒有一個人愿意抽身去欣賞這份難得的美景。

  偌大的玄青殿從門口到背墻長達千米,方白羽一路走來滑跪在地,顯出事態的緊急。實際上,掌教和六峰峰主本就是在商議他所匯報的事情。

  看著徒兒濕漉漉的頭發,臟兮兮的衣服,掌門真人李易之覺察到了一絲異樣,揮手對他說:“起來吧羽兒,快將你在山下的見聞如實稟報各位峰主。”

  白羽站起,站在威嚴肅穆的玄青殿正中央,明明一身泥濘卻分毫不覺得畏縮,反而有一種傲視群雄的感覺。他再也不覺得怕了,再也不擔心會被別人趕出這片辛苦到達的土地了,哪怕對方是六峰峰主,是僅次于掌教的那些人。

  他有自信,自己就是未來的掌教,自己能夠掌控蜀山的未來,自己將成為蜀山的主人。

  站在對立面上的冷宮月或許在那個時候會改變行動,就如同納蘭明珠在玄青殿上的臨陣倒戈。一個人一旦擁有了權力就會導致其他人對你看法態度的改變。方白羽忽然想通了,無論葉飛再怎么努力,也總歸只能接受下山傳道的命運,而他方白羽,接受恩師傳承的方白羽,才是蜀山未來的主人,是能夠呼風喚雨,執掌乾坤的那個人。

  站在玄青殿的正中央,無數雙威嚴的眼睛注視著他,白羽恍然生出沉醉的感覺,這就是權力的巔峰所帶來的極致快感吧,只是初嘗便覺得如此美味。遙想剛上山時所發生的一幕幕,與現下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他方白羽,他方白羽沒有什么好擔心的,只要按部就班的接過掌教手中的帥位就好了。

  種種復雜的情感在白羽心中一一閃過,卻沒有反應在他的臉龐上,方白羽抬起頭看著玄青殿穹頂美麗的花紋,將山下的見聞娓娓道來,更甚之說出了心中想好的應對之策:“馬上動員蜀中千峰下山迎敵,因為魔教萬骨血陣吞噬人命越多,陣法就越強大。”

  “下山迎敵?”方白羽的言論引起諸位峰主的議論甚至不滿。

  下山迎敵四個字說來簡單,做起來卻很難,這主要是因為七座主峰是蜀山根基所在,藏著蜀山很多的秘密,如果貿然離開導致主峰空虛,萬一魔教中人潛伏進來偷襲,那蜀山將失去祖宗留下的基業,可謂得不償失。更何況,圍繞著七座主峰的可是曠古爍今的第一殺陣戮神陣法啊,這樣強大的陣法哪怕萬骨血陣再厲害都有一戰之力,若是舍棄不用,等于在魔教面前自斷一臂。

  基于以上的考慮,幾乎所有峰主都不同意方白羽的提議,認為七峰領袖貿然下山是不可取的。

  掌門真人李易之抬起雙手示意眾人停止議論,緩緩道來:“各位在山上經營已久,山下的情形想必或多或少有些了解。魔教修煉萬骨血陣大成是既定的事實,萬骨血陣能夠吞噬人命壯大己身基本上也已經確定了。現在咱們能走的無非兩條路,第一條路,是將千峰峰主召回主峰龜縮迎敵,防止峰主們被萬骨血陣吞噬。如此一來好處是既守住了祖宗的基業,又可以借助戮神陣迎敵;缺點是,蜀中千峰的老百姓可就要死無葬身之地了,而且若是敵人攻到主峰圍而不攻,咱們面臨的形勢將非常被動。第二條路,就是主動下山迎敵,將魔教的攻勢抵擋在一線的陣地上,趁著萬骨血陣沒有壯大將它徹底擊潰。這樣做的好處是,主動出擊能夠鼓舞士氣,蜀中千山必然萬眾一心迎敵;缺點是,祖宗的基業少了守護,面臨被偷襲老家的風險。

  你們說,我分析的對吧。”

  六峰峰主齊呼:“掌門真人所言極是。”

  掌教繼續道:“既然如此,你們選吧,你們自己來選想要走哪一條路。”

  “掌門真人恕我直言,有沒有可能效仿歷次正邪之戰的經驗,采用穩扎穩打的策略,咱們步步設卡,步步為營,再由掌教您老居高調度呢。”說話的是明月峰峰主納蘭明珠,她聲音柔和,語氣委婉,提出不同的意見而又不顯出對掌門權威的挑戰。

  掌教道:“考慮到萬骨血陣吞噬人命的特殊屬性,歷次正邪之戰采用的穩扎穩打的方法應該是不可行的。我們把時間拖得越久,戰線拉得越長,萬骨血陣就越能占據優勢和主動。”

  “掌門說的是。”納蘭明珠退下了。

  方翠崖說道:“但我覺得萬骨血陣吞噬人命的能力也不能完全確定了吧?”

  “方兄的意思是?”

  “我覺得現在方方面面傳來的信息還是太少,戰爭嘛說到底是信息戰,我覺得咱們還是要打打看的,等到坐實了敵人真正的手段,再做出冒險的舉動不遲。”

  方翠崖一語道盡,其他峰主多有迎合之音,掌門真人李易之一雙狹長的眼睛微微瞇起,揮手道,“如此說來,你是不相信羽兒的判斷嘍?”

  方翠崖全然不懼掌教眼中的銳利,繼續道:“我認為戰爭這種事情,應當謹慎謹慎再謹慎。”

  “我以性命擔保,山下的所見所聞絕對是真實的。”方白羽舉起右手發誓。

  可惜六峰峰主根本沒將他的誓言放在眼里。

  眼看著掌教指的兩條路六峰峰主哪一條都不想走,更開始質疑白羽話中的準確性,這個時候,又一個人站了出來。這個人身為女子,卻如同蜀中青山高不可攀。

  “各位峰主。”伴隨著此人的開口,一道冷冽的寒意在玄青殿上撲塵開了,除了冷宮月還能有誰,“在人國的時候,我親眼所見萬骨血陣陣法的邪惡。那個邪惡的陣法可以由普通的魔教門徒以不知名的結晶體操控,釋放的時候猩紅的海高達十米,覆蓋千米甚至更遠,能夠進行任意的攻擊,能夠吞噬一切生靈壯大己身,實為逆天法陣。若是任由它做大,或是采用步步為營的戰術多戰場與其糾纏,那么雙方的死者和生者都將成為萬骨血陣的養料,萬骨血陣只會越戰越強,到最后甚至吸收了諸峰峰主的肉身和靈魂利用他們反過來攻打蜀山,我認為真到了那時候說是末日降臨也不為過了,即便守著戮神劍陣,但用來殺敵的陣法真的忍心對自己人動手嗎?

  我親眼所見,血水里浸泡的人甚至是活的,他們還有呼吸,只是不能控制身體任由血陣擺布而已。”

  冷宮月一番話說完,六峰峰主全部安靜下來,繼而面面相覷。

  隔了好久,還是納蘭明珠第一個說道:“月兒,你說的是真的?”

  “千真萬確,師尊。”冷宮月雙手抱劍。

  柳鶯鶯站出來道:“我也看見了我也看見了,血陣發動的時候好可怕的,甚至能夠將整整一座城市圍困起來。”

  這兩人的發言,特別是冷宮月的發言切實擊中了六位峰主的軟肋。如果真的如冷宮月所說的那樣,自己人被控制了反過來打自己人,那事態就真的嚴重了。

  其實方白羽登殿之時已經闡明了問題的嚴重,只是方白羽作為掌門弟子并不被六峰峰主完全信任,這才遭到一連串質疑。待冷宮月說話之后,眾人這才意識到問題已經很嚴重了,萬骨血陣比想象中還要棘手的多。

  “但我還是認為,應當穩扎穩打才對。”可是方翠崖還是一如以往的一根筋,他倒不是壞人,只是腦子有時候發銹。

  “你以為怎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樣做產生的后果要誰來擔負。”坐在掌教身邊的蜀山之虎云烈終于開口了,“掌門,六峰峰主,我認為白羽說的是對的,這個時候只有下山迎敵才是上上之策。

  這樣做有兩個好處,一來御敵于門外,彰顯我蜀山威儀;二來不放棄任何一座山峰表明了我蜀山千峰同氣連枝的決心,可以引得千峰歸心,讓人心向我。有這兩大好處,該如何選擇已經很明顯了。”

  “若萬骨血陣真有如此威能,那么也只能如此了。只是,蜀山的基業也不能放任不管。”碧池峰峰主雷闖說話了,聽上去已經默認了白羽的提議,只是希望針對這個提議做出更好的布置。

  掌教道:“那是自然,具體怎么安排咱們還要細細琢磨。不過我帶隊是肯定的,只有我帶隊才能表明蜀山迎戰外敵的決心,至于留守的人,我想師弟你留下。”他指的是云烈。

  后者馬上拒絕:“不行,我也要下山殺敵。”

  “你下山了誰來留守主峰。”掌教面色一沉,語氣不容違抗。

  云師叔明白掌教的意思,知道他是信任自己才將留守方栦主峰的重任交給他,可是云師叔心里面不愿意,堅持道:“白羽可以留下。”

  “不行,白羽需要隨我下山迎敵。”

  “你們師徒都下山了萬一遭遇不測怎么辦!”

  “胡言亂語,掌門親自帶隊豈有無功而返之理。”納蘭明珠斥責云烈胡言亂語。

  云師叔卻依舊不依不饒,直到觸及掌教深望過來的目光,終于明白了對方的良苦用心。

  上一次正邪大戰的時候,天之一仙項浩陽也是考慮到自己下山迎敵的時候主峰應該由一個最信任的人把守,所以將親傳弟子李易之留下了,自己帶隊下山迎敵。導致整場正邪之戰,除了最開始幾場小規模的戰斗以及最后一場在主峰的戰斗之外,李易之幾乎沒有參加過任何一場大型戰役,導致李易之身上沒有戰功蜀山的很多人都不服他,認為他只是個搞后勤工作的酒囊飯袋。進而導致李易之接任教主之位后根基不穩,蜀中千峰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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