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東方長青也是唯一一個允許帶刀上朝的人,手握六尺長刀,刀身之所以如此長,是因為可以在敵人攻過來的時候,以提早一步反殺掉對方,是保證陛下安全的一種手段。雖然有些掩耳盜鈴的意味,畢竟刀身如此之長,出刀速度必然變慢,但很符合陛下的口味,東方長青花費整整五年時間,特意練此長刀來保證陛下的安全。
前面就是軍帳了,距離尚遠便可聽到軍人操練的聲音,帝國的軍人是如同外星生物般的存在,他們的活動雖然與平民百姓息息相關,卻嫌少打擾他們,除了完成特定的任務之外,幾乎從不介入地方事務,哪里都是一樣的。
帝國軍人有著絕對的忠誠和追求榮譽的本性,他們享受著高俸祿、高待遇,付出的是汗水和辛勞,對于普通百姓而言,能夠成為一名帝國軍人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情,是一個改變人生的機會。
軍帳中彌漫著男人的氣息,這是一個只屬于男人的地方,略微有些臭但可以讓你精神抖擻。士兵們吶喊的聲音鏗鏘有力,數不清的人一起操練,一起發聲,卻能夠整齊劃一的化作一個音,可見團結,可見力量。
東方長青走到演武場上,演武場便位于軍帳入口,進來的時候就能夠看到:“操練暫且停一停,全部集合,我向你們介紹一個人。”
來到軍帳中,他的聲音也變得具有節奏,響亮但不刺耳,傳入在場每一個人耳中。
正在指揮士兵們行動的軍官聽到了東方長青的聲音,隨即道:“全軍集合。”禁衛軍是個比較特殊的組織,規模雖小,但級別較地方軍隊高一級。
比如說禁衛軍的統領是上將軍,與南北軍統帥并列,千夫長享受將軍待遇,百夫長享受千夫長待遇,每一名普通士兵都享受百夫長的待遇。指揮官是一名千夫長,號令一下,軍人們隨即聚集過來,步伐一致,調度有序,面容剛毅,揮汗如雨,一看就是一支勤于操練的猛虎之師。
“這位是陛下親自任命的副統領拓跋烈,大家歡迎。”
就在拓跋烈宣布就職的當天,當今萬歲到訪軍營,親自在士兵們面前夸贊他的英勇事跡,叮囑他一定要與東方長青默契配合,將皇城的守衛力度往上拔高一個臺階。
如此大力支持,拓跋烈深感受寵若驚,回到王府之后一直與沈飛念叨此事,沈飛默默點頭,對他說:“看起來,真皇子已經對陛下產生了實質性的威脅,否則陛下不會如此心切地提拔您,殿下初上任,需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免得有人暗中作梗。”
拓跋烈深以為然,天色正黑的時候,便早早起床更衣,以期在早朝之前先在皇宮里轉一轉,檢查士兵們值班的時候可有偷懶。卻萬萬沒有想到轎子還未出府,當先有一則噩耗傳來——十七皇子拓跋華,死了!
猶如晴天霹靂。
永寧宮位于后宮西南角,距離后宮最有權勢的兩個女人的寢宮相當遠,永寧兩字是陛下親自賜予的,希望這里可以永遠安寧,遠離無端地爭斗和殺戮。
居住在永寧宮中的是陛下當下最寵信的女人,世稱拳玉夫人的榮妃娘娘以及她的兩個孩子,養子拓跋華和親子拓跋瑞。
此刻,富麗堂皇的皇宮中散發著惡臭,宮女和太監被召集在一起,由禁衛軍的士兵們看押,榮妃娘娘抱著襁褓中的孩子嚶嚶哭泣,陛下親自安慰她,充滿憐惜地將她擁在懷里。東方長青和拓跋烈作為禁衛軍正副統領,眉頭緊蹙地看著倒在房間中的尸體,心中都有著很不好的感覺。
拓跋華的身體被擰成了麻花,從血管中爆出的血液濺射在凳子上、桌子上、床上、窗戶上、屋頂上,放眼看去,盡是血腥,眼睛里充斥著血絲,圓睜著快要凸出眼眶,面容煞白,嘴巴張開著,喉嚨里倒灌著血水。
“房間內一切完好,突兀的死亡發生在一瞬間,甚至連呼喊求救都做不到;身體被嚴重扭曲,但面容保持完好,只怕兇手無意隱瞞死者的身份,或者說故意讓咱們確定死者身份的尊貴,是一種挑釁行為;屋內燈盞仍有光,被子鋪好了沒有蓋過的痕跡,身體上下只穿著一件褻衣,且倒在門口處,照此不難推測,殿下當時正要睡下,忽然聽到有人敲門,或者門外鬧出動靜起身查看,在開門的瞬間被殺死。”東方長青做了禁衛軍統領多年,各種殺人案件見過不少,根據現場情況作出分析,毫無保留地道與拓跋烈。
“第一個發現尸體的是榮妃娘娘,夜間起身去凈房(廁所)排解,看到殿下屋子內燈光還亮著便過去敲門,敲了幾聲沒人應答,輕輕推門,門直接開了,由此看到了尸體。”東方長青有條不紊地說著。
“想必受了不小的驚嚇,堂堂永寧宮為什么一個守衛都沒有,內務府干什么吃的。”拓跋烈憂心忡忡,自己剛上任宮里便出現如此慘案,很可能是一種警告。
“內務府的人全部守在殿外,殿下兩個貼身的保鏢今天早上剛被殺了,新人還在確定中沒有派過來,因此無人貼身守護。”東方長青對一切了如指掌,讓拓跋烈心生佩服,自己趕到的時候,他已將現場勘查完畢,可見作為禁衛軍統領,即便夜間也需要巡邏巡視,履行職責,防止宮中出現險情。
“如此說來,當是內鬼所為。”
“兇手一定就在今天早上參加過早朝的眾人之間。”
“怎么辦。”
“后宮雖然是內務府的管轄范圍,但是兇手從宮外潛入,禁衛軍未能及時發現并阻止,仍然難辭其咎,長青對殿下的慘死負有間接責任,兇手找到后,便會引咎辭職。”
“如果父皇真的追究責任的話,本王作為副統領和長青將軍一起受罰。”
“殿下,你的未來還很長,不要意氣用事,這件事情發生在殿下剛剛上任的時候,只怕沒那么簡單,禁衛軍統領的位置以后沒那么容易坐了。”
“長青將軍。”
“年紀畢竟大了,依現在的形勢,長青一心只想自保,安然度過晚年。”
拓跋烈知道他話語中的意思,點點頭,沒有繼續挽留。東方長青是個明白人,皇宮重地非比其他,除了禁衛軍和內務府之外,還有靈隱寺高僧日夜守護,兇手居然能公然殺人,如入無人之境,可見實力莫測,可見皇位爭奪戰已經到了生死相搏、肆無忌憚的地步,在這種情況下能夠安然退下應該是最好的選擇。
兩人短暫地交流了一會兒,走出屋去,來到了陛下的面前恭敬行禮。陛下摟著榮妃娘娘坐在院子中間臨時搬來的紫藤靠背椅上,左右各安放著一座半人高的火爐取暖,目光冷冽地望著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永寧宮上下所有的宮女,太監,面色鐵青,不發一言。
東方長青與拓跋烈單膝跪地,如實稟報:“啟稟萬歲,殿下…”
“你先等一等。”陛下抬起斷了他,“劉易你過來。”
始終站在陛下身后的大太監劉易聽到對方的語氣,心中咯噔一下,收斂了之前得寵時的囂張,弓著腰從椅子后面走了出來,跪倒在地,“萬歲。”
“劉易你跟了朕多少年了。”
“陛下,皇子殿下遭人謀害,內務府守護不周,罪該萬死,但請陛下看在老奴三十年侍奉的份上,給老奴留一個全尸吧。”
“三十年,是三十年吧,自朕登基以來,整個后宮交與你管理,朕對你充滿信任。”
“陛下,老奴最該萬歲,老奴最該萬死。”一邊叩首,一邊痛哭流涕,劉易的表現讓在場的太監宮女心中發寒,連他們的頭頭都要性命不保,那他們呢,他們又該何去何從,該接受怎樣的懲罰。
“皇子們十歲之前是要留在宮中學習生活的,如果一個個的尚未成年,就都被人暗害了,朕可是要絕后了!你這個狗奴才,安的是什么心思啊。”老皇帝一字一頓,字字犀利,看似語氣平和,卻將劉易嚇得冷汗直流,全身的衣衫都濕透了,對自己的主子他比誰都了解,早料到出了如此大事,嚴厲地懲戒是免不了的,卻萬萬想不到會危及到性命。
“主子,求您看在老奴多年侍奉的份上,給奴才留個全尸吧。”多少年了,多少年沒有如此狼狽,作為陛下的近臣,劉易若干年來順風順雨,只手遮天,卻萬萬想不到被無緣無故地牽涉進皇位爭奪戰中,因為一個小皇子的死而不得不面臨生與死的考驗,他瞬間便明白了,只怕帝國現在的局勢真的已經到了生死相見、步步驚心的地步。
“求陛下開恩,求陛下開恩。”劉易叩頭如搗蒜,片刻之后已皮開肉綻,鮮血橫流,“求陛下開恩,求陛下開恩。”
天蒙蒙亮,劉易痛哭流涕的請求響徹在永寧宮中,令在場的所有人汗如雨下,又一名皇子死了,且是死在宮中,兇手使用殘酷的手法殺死殿下卻唯獨保留著面龐的完好,明顯是一種挑釁行為,他在挑戰皇權,他也無視皇權,由此帶來的是當今陛下的雷霆之怒。最寵信的近臣尚且面臨死刑,他們這些人又會落得個怎樣的結局!
天蒙蒙亮,眾人卻都覺得天上唯一的一點亮光即將被黑暗遮蔽,這是心境的落差產生的錯覺,是絕望帶來的幻象,所有人都認為,自己身處的世界處在隨時崩塌的邊緣上。
“來人啊,將劉易拖出去,杖二十。”冷冰冰的聲音傳來,卻讓劉易如釋重擔,叩頭叩得更激烈了,連呼“謝主隆恩,謝主隆恩!”
“畢竟主仆一場,朕不忍心殺你,但若再有同樣的事情發生在后宮,朕便賜你一匹白布。”
“謝主隆恩,謝主隆恩。”大太監劉易被拉下去了,他身為內務府總管,施刑者必然會手下留情,杖二十只不過是個警告而已。
老皇帝轉目望向被圈在一起的一眾宮女太監,目光冷的讓人發寒:“聽清楚,朕只問一遍,皇子死的時候,可有人聽到或者看到了什么。”
眾人面面相覷,噤如寒蟬。
老皇帝無奈地嘆息一聲,揮揮手:“都給我拉下去斬了,誅九族。”
“陛下饒命啊,陛下饒命啊。”眾人這才哭天喊地,可惜為時已晚,皇命已下沒有更改的可能。直到一個宮女掙脫侍衛的禁錮,沖到陛下面前跪倒在地:“陛下,奴婢看見了,奴婢看見了。”
“你看見了什么。”老皇帝懶洋洋地靠在藤椅上,右手抵著下巴凝視絕境下爆發出潛能的宮女,目光冷的發寒,他早料到逼上絕路會有人說些什么的。
“陛下,奴婢是昨夜給殿下鋪被子的人,當時奴婢剛剛把被褥鋪好,離開了房間,便看到一道白影在眼前一閃而過,當時以為是眼花了,沒有多想,現在看來,那道虛影應該就是行刺殿下的刺客了。”
“你還記得那虛影的輪廓嗎。”
“身穿白衣,披散的頭發,應該是一個身材高挑的女人。”
“只有這些嗎。”陛下又一次揮手,有些不耐煩,顯然對她提供的線索不滿意。
“不不不,陛下,奴婢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稟報。”
“那就快說啊。”
“奴婢后來越想越覺得不對勁,過了大概半個時辰時間又過來查看,聽到殿下的屋子里有動靜,走近了貼著窗傾聽,竟然是男女歡好的呢喃,奴才當時便想,一定是賤人們盼著懷上王種,趁著殿下年紀小不懂事偷偷到他房間里勾引他,做些見不得人的事情,啐了一口便回去了,想著明天一早再跟主子稟報這件事。”
“你說的是真的?”老皇帝仍舊面無表情,但眉梢微微抬起,顯然是被勾起了興趣,宮里確有一些宮女會趁著皇子們年紀小,不懂事勾引他,一旦懷上龍種,便可擺脫奴級的身份,但拓跋華今年剛剛六歲,要說能做點什么實在難以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