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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辯法

  你有張良計,我有過墻梯;長江后浪推前浪,一山還比一山高。算計了一輩子的老皇帝做夢都不會想到,會被自己的親生兒子狠狠地算計羞辱一回。

  拓跋真大概是意識到自己對他的打壓了,干脆下了一步狠棋,出了一招毒手。他利用朝中群臣對楚繡的不滿,利用大臣們不愿意現有的利益果實被他人搶走的心理,兵行險著,為常人所不敢為,親自出手殺掉了楚繡。

  如此一來,他成為了現有利益分配的維護者,成為了王公大臣擁戴的對象,使得他們冒著被殺頭的危險也要表明態度,為他站腳助威。由此,王公大臣成為了自己的敵人,而他拓跋真獲得了大家的支持,別說是那個酒囊飯袋的大哥拓跋元吉了,就連自己的地位都受到威脅。

  “好兒子啊,真是好兒子,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用來形容你真是再合適不過。朕千算萬算,萬萬想不到你能無視朕的庇護把楚繡給殺了,由此獲得王公大臣的支持,獲得天下士紳地主的支持。可惜啊,皇兒,單只這些還還不足夠,朕的手中掌握著你無法撼動的力量,朕有軍隊,有佛宗,想要逼宮,你做不到!”

  老皇帝很快明白了自己的處境,很快明白了現在的形勢,癱軟的身體重新坐直,憤怒的臉上顯露出陰冷的笑,活到今天,什么大風大浪沒有見過,越是遇到危險,他越要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老皇帝眉梢一挑,給了劉易一個顏色,后者毫不猶豫地出手,空蕩蕩的手中不知為何能夠飛出一把鋒利的刀,直接割破了敢在上書房大吵大鬧的小太監的喉嚨,讓他暴斃當場。

  下一刻,上書房房門從內部合攏,侍衛們一擁而上,將皇子真緝拿,五花大綁押下殿去。

  “跪,都給朕跪好了,你們要做證人,朕便讓你們做個夠。禁衛軍聽令,將所有人的家底全部抄沒!”

  旭日當空照,老皇帝的聲音從宮中傳來,讓跪在云臺上的一眾王公汗如雨下。

  “壞了壞了壞了,本以為陛下年歲已高,不會如此無情。”

  “看起來歲月并沒有抹去他的脾氣和智慧,他居然無視帝國崩潰的威脅,將在場所有人一并處罰,實在是失算了。”

  “所謂法不責眾,大家一起出頭陛下不應該無所顧忌啊。”

  “不行不行,一定要堅持下去,相信陛下只是做做樣子而已,不敢真的動手的。”

  眾人各懷心思的低著頭,直到五花大綁的拓跋真被侍衛們從上書房押著出現在他們的面前,他們看到,拓跋真的臉上噙著笑,無比堅定而又自信的笑,迷茫的心瞬間堅定下來:“事到如今只有一個辦法,那便是等。看是陛下先退縮,還是自己先退縮,只有如此。”

  開皇三十二年,一件件大事接踵而來,強人輩出,能者四起,奇謀詭計層出不窮。一代狂儒楚邪死在了自己最得意的時候,因為他手無縛雞之力,舉世無雙的才華,遠大的抱負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不堪一擊,甚至連高高在上的萬歲陛下都守護不了他,慘死于這一年冬天的最后一天;而一位強勢的王子取代他登上歷史的舞臺,拓跋真用行動彰顯了性格和實力,獲得群臣的支持,與當今陛下公然抗衡,形成對峙,一時之間,風雨漂泊,帝都人人自危,誰都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么,誰都不清楚,究竟有多少星辰閃耀,有多少星辰黯淡無光,沒人能夠看透天命,因為總會有更強者出現。

  楚繡是個理想主義者,他太天真了,天真地丟掉了性命,白鳥峰二少爺就此隕落,死在一個狠人的手中,他的死并不冤枉,世界是殘酷的,是被最強者掌控的,是充滿詭譎的,你不能隨著星辰的預示而動,你要擁有改變命運的能力。

  ——我命由我不由天!

  開皇三十二年三月初三,立春時節,一名天才少年取代他為了夢想拼搏,少年的名字叫做沈飛,一個見慣了弱肉強食,矢志改變命運的男人,他擁有的不僅僅是遠大的報復,聰明的頭腦,還有著足以保護自己的實力。

  他要改變一切,為此出現在弘法壇上。

  以一己之力挑戰群佛!

  ——楚繡用死名留青史,而沈飛要用雙手撰寫歷史。

  就在楚繡死去的那一天,沈飛問楚邪你痛嗎,楚邪說不痛,因為他早就知道自己的哥哥早晚會死在他所追求的事業上。

  勝利者必備的要素有哪些?

  聰明絕頂、才高八斗、理想遠大、足夠幸運,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是命足夠硬。

  想要成為勝利者,命不夠硬是不行的,因為一旦你死了,你的理想,你的事業,你的一切一切便都結束了,戛然而止!

  楚繡的死并沒讓沈飛特別的意外,本以為他膽敢只身前往帝都,多少有著自保的能力,萬萬想不到,其實什么都沒有,楚繡便是靠著一腔熱血,靠著星辰給予的指引來到了皇城,來改變帝國的未來,如此草率的舉動早晚會為他帶去不幸,因為腳下的大地,弱肉強食是基本法則。

  包括沈飛自己都有著想除掉對方的沖動更何況其他人。

  端坐在弘法壇上,沈飛閉著眼睛,卻對周圍的一切了若指掌。楚繡從閃耀到死亡真的如劃過天空的流星,太迅速了。

  閉上眼睛的時候,沈飛不禁思考,自己是否會像他一樣,快速閃耀再快速暗淡呢!

  他不知道!

  聚集在臺下的都是普通的百姓,達官顯貴一個都沒來,不是不想來,而是都在云臺上跪著,跪了將近一天一夜的時間了,來不了。

  陛下似乎要玩真的,一方面命令東方長青去王公大臣的宅子里抄家,一方面給他們罰跪,一個都不許走,管你多大歲數,管你身子弱不弱,就那樣跪,但凡中間昏迷了,摔倒了即被杖醒,受庭杖醒不了的會被活活打死。

  老皇帝的狠辣在他剛剛登基的時候顯露過一次,這是第二次,難道又是血流成河的結局?

  一眾王公顯貴們越想越不對勁,越想越是害怕,一個個堆在地上,不能動彈。

  如此重大的事件,王公顯貴一個都不能來,多少有些遺憾,沈飛坐在弘法壇東側,閉目養神,沉思著當下的局勢。毫無疑問,現在最棘手的敵人是拓跋真,這個家伙作為一位王子擁有著駭人的能力,心狠手辣,敢想敢做,居然就這般將陛下新近的寵臣楚繡殺了,由此獲得朝臣的支持與陛下公開抗衡,這份實力,這份手段,這份決絕確實了不起。

  從能力來說,烈殿下遠遠不如他,但也正是能力太強了,才使得陛下對他產生忌憚,矢志打壓,由此給了其他人機會。

  朝堂上的局勢非常微妙,陛下處理這件事情的態度尤為關鍵,他若就此將拓跋真殺了,那么自然最好,若沒有,朝堂上的形勢將會一面倒向對方,拓跋真將會越眾而出,成為眾望所歸的繼任者。

  怎樣抉擇,對于一向強勢的陛下來說應該不難,怕只怕對方還有后手。

  與拓跋真見過一面,沈飛對他有著非常不好的印象,感覺那個男人身上有著與炎天傾類似的氣息,邪惡至極,恐怖至極,壓抑至極同時強大至極,這樣的男人最是難纏。

  不遠處有著喧囂,沈飛睜開眼睛,看到幾名僧人從街角走過,心說來了!卻發現不是,因為對方走向了相反的方向,心中沒來由的一陣失落。

  “怎么還不來!”沈飛感到好奇,環顧四周沒有發現任何僧人的蹤影,再抬起頭看看時間,時辰已經過了。

  “凈靈和尚是要放自己鴿子,還是用這種方法使自己疲憊?”沈飛心中納悶。忽然間有所感應,抬起頭來,果然看到對面的高臺上已然坐下一名僧人,這人一身白色袈裟,滿臉皺紋,表情祥和,頭頂八戒疤,沈飛隱約猜到對方身份,問道:“你是前任主持?”

  “善哉善哉,老衲凈心,主持派我來此與沈施主辯法。”

  “為何來晚了。”

  “老衲本不想來,奈何主持命令不能違抗,便晚到一些,希望沈施主能夠自行離去。”

  “讓你失望了。”

  “老衲從沈施主的目光中讀到了執著,便知道施主不會走的。”

  “原來你一直在附近觀察我。”

  “我佛慈悲。”

  這時候,一身凈潔的凈靈和尚率領五名紅袍高僧十名布衣小僧由遠及近,快速穿過人群登上弘法壇,在事先準備好的紅木靠背椅上坐下,隨著“咣”一聲,銅鑼聲響起,一場宏大的辯法會正式開始。

  弘法壇下面,民眾們全部一眨不眨地望著高僧凈心,目光熾熱而虔誠,只有兩個人的目光在沈飛身上,一個是默默為他祈禱的納蘭若雪,另外一個,是望著沈飛發呆,忍不住想念自己哥哥的楚邪。

  楚繡是楚邪的二哥,他死了之后連個收尸的人都沒有,楚邪雖然表面上說早料到楚繡會為自己的追求而死,心里面多少存在著傷感,十幾年年沒見了,猶記得小時候自己與哥哥一人練劍一人觀星的安逸情景。

  或許,人終究會為了自己的追求而死;或許,自己早晚會慘死在與他人武斗的時候,或許,自己的下場會比哥哥更慘,或許。

  坐在高臺上的沈飛是幸運的,因為他與楚繡不一樣,在他遇到危險的時候,起碼有人為他擔心,為他流淚,為他兩肋插刀。

  沈飛并不孤獨,本想一個人踏上征程的他卻因緣際會的收獲了他人的關心,這是一種福氣,是一種快樂,沈飛覺得有若雪真好,有楚邪也很好,他感到溫暖。

  他望向了隱藏在白云中的凈心大師,看著對方蒼老的面容與師父類似,嘆息道:“本以為和我辯法的會是凈靈和尚,想不到是大師你。”

  “善哉善哉,讓沈施主失望了。”

  “你們僧人說話,真是讓人又氣又無奈。”

  “善哉善哉,讓沈施主困擾了。”

  “算了,當我沒說過,既然銅鑼聲已經響了,咱們開始吧。

  “沈施主請出題。”

  “你說吧,你們僧人經常講經論道,想必積攢了不少的題目,你來出題。”

  “可以,那老僧直言了,沈施主,你究竟為何下山,怎樣才能讓你放棄計劃回到山上,保留和平。”凈心說的第一個問題,便讓沈飛充滿驚訝,無論是普德還是凈心,這些佛宗高僧全部沒有爭斗殺戮之心,只盼著能夠勸說自己早日回到山上。

  想了想道:“凈心大師如此爽快,那沈某也實話實說了,凈心大師,沈某問你,一年前魔教取道人國大舉進攻蜀山,一直攻打到龍虎山腳下,佛宗為何遲遲不見援軍?”

  “善哉善哉,沈施主應該知道每次魔教襲來,本寺主持都會前往凈壇請示,若佛祖同意開戰,則凈壇開啟,凈壇內走出高僧,率領人國諸僧前去剿滅魔教。當年,得知佛宗從人國借道進攻蜀山時,老衲按照慣例向凈壇請示,未得到答復只能按兵不動。”兩人的對話不知為何在眾人耳中化作鳥兒的嘰喳,如同翠鳥在吟唱。

  “笑話!那我再問你,魔教從人國取道進攻蜀山,為何當地的寺院與魔教軍隊安然無事,互不干涉,反而是道宗承受了所有的傷害。”

  “沈施主,你也知道佛門的向心力依靠信仰產生,我靈隱寺對天下僧人雖擁有著絕對的管轄權,但是,作為僧侶來說,老衲并不想這樣做,不希望寺廟像朝廷一樣有著嚴格的等級制度,佛祖說過,眾生平等,老衲希望諸寺能夠自行做好自己的本分,向著佛祖投以虔誠的目光。”

  “凈心大師,你當我是三歲的孩子嗎,無論怎樣,佛道同氣連枝,道宗受到魔教入侵,佛宗置之不理,甚至大開方便之門,于情于理都不合適吧。”

  “善哉善哉,出家人不打誑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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