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這個人很會表演,在眾人面前總是表現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對沈飛更是畢恭畢敬,因此師兄弟們都將他當做兄弟看待,大師兄王長風更是對他充滿信任,師父不在遇到事情總會主動與他商量。萬萬想不到,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李三居然賣主求榮在眾人都已決意魚死網破的時候,主動跪在了上官虹日面前,像條狗一樣乞求對方放過一條生路。“上官大將軍,上官大將軍,小的誤入歧途,求您放小的一條活路吧。”
“上官大將軍,求您放小的一條活路吧。”
“上官大將軍,求您放小的一條活路吧。”
每討一次饒,便磕一個頭,李三真是將貪生怕死表現得淋漓盡致,以至于圍繞在道觀周圍的看客們忍不住嫌棄:“那道士果然還是年輕啊,有眼無珠,收了這樣的弟子。”
“幸好他有眼無珠,萬一收了你,現在跪在那叩頭的就不是李三了。”
“還別說,真是那么個道理。”
“哈哈哈哈,所以啊,這就叫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屁,這應該是福兮禍所至,禍兮福所止。”
“搞這些花花腸子有什么用,乖乖看樂子便好。”
“說起來,如果那個人在的話你說會是怎樣一番光景?”
“額…起碼不會像現在這樣狼狽吧,那個人看起來挺強的。”
“是啊,場間的那幾個人不過被他剛剛收為弟子調教了幾天,出劍的時候就有模有樣的了呢。”
“好像也是。”
“我們不會站錯了隊吧。”
“去去去,別瞎說了,咱們這些爛泥站不站隊誰記得住啊。”
“你是爛泥我可不是。”
“咱倆一樣。”
看客們互相間的竊竊私語彰顯了他們彷徨的心境,對于他們來說,因為生的太過卑微和渺小,所以一心只想著茍且偷生,殊不知越是抱有如此的想法,越是陷入泥沼,越是活得更加困苦。
視線中,陰陽境的牌匾摔碎成稀巴爛,沉重的四角青銅鼎躺倒,請神煙兀自燃燒,煙灰灑落一地。
普通的磚石地面有著多處坑洞,鋼盾站著,上官虹日坐著,李三跪著,近百名氣息不俗的強者將道觀圍個水泄不通,之前還在道觀中學劍的人們此刻被排擠在外,暗自為沒有被沈飛收為弟子感到慶幸。
天光閃亮,白云稀疏,藍天萬里,經歷了寒冬的洗禮重新舒展開翅膀的鳥兒站在破碎了一角的屋檐上,一切一切,見怪不怪,如此的事情在長久的歲月中不知重復上演了多少次,人們早已見慣了,人們早已不再感到驚訝,早就習以為常。
磕,用力的磕,往死里磕,磕到上官虹日說停為止,現實總是如此的殘酷,現實就是讓平凡無力的人們感慨命運的不可阻擋,幾乎所有人都忘記了,他們的手中有著楊樹的樹枝,枝條即是劍。
你有劍,我也有劍,為何要怕!
因為怕慣了。
慣性這種東西實在讓人捉摸不透,就像是一種融入在血液中的潛意識,當你見到毒蛇的時候會感到害怕,在你見到的老虎的時候也會害怕,當你見到老鼠的時候你會感到惡心,當你見到蟑螂的時候你會想都不想就抬腳踩過去。明明只是第一次見到,這些行為和想法卻仿佛渾然天成一般,仿佛是自然而然從內心深處迸發出來的。
當你降生在一個平凡的家庭里,祖祖輩輩都是戰戰兢兢活過來的,你自然會感到怕,因為怕已經深深融入到你的骨髓中,躲成為了一種習慣,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卻還是一副充滿慶幸的樣子,殊不知今天見了別人挨打你躲了,明天挨打的就是你自己!
沈飛要做的是什么,他要喚醒人們體內的熱血,點燃人們心中的明燈,他要在黑暗中開啟一條路,讓怕慣了的人們不再畏懼,讓冰冷的漠視化作燃燒的火焰,讓人們意識到自己的力量并不渺小,讓那手中的柳枝化作利刃。當你不再漠視的時候,當你面對不平選擇站出來的時候,世上的不平將會迎刃而解。
可惜現階段,沈飛做的顯然還不夠!沒有人意識到自己的手中正握著武器,他們反而放下了武器,選擇遠遠地觀望看別人的笑話。
磕,用力的磕,往死里磕,鮮血染紅了地面,讓李三頭暈目眩幾欲死去,但他仍然不放棄,仍然賣力的向著同為男人的上官虹日磕頭。他好像完全沒有想過要停下來,他好像不準備做出哪怕一絲絲的反抗,他好像不認為自己這樣做有什么不妥。他難道就不想想,若是這般磕頭磕死了,與壯烈地沖上去慷慨赴死有什么區別呢。反正無非一死,一者死的羞恥,一者死的榮耀。
李三快要支撐不住了,他平放在地面上的雙手正在微微的顫抖,劉兵哀嚎打滾的聲音也掩蓋不了那堅硬的頭蓋骨與地面碰撞發出的“咚咚”之音。
連鳥兒都看不下去了拍打翅膀從屋檐上飛起,云散開一片,上官虹日的右手微微抬起,終于是開恩了,李三的求饒起到了作用:“轉過身去,大聲對你那些冥頑不靈的師兄弟們說你們是狗屎,給我說三遍。”
李三終于得到了自己需要的結果,他想要停止,可是身體慣性的向前,已經皮開肉綻的額頭又一次狠狠砸在地面上,被他敲碎的磚渣就此嵌入血肉之中。
李三深吸了一口氣,對于上官虹日的吩咐可不敢有絲毫的怠慢,拼盡所有力氣轉過身去,目光呆滯地望著曾經以兄弟相稱的師兄弟,顫抖地抬起右手撕心裂肺地咆哮:“你們是狗屎!你們是狗屎!你們是狗屎!”中指向下,他的吶喊成為了整個道觀唯一的聲音,緊接著引起了眾人瘋狂地笑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說的好,說的好。”笑聲中有嘲諷、有鄙夷、有開心、有侮辱、說不定還有心酸,總之夾雜著各種各樣的情感。
上官虹日在他的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腳,又一次發號施令道:“拿起劍,把他們人頭一個個砍下來拿給本將軍。”
聽了對方的話李三第一次愣住沒有馬上執行,他扭過身子望向上官虹日,后者瞪起了眼睛不無威脅地道:“怎么,你不愿意?”
李三一言不發,重新將頭扭過來,用那臟兮兮的右手抓住了落在地上的劍,他的臉上早已被鮮血污染,他的視線早已變得模糊不清,他早已沒有了戰斗的能力,而上官虹日還是要讓他戰,意圖很明顯,便是讓他去死!
殺人不用刀!
讓你自己去死。
當你向惡人妥協的時候,便會招致如此的結果,道觀頭一次如此的安靜,看著現在的李三,便仿佛看著未來的自己。
這便是那份心酸的由來吧。
“去啊!”上官虹日又在李三的屁股上狠狠地踹了一腳,踹得對方一個跟頭倒在地上,李三茫然地望著四周,不敢直視師兄師弟們的目光,他重新握住了劍,動作滑稽地從地面上爬起來,向著師兄弟們踉蹌走去。
越走越近,越走越近,師兄弟們看過來的目光有嫌棄、有厭惡、有鄙夷、有無奈、有可憐,也不知是誰第一個喊道:“三師兄,住手吧!”李三仿佛被雷擊中一般,整個身體軟趴趴地倒下去了,堆萎在地上,即便到了最后,他也沒有勇氣向敵人刺出一劍!
這便是現實,現實很無奈也很殘酷。
更殘酷的是上官虹日的聲音:“沒用的廢物,回來吧,今后在我的身邊當狗。”他居然開恩了,留下了李三一條狗命。后者的目光中剛剛恢復一絲神采,卻緊接著感到脖子上被什么冰涼的東西綁住了,身體不受控制的后退,拼命反抗撕扯可毫無作用。
他的脖子被捆上了用來牽狗的鐵鏈,被鋼盾的蠻力生拉硬拽到了上官虹日的面前,被一只又臟又臭的鞋底踩在了頭上:“從此以后,你便做我身邊搖尾乞憐的狗吧,本大爺開心了會給你骨頭吃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李三哭了,李三的眼睛里流出了淚,讓一個將近五十歲的大男人流出眼淚其心酸程度可想而知,他臉上的表情很復雜、很怪異,他保全了性命,丟掉了尊嚴,值得嗎!
他的內心深處想必在自問吧——值得嗎!
李三的表情驀然轉做狠厲,他那被血污染的面孔化作瘋魔一般,身體之中爆發出不可思議的力量,居然一舉掙脫了鋼盾的束縛,撲向上官虹日,直接用那紅口白牙去噬咬對方頸部的動脈,在這生命的最后時刻他終于產生了明悟,做了回真正的男人。可惜,隨著“滄浪”一聲脆響,彎刀出鞘,眾人眼前一花,等到視線恢復清明的時候,李三那顆骯臟的頭顱已經滾到了近處,雙目圓睜著,死不瞑目!
上官虹日坐回了位子,沒人看到他的彎刀是如何出鞘的,又是如何收回的,他一腳踹倒了李三的尸體,對手下道:“拖下去吧,這個人以下犯上,罪該萬死!”兩名手下上前拖著李三尸體離開,后者的斷頸在地面之上留下一道清晰可見的痕跡,那是鮮血留刻的痕跡,永遠沁入磚石當中,永遠不可磨滅!
看客們的心由此沉入谷底,再也沒有人有心思說笑了。
“下一個!”上官虹日殘忍地望著只剩下十一個的道觀弟子,“來啊,向我傳道講經!來啊!”
人活著到底為了什么,失去了尊嚴活著還有什么意義,在你選擇妥協的時候尊嚴便淪喪,這個時候的你與行尸走肉相比沒有絲毫的區別,再活下去也只是無端的積累悲哀而已。
李三的死仿佛給世人當頭一棒,讓那些怡然自得的看客們有了危機感,由此場面安靜下來,由此整個道觀只有著上官虹日一個人的聲音在飄蕩。
上官虹日是誰,他是帝國大將軍王,與慕容家族交好,是大皇子的堅定支持者,上官虹日一生立下無數戰功,他最得意的作品就是切下敵人的腦袋做成酒壺,以此彰顯自己的功績。
上官虹日踩著累累白骨走到今天的,他向來視人命如草芥,視敵人如糞土,非我族類者殺,不與我一心者殺,在我面前搗亂的人也要殺。
上官虹日殺人如麻,他仿佛將殺人當成了一種樂趣,一種宣泄,去釋放在陛下面前阿諛奉承,卑躬屈膝所損失的尊嚴。
上官虹日對手底下人還是不錯的,否則也不能獲得一班手下忠心耿耿的支持,他將骨子里的殘忍全部釋放在了那些與他形成敵對關系的人身上。
白日里,刺紅的血,李三的尸體被拖出去倒掛在道觀的門口,以此警告人們這便是與我作對的下場。
好勇斗狠是武人的特征,上官虹日很好的詮釋了這一點,自從沈飛殺了他五個手下之后他便一直懷恨在心,今天終于找到了機會報仇。他要慢慢弄死這些人,他要耐心地等待沈飛回來集中所有力量將之弄死,上一次沒有帶夠人馬這一次完全不同,沈飛你只要敢來,老子一定讓你有來無回。
上官虹日在釣一條大魚,在場的所有人全部都是魚餌,魚餌的作用在于引魚上鉤,魚餌便是要半死不活地掛在魚鉤上,只有如此才能體現出價值,才能將大魚吸引過來。
上官虹日是一個狠毒的人,他狠毒的對待妖族所以能夠研發出移植器官這等喪心病狂的技術,他完全漠視人命,他來帝都是為了支持大皇子讓自己得到更多的權力和金錢。沈飛的出現是一個意外,一個污點,他要將意外掃情,將污點抹去。
上官虹日的臉孔油膩,他的嘴角勾勒著殘酷的笑容,這份笑容中充滿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如同毒蛇在吐信。
上官虹日的身材和王林有幾分類似,都是那種短粗的體型,但看起來比王林更加靈活,個子也比王林略高,接近正常水平。他的腦殼很大,腦海中存在著數不清的古怪主意,存在著兵法謀略,爾虞我詐,他仿佛便是為此而生的,他天生好戰,是個戰略大師,是個練武的奇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