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到底是什么東西。”昂山青產生了和沈飛相同的疑問,他身為武道高手,常年身處帝都之中,從未見過這等邪晦之物。一句話剛剛說完,忽然感到手腕一涼,竟是復活的蜥蜴妖怪用被削短的舌頭纏卷住他的手腕,不止是他,身邊士兵們的手腕也被纏卷住,蜥妖彈出舌頭的速度快如閃電,完全沒給他們反應的機會。
接著往后一拽,天牢士兵們便都離地而起,向著牢門沖去“咣”的一聲撞在上面,“救命啊,救命啊。”發出救命的哀嘯。
可惜沒有用,蜥妖鋒利的爪子從牢門里伸出來,刺穿肩甲,刺入血肉之中,藏在指甲縫中的恐怖尸蟲順著傷口鉆入士兵們的身體,進入血液之中,不一會兒功夫,士兵們求救的聲音便轉小下去,一命嗚呼了。
唯一沒有受到傷害的是昂山青,他雖然也被蜥妖黏糊糊的舌頭纏住了手腕,但是兩腿之間含有著萬鈞之力,馬步扎的很穩,蜥妖拽不動他,反而是自己的舌頭被手刀斬斷。
“看來等不到佛宗高僧前來救場了!”屬下們的死讓昂山青產生了怒意,身穿重甲的他抽出腰刀水平斬出,刷的一聲,圓木制成的囚室從中間被斬斷,根根圓門斷折,切口兩端仍舊完整相對,是因為沖刷過的氣流過于快速,過于鋒利導致的。
囚室內的一眾妖獸,全部被攔腰斬斷!
“刷!”甚至連背后堅硬的墻壁上,都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創口。青州城的囚籠建設在地面以下,四周都是堅硬而且沒有邊際的土石,昂山青一刀在其上斬出一道口子,算是非常了不起了。
仔細看,他手中的長刀很有意思,刀柄為青銅打造,刀刃下窄上寬,刀身長達五尺,由三片短一些的刀刃以不知名的工藝鏈接而成,三片刀刃的鏈接處有著金色的插槽,插槽沖外的地方長出刀刃一截,如同動物的牙齒。
據昂山青自己說,他手中的長刀名曰“鯊齒”,是帝國第一工匠親手鑄造的。
鯊齒一出,整間囚室被斬為兩半,震天動地,旁邊囚室中哀嚎著的囚犯們終于安靜下來。燃燒的火把斜插在濕漉漉的墻壁上,照亮方圓五米的地方,牢房內雖然每隔五米距離插著一把燃燒的火炬,但仍然潮濕陰暗,充滿壓抑,昂山青的影子映照在墻壁上,如同一尊持刀的魔神,卻有著細小的黑點在他堅毅的輪廓上爬行。
“不好,是尸蟲!”一刀斬過,囚室洞開,囚室內死而復生的群妖非但沒有死,反而數量越發增多,就算身軀被斬斷也不能影響它們的活動能力,殘肢斷臂的妖獸們更加猙獰,更加可怕。
其中,只剩上半身的家伙們,把手當成腿反過身子爬行,只剩下半身的家伙們兩條腿沖上屹立不倒,大量黑色的蟲子從創口處爬出來,爬地到處都是,甚至爬滿昂山青全身。
囚犯們同樣被黑色的蟲子爬滿了身體,那些蟲子細小而堅硬,腹部下面長滿了螯足,從眼睛、鼻子、耳朵甚至中爬入犯人的身體,從內到外啃食臟器,不過囚犯們死的不算痛苦,因為每一只蟲子都是含有劇毒的,尚沒有感受到萬蟲噬體的痛苦,就已經毒發身亡了,很快就沒氣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死亡之后不久身體便腫脹起來,蟲子在肌膚下面來回走動導致肌肉與皮膚分離,使得尸體表面出現一個個一處即破的氣泡,那些氣泡里蘊含著數不清的蟲卵,一旦被戳破,蟲卵立刻爆發,噴射得到處都是,黏在身上又會感染其他人。
這情景仿若地獄一般,恐怖至極!處在風暴核心地帶的昂山青看到了囚犯們凄慘的死狀,深吸一口氣,面頰很快發紅變燙,一股熱力從內向外排,將趴在身上的蟲子全部消滅干凈。
這股熱力看上去與仙人的護體仙罡有些類似,卻對昂山青造成了不少的損耗,使得他不得不單膝跪地喘息。
沈飛嘴角上揚,露出一絲笑容:“武者雖然厲害,但武道勁力從體內產生,無法與自然形成循環,因此損耗巨大,昂山青的武學造詣已經很頂級了,一次全身性的爆發武勁仍然使得體內空虛,損耗極大,可見武道和仙道相比較,毫無疑問地落于下乘。”
正想出手相助,驟然見到昂山青持刀的右手,手背上發出光芒,仔細看,他的右手手背居然趴伏著一只妖獸的紋身。紋身是肉色的,平時看上去如同胎記一般,直到閃耀出光芒的時候,才發現是一頭猛獸的形象,似乎是猛虎。
下一刻,一聲虎嘯傳遍地牢,隨之而來的是一股充滿壓迫感的氣勢,沈飛和楚邪同時后退一步,以手掩面,楚邪備懶的眼睛睜開了少許,興奮地道:“有意思,有意思,和沈飛你前來帝都果然是一個正確的選擇。”
昂山氏作為人國境內傳承已久的武道家族,其族人修行的拳法為虎形拳,修行的內勁為“虎威斗勁”,家徽為猛虎下山圖案。
昂山青作為家族第六代傳人,虎威斗勁自小修煉,雖未臻大乘,但決不可小覷。
昂山青大概是覺得之前的出手失了顏面,毫不猶豫地解放了家族的絕學“虎威斗勁”,一時間,振聾發聵的虎嘯之聲傳遍地牢,視線中,仿佛有一個猛虎的虛影與昂山青合二為一。
下一刻,昂山青一刀斬出,仿佛有一只猛虎盤亙在刀刃上,隨著這一次斬擊向前飛出。猛虎是勁力的聚現體,所過之處,氣流被撕裂,細小的蟲子紛紛化作碎片,從內而外爆炸,如同被猛虎的爪子掏空了身體。
虎勁撞中群妖,后者轟然炸裂,本就殘破不全的身體被炸成大塊小塊的碎塊,慘不忍睹,卻仍然如提線木偶一般,緩慢至極地從地面上爬起,時不時地抽搐一下。
沈飛終于看出了端倪,眉目掃望四方,道:“不對,這些尸體不是自己動起來的,而是有人在背后控制,控制它們的人就在附近。”
他騰起仙力,形成觸手不斷擴大,去感知存在于附近的“黑手”。那黑影居然在被氣墻籠罩進去的時候,虎軀一顫,感知到了氣墻的存在,快速向著遠方遁逃。
沈飛沒有追趕,因為在那人離去之前,向著群妖下達了最后一個指令,后者發瘋般地撲上來,沒有痛感,也沒有知覺,瘋狂而又致命。沈飛和楚邪同時使出仙力震爆的招數,才將它們的攻勢徹底瓦解。
惡臭撲鼻,四周被黑壓壓的蟲尸覆蓋,地牢化作修羅場,充滿死寂和肅殺。
潮音寺僧人趕來的時候,地牢入口已被士兵們用木樁封死,不允許任何人進入。青州城共有三處牢房,此處關押的都是死刑犯,家人方面無需交代,造成的動靜也僅僅局限在有限的地界里,沒有對當地居民造成太大影響。
潮音寺僧人騎乘白馬趕來,頭頂六結疤,須髯皆白,慈眉善目,一身紅色袈裟寬大蔽體,右手手腕上掛著一串念珠,珠子十八顆,由桃木所制,雕刻表情各異的羅漢頭像。
距離近了,馬匹尚在飛馳之中便騰躍而起,足尖點踩虛空,降落在囚牢的近前。
“善哉善哉,此地煞氣厚重,凝兒不散,究竟發生了何事。”老和尚年歲已大,但身手敏捷,微蹙的眉頭中含有著對黎民蒼生的關懷,站在封閉的牢房門口,雙手合十,圣潔的光從他指縫間流溢出來,慢慢擴大。
“駕駕駕駕!”此時,牢頭剛剛駕馬到達,“稟報城主,潮音寺高僧小的請來了。”
昂山青哪有功夫理會他,不耐煩地揮揮手道:“請來就好,這里沒你的事了。”
牢頭卻不愿意離去,微微抬頭看了一眼被木樁封死的地牢大門,從相鄰木樁的縫隙之間,依稀看到鮮紅的血液在流淌,再看看四周,并沒有同一牢門的衙役,深吸一口氣道:“地牢封了,那小的…”
“一天之間死了那么多人,你還有心情關心自己的職位!”昂山青有些慍怒,畢竟地牢里的事情不止死人那么簡單,還關系到皇帝陛下交代的差事。
“小的知錯,小的知錯。”牢頭馬上慫了,磕頭認錯。
“下去吧,明天去城主府報道。”昂山青又一次揮手。
“多謝城主,多謝城主。”牢頭一邊磕頭,一邊向后退,一副謹小慎微的樣子。
昂山青長嘆口氣,面色陰沉,一言不發地走到老僧身后,拱手道:“聚善大師,地牢之內發生災變,本已死去的尸體重新醒來,攻擊人畜,被昂山以暴力制止,還請大師以純凈之氣驅散邪惡,凈化此方土地。”
被稱為聚善的和尚雙手合十,手中光芒不斷放大,隨著光芒的侵入,籠罩在牢獄中的陰晦之氣向后避退,縈繞在耳邊若有若無的呻吟求助之聲轉化為渺渺梵音:“善哉,善哉,城主放心,此間的事物老僧定會處理妥善。”
光芒漸盛,沈飛站在遠處親眼看著,那一點至純至凈的光芒從一個點,化作一大片,直至最后籠罩了整座地牢,使得冤魂痛苦呻吟的聲音化作渺渺梵音,深感奇妙,忍不住贊嘆:“如果說道教法術是遵循天地的規則,引導天下大勢以為己用;那么佛宗的法術就是于無中生有,于不可能中創造可能,是一種不可思議的,突破想象的神奇存在,真是玄妙無比。”
嫌少接他話茬的楚邪大概對此深有感觸,主動開口道:“僧人都是虔誠的信徒,通過不斷的苦行和自虐使得佛祖明了自己的心意,從而開啟神通,獲得力量,由此擁有的究竟為何等神通甚至連他們自己都不知曉,神通的偉力才會如此詭異莫測,難以預判。”
“確實,佛法能做到的很多事情,都是道法做不到的。”
“那不一定,道法也能做到很多佛法無法做到的事情,應該說是兩者各有所長。”
“楚邪,剛剛的那番話讓我對你刮目相看。”
“本大爺需要在意別人的態度嗎。”
“哈哈,你雖然我行我素,卻很真實。”
“世上有幾人不想真實的活著,無奈現實殘酷。”
“我的天啊,楚邪這么有哲理的話你也說得出來,我真的對你刮目相看了。”
“少拍馬屁。”與楚邪在一起相處久了,沈飛發現其實面前的這個男人并不像傳言中所說的那樣不近人情,交橫跋扈,為所欲為。正相反,楚邪作為仙道天才必然受到外人的嫉妒和羨慕,因此以我行我素,剛毅果斷世人,達到保護自己的目的,他本質上非常聰明,也非常渴望友情,并不是個不近人情的獨行俠。
沈飛笑吟吟地看著楚邪,這個男人帶給他的感覺與邵白羽全然不同,卻別有一番滋味,后者沒好氣地道:“少對著本大爺傻笑了,惡心死了。”
兩人說話的時候,收尾工作已經完成,圣潔的光芒覆蓋范圍達到極致,繼而收回到拳頭大小,收回到聚善大師的掌中,被那人輕輕揉搓之后化為無形。
往前看,整個地牢之內的污濁之氣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廢墟特有的頹廢和破敗,不知為何還能感受到心靈的孤寂。
聚善大師兩掌分開下壓,長吐一口氣:“善哉,善哉,怨念如此深重,可見生者死前遭遇了常人無法理解的痛苦,幸好老僧及時趕到,否則會造成難以想象的后果,出現也說不定。”
“聚善大師大慈大悲,功德無量,昂山青代青州城的百姓謝過大師了。”昂山青極為尊敬對方,身體略微前傾,雙手抱拳前拱,從他的表現可以看出佛宗在人國的帝位到底有多高。
“積善積德,本是老僧分內之事,算不得什么,倒是昂山城主,老僧不得不多嘴問一句,如此沉重的怨煞之氣到底是怎么形成的,作為帝國重鎮的城主,不要無端造下殺孽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