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飛決定先從六小下手,畢竟六小和他的關系是最親密的,先在六小身上試驗如果成功了就最好,如果失敗了,其他地方就不要想了。
葉飛試著伸出雙手,去觸碰代表六小的六團火焰,彼此不斷靠近的時候,仿佛從其中看到了六只天狼的影子,卻僅僅是幻象,當雙手觸摸在上面,一切光影消失,火種仍舊是火種,除了能傳遞溫暖沒有其他作用。
失敗!
第一次接觸如此簡單的失敗了,這樣看來,丹海世界沒辦法進一步開發啊?那留下的規則又是怎么回事?如果丹海世界沒法進一步開發的話,干嘛留下一條丹海不得開發的戒條。
一定有辦法的,只是自己還沒有掌握法門。
葉飛重新堅定了信心,仙界三大定律流傳至今反而給修仙者提供了一個新奇的選項,便是可以試著違背戒條去展開行動,能夠由此獲得強大的力量也說不定。不過這樣一來,是否會像鐘離師兄那樣會生成逆轉乾坤的力量呢?
猶記得,鐘離師兄頓悟的時候,蒼穹撕裂,萬物避退,任何物理規則在他身上不能起作用,如掌教、如云師叔這樣的強者也遠不能直迎其鋒,逆勢沖入云端與天一戰。
鐘離師兄之所以能夠領悟逆轉乾坤之道術,是否便與丹海的開發有關系呢。
大師兄鐘離睿雖然只和葉飛想處了短暫的一段時間,卻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鐘離師兄無論是智慧還是武力,都已達到了人類的極限,他的下場如何到現在仍是個疑問,而他名震天下的一身逆轉乾坤之道術,究竟是怎么得到的,整個蜀山都三緘其口,那件事情仿佛一件丑聞,七座主峰都不愿意提起,包括掌教在內。
可是,道術不會憑空出現,也不會憑空消失,鐘離師兄一定是在現有的體系下領悟了什么才會將一身的本事,從順應乾坤之道術順利轉化為逆轉乾坤之道術的,關鍵是他究竟是做了些什么呢。
他所做的有沒有可能比想象中來的簡單,簡單的突破了仙界三大定律,因此逆轉乾坤?
想不到別的理由了,葉飛決定再次嘗試一下,伸出雙手去觸碰眼前的火種,可惜還是沒有效果。由此又試一次,再試一次,無限循環下去。現在的葉飛幾乎和初入蜀山時沒什么變化,執拗地做一件事情,無論跌倒多少次都不會后悔,如同修煉破襲劍術時,那一次又一次的出劍。
也不知過了多久,久到精疲力盡的時候,葉飛仍然一無所獲,“算了,今天先練到這,明天再繼續吧。六小,你們幾個小家伙可真是給我出難題嘍。”卻萬萬沒有想到,轉機便在此時出現,眼前的六團火焰突然劇烈波動起來,六只天狼的影子在火焰中慢慢成形,最終轉化成現實世界里的六小。
“怎么回事?”葉飛驚呆了,“怎么火種突然就實體化了呢!”
聰明如他馬上想通了其中的關鍵,“我明白了,我終于明白了!剛剛我不小心提到了六小,它們一定是誤以為我正在召喚它們,所以才從九州回到了丹海,相當于進入封印之地,難怪會化作實體。
原來如此,原來九州世界和丹海世界雖有聯系,但是封印于丹海的生物若進入九州,那在丹海之內便只能殘留虛影,若回到丹海,便能出現實體。
看六小的樣子,進來之后就全部陷入了沉睡,是封印術造成的影響嗎!如果解開封印它們會怎么樣。”
想到這里,葉飛試著打了一個響指,以主宰者的身份在丹海之內發號施令,這感覺和在山河世界類似。
下一刻,六小醒來,恢復了行動能力。
“我明白了,我全都明白了!丹海世界自開天地,自成一界,若能合理開發,我便是丹海世界的主宰,我便是此地的王,丹海世界說不定能夠進化成第二個山河世界也說不定!
另有一個關鍵點是,主仆契約簽訂的形式,那個契約早已存在,是最古老的契約之一,卻是連接兩個世界的關鍵,這說明,九州大地上,早已有人做過同樣的事情,早已有人連接過體內和體外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我們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沿著前人路前進啊!
還有,一定還有更多的秘密,我要…”
正在葉飛一夕頓悟,準備更進一步的時候,忽然有一只手掌莫名出現拍在了他的肩膀上,將葉飛從內視當中拉回現實。
葉飛又驚又怒,驚的是此人無聲無息地靠近,居然沒有引起自己的警戒;怒的是眼下正是頓悟的關鍵時刻卻被人打攪,再進入內視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剛才的感覺了。
一股實質的怒氣隨著葉飛的起身涌出,葉飛本以為可以借此將對方震退,給對方來個下馬威,卻萬萬沒有想到,摁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掌蘊含了無法言表的力量,生生將他拔起的身子壓下,讓他的怒氣縮回體內。
連怒氣都能被逼回體內?真是聞所未聞。
葉飛變得也快,馬上管理好表情,不再流露絲毫怒意,在他想來,能夠做到這一切的只有白眉了,除了他山上沒有如此的高手,卻又錯了,當他睜開雙眼看清楚對方面目的時候,發現這是一個完全不認識的人,一個身在白衣之下,滿面春風的儒生。上一個給葉飛留下深刻印象的儒生叫做楚繡,他死在皇城,死在心中的理想之下,這個人眼中的光芒比楚繡更甚,那是心有溝壑,志在萬里才會顯露出的光芒,而與楚繡不一樣的是,此人懷有一身驚世的神通。
是誰?他是誰?為何于如此奇妙的時間出現在九幽?
無數個疑問涌上葉飛的腦海,而對方只是淡淡的笑,笑容便像是凝固在臉上似的,若清風拂面,若暖意盎然,若潺潺涓流,從那份笑容中你可以看到一個人的修養和自信,從那份笑容中,你可以感受到儒生應有的疏離與傲骨。
不可思議,短短的時間已然葉飛深刻的了解了一個人,他幾乎可以斷定,面前之人必定懷有心懷萬里之志。
“少年,可不要做傻事哦!”書生的目光靜靜地落在葉飛身上,眼睛彎彎,下巴微微上揚,仿佛明明看著葉飛,落在眼中的卻是萬里之外的蒼穹。他的話給了葉飛深深的震撼,感覺自己完全暴露在對方溫柔的目光下,沒有一絲半點的秘密可言。
“你是誰!”葉飛總歸是葉飛,察覺到已被他人看透之后非但沒有怯懦,反而涌起兇性,一雙虎眼光芒聚斂,硬要起身,幾次過后對方出于禮貌松開了手,“我認識你嗎?”
“我是白眉的朋友,你可以稱呼我為——子棄!”
“子棄?好古怪!為什么起這樣的名字。”
“因為我已經放棄了自己…為了天下蒼生!”
“原來如此,你的意思是,為了天下蒼生放棄自己原來的信念。”
“蒼生有命,焉可負哉。”
“蒼生的命運與你何干。”
“孺子不可教也。”子棄連連搖頭,卻話音一轉,反問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元正!”
“這是你的名字?”
“法號。”
“你的名字呢。”
“你都不說自己的名字,干嘛來問我的名字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說的對,你說的對。”
“我叫葉飛。”
“為何又說了?”
“反正你早晚會知道,不如自己說了來的干脆。”
“葉飛…從名字上看你的父母必然對你給予厚望。”
“誰家父母不一樣呢。”
“你的法號也很有意思,元正,元正,聽起來像是讓你堂堂正正的做人啊。”
“蜀山劍派弟子,必以天下蒼生為己任。”
“如此說來,咱們有共同點了。”
“你們儒生的想法太理想化了,注定與我不同。”
“怎么看出我是名儒生的。”
“看眼睛!儒生的眼睛從來不看人,只看天。”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說的對,你說的對,小娃娃,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
“子棄,你為何來到九幽山。”
“自然不會是為你而來。”
“不愿意說就算了。”
“我是為了見一個朋友。”
“白眉上仙嗎?”
“你眼力不錯。”
“也只有白眉上仙,配的上做你的朋友了。”
“朋友還分配與不配嗎!”
“老虎、獅子、棕熊可以和平共處,因為它們誰都奈何不得對方,你可見過老虎和綿羊和平共處嗎,它們只有吃與被吃。”
“你這個理論不錯,說的我竟覺得有道理。”
“白眉上仙在屋里,你去找他吧,別打擾我修煉了。”
“別做傻事,年輕人。”最后告誡葉飛,子棄打開折扇輕輕搖動,邁開八字步晃晃悠悠地往前去了。
走了沒幾步,葉飛卻又從后面叫住了他:“子棄,你為何不問問桐湖派的前院是怎么毀的?”
“還用問嗎,必然是你這個小家伙做的惡。”
“那…你和白眉真的是朋友嗎。”
“你認為呢?”
“若真是朋友,為何登山不帶禮物。”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的心思可真多,實話告訴你吧,朋友之間不需要許多禮數。”
“子棄…”
“還有事嗎?”
“還有事,但我不想說了。”
“為什么。”
“有些話可能說出來不好。”
“那便埋在心里吧,男人之所以是男人,便是因為心里裝的下事。”說罷,再不留步,徑直往前去了。此時,大師兄行淵剛好起床,推開房門從里面出來,看到子棄后,笑呵呵地沖他打招呼:“子棄前輩,來找師父下棋啊,師父在屋里呢。”
看到他滿面笑容像是和子棄非常熟稔,葉飛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了,喃喃自語道:“看來是自己多心了,真的是白眉上仙的好友呢。”此前,葉飛一直認定子棄在說謊,他不可能是白眉的朋友。兩個原因,一來,子棄明顯是個儒生,儒生都是絕對的理想主義者,即便有著一身的本領,也不可能和白眉那樣殺伐果斷的人成為朋友,天生合不來;二來,子棄出現在桐湖派問都不問前院是怎么毀的,要不然就是他壓根不關心桐湖派上下的安危,要不然就是他早知道前院毀掉的真相,無論是前者還是后者,都表明他與桐湖派交情不深,一個眼高于頂的儒生在和對方交情不深的時候,不可能朋友啊,朋友啊互相稱呼的,儒生天生清高。
不過現在看來,可能是自己想多了,說不定子棄就是和白眉太熟了,所以沒那么多顧及。
懸著的心終于放下,葉飛懶得修煉了,沿著子棄的腳步走回屋舍,卻忽然發現,子棄走過的地方石板都變得松動,蹲下身子試著摸了摸,發現石板全部翹起來了,掀開之后,看到下面的土壤在燃燒,沒錯,真的在燃燒,只有子棄走過的地方,石板是松動的,下面的土壤在燃燒。
這是…怎么回事!
葉飛驚呆了,他從未見過此等駭人的事情,火焰怎么會透過石板進入土地,進而使地面燃燒起來呢,想想都覺得匪夷所思,而子棄似乎不是有意的,是自然而然引發的,這證明他身上的能量可以與周圍的環境發生共鳴,未免太恐怖了。
恰逢此時,一向不屑于開口的九龍忽然開口說話了,以無比憂慮的口吻告誡他:“離那個人遠一點,我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不祥的氣息。”
——什么人,能讓九龍感到不祥!
而更讓葉飛不安的是,對方那雙紅褐色的,仿佛火焰在燃燒的眼睛。
葉飛走進屋了,看到師兄弟們圍著子棄,雞一嘴鴨一嘴的說個不停,似乎非常熟稔。
葉飛計上心頭,看似隨意地走到管虎身邊(管虎因為個子小擠不進去,落在人群外面):“你們和他很熟啊。”
“每次師父出關,必然要和子棄前輩下棋,每次下棋之前,前輩都會講很多他在外面的見聞,講書生的大道,那是我們從沒有聽過的,我們都愿意聽他講課。”
“如此說來,他和白眉上仙關系很好了。”
“說好吧,師父總是在他面前擺臉色;說不好吧,師父每次出關,子棄前輩一定到訪。”
“每次出關都會來嗎?”
“每次都會。”
“怎么感覺像是在完成某種約定似的。”
“這個我可不知道,他們兩位的事情做徒弟的管不了的。”
“子棄看上去比你師父小很多呢。”
“從我上山開始,子棄前輩的面容始終沒變過。”
“你說他不會老?”
“起碼是駐顏有術。”
“有意思。”
“其實,師兄弟們喜歡子棄前輩還有一個原因。”
“說來聽聽。”
“師父一身的本領卻懶得教我們,子棄前輩偶爾指導指導我等已受益匪淺。”
“原來如此,你們師父知道這件事嗎。”
“知道,師父不管的,師父似乎對修煉以外的事情都不感興趣,山上的大小事務都是大師兄在打理。”
“對俗世不感興趣的白眉上仙卻在每次出關之后與一個年紀看起來小他很多的人下棋,你不覺得奇怪嗎!”
“不覺得啊,老人家下棋有什么好奇怪的。”
“行吧。”葉飛知道,山上的人都很天真,繼續聊下去沒什么意義,便擠到人群里,他個子高,不用站在前排也能聽到他們的對話。
確如管虎所說,子棄在談論自己在山下的見聞,講述種種好玩的事情,他確實挺博學的,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好像什么都很精通;又像個說書先生似的,能夠講述種種光怪陸離分不清是真是假的故事。如此口才,難怪山上的師兄弟們喜歡他了。
“子棄…為了黎民蒼生放棄自我…這個人心中的志向肯定不小,怎么會緊盯著白眉出關的時間,拉著他下棋呢!”葉飛重新產生了懷疑,以審視的目光盯著子棄,對方像是感受到了,迎著他的目光回看過來,抱以淺淺的微笑。
他的境界是絕高的,目光卻遠遠不像白眉那樣鋒利,柔和的仿若一潭水,可以包容萬物。
正所謂海納百川,有容乃大!
子棄看上去是個胸襟廣博的人。
但葉飛總覺得他不對勁,人不對勁,出現的時間不對勁,行事做派也不對勁。
葉飛自認為眼力不俗,但凡有點邪心的,基本上一來二去都能看得出來,唯獨對子棄,他的行為幾乎是無懈可擊的,看不出來有什么威脅,可心底里,葉飛就是覺得這個人不太對勁,可以形容為身為獵食者天生的直覺。
更何況,九龍對子棄的評價是不祥!什么樣的人能夠用到不祥兩個字去形容。
葉飛走向屋子的角落,靜靜地看著子棄,看著他被人眾星捧月地圍攏著,看著他談笑風生,舉手投足散發出無與倫比的魅力。子棄的魅力除了來源于博學,還有他深邃的輪廓與清瘦的線條。子棄年輕的時候一定是個美男子的,那細長的眉毛含情,那鮮明的唇齒有味,那深邃的眼睛多智,即便已經四五十歲了,即便眼角碎紋不可避免,但他美男子的坯子到了今天,即便在他葉飛和方白羽的面前,也是不逞多讓的,再加上舉手投足間散發出的成熟和穩重,如果自己是個女人的話,一定會迷上他。
毫不夸張地說,子棄給他的感覺近妖,越看越帥,越看越有味,帶來一種無法抑制的心動感覺。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