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人軍接了圣旨,從商丘城一路向北遠道而來,本以為可以直接入皇城接受封賞,卻想不到,距離皇城百里的時候,迎來了第二道圣旨,圣旨言,千人軍需前往青州小駐,等待皇帝的進一步指示。
如此旨意,是拓跋鈞在軍隊離開之后上奏了對他們不利的第二道密旨?亦或朝內有人忌憚皇子殿下的到來,暗中給他們穿小鞋?不得而知。卻絕不是什么好事,因為皇城與青州看似近在咫尺,實際上卻有著天與地的差別,入皇城是登天,預示著飛黃騰達指日可待;入青州是被冷落,預示著接下來究竟是平步青云還是步步后退;是接受封賞還是遭受處罰,成為了未知之數。而一切的一切,全在于皇帝陛下的態度,那個在人國百姓眼里,至高無上猶如神明之人。
距離青州城十五里,青州城主昂山青率領城內百官前來迎駕。昂山青是武官出身,官至將軍,和南通城守王林官階相等,手握重兵鎮守帝都東進軍事重鎮,肩上擔子很重,卻是年紀輕輕,一表人才,身上縈繞著強大的氣息,明顯是修習異術所致。
昂山青騎乘一頭雄性成年猛虎出迎,身穿紫銀相間的重甲,背披深紫色斗篷,頭戴皇冠般特制的靚麗頭盔,一把不帶刀鞘,長約五尺的巨形鯊齒砍刀懸在猛虎背鞍,說不盡的凌厲和肅殺。
來之前,拓跋烈便向沈飛介紹過昂山青的情況,親眼見到才知道真身更在傳聞之上。昂山青的父親是武豪昂山岳,昂山岳有著開山裂地的本領,為帝國權貴追捧,卻不愿意接受帝國的重用,終日云游四海,行俠仗義,昂山青繼承了父親的武學,并有著為國盡忠的想法,從十二歲開始,擔任皇子們的武學老師;十八歲成為陛下近臣,大內帶刀侍衛;二十三歲前往青州擔任副城守一職(青州本沒有副城守的職務,為陛下為其特設),二十五歲接替劉洪,成為青州城守,官至將軍,統領帝國萬人軍。他做到將軍的年紀,比大將軍王上官虹日當年年輕了整整一歲,開創了一個新的記錄。朝中顯貴紛紛將他當成大將軍王的繼任者,對其贊譽有加。
時至今日,昂山青不過二十八歲的年紀,僅僅比沈飛大了八歲而已。沈飛還是第一次見到凡間之民騎乘在猛虎的背脊上,對他多了幾分看重。
昂山青一虎當先迎駕,跟隨在身后的文武百官全部成為了他的陪襯,青州城與南通城不同,南通城占地不過百畝,而青州城占地千畝,且是帝都門庭,地位極高,城內除了駐扎的軍隊之外,還有著一眾文官負責日常管理,機構復雜,官員眾多,是以隨著昂山青一起出迎的有一大批人,其中有儒生也有武將,明顯可看出與其他地區的不同。
“烈皇子大駕光臨,昂山青接駕來遲,萬望贖罪!”離得尚遠,便聽到一個雄渾而真誠的聲音,當是昂山青的。斑斕猛虎氣勢十足,步伐沉穩地到了近前,昂山青翻身下虎,表現出對烈皇子的尊重。
烈皇子注意到,昂山青躍下虎背的時候,無論文臣,還是武將,凡是地位足以騎馬的,哪怕身在很遠的地方,也跟著從馬背上跳下來,不敢有越軌之舉,微微一笑,毫不猶豫地下馬,拖住昂山青準備下跪的身體,道:“本王遠道至此,為青州的百姓添麻煩了。”
在他下馬的時候,并騎而來的沈飛和楚邪卻沒有下馬,高高在上睥睨而下,一副天老大,我老二的架勢。
昂山青早就注意到兩人,自己坐下斑斕猛虎那是百獸之王,尋常戰馬從很遠的地方聞到氣息,便會躁動不安,見到其面目會轉身逃走;烈皇子坐下的戰馬明顯是身經百戰的,雖然仍舊在斑斕猛虎的氣息下煩躁,但仍會聽從主人的指示行事,不會臨陣脫逃;可烈皇子身邊那兩人卻完全不同,坐下戰馬非但沒有在斑斕猛虎的氣息下現出煩躁,反而高昂著頭,大有一副挑釁的態勢,絕不是尋常坐騎應有的,坐騎如此,騎乘坐騎之人更非等閑之輩。
昂山青迎著太陽望過去,看到沈飛和楚邪高高在上,不將自己放在眼里的樣子,問道:“這兩位便是投奔殿下的道宗使者了吧。”身在皇城,昂山青的消息果然靈通。
在他如此說完以后,沈飛這才下馬拱手:“在下沈飛,道號元正,為蜀山傳道使者。”終于到了帝都,沈飛毫不避諱自己的身份。他清楚地知道,事情發展到現在的地步,人人都知道自己為何而來,所以干脆不再避諱,將事情鬧得越大越好,有全天下人做鑒證,佛門面對挑戰,反而不敢做出群毆或者暗自下毒之類的不光彩舉動。
“旁邊那位是舍弟楚邪,年紀太小,冒犯之處請將軍不要見怪。”楚邪才懶得看對方一眼,害的沈飛每次都要為他打圓場。
昂山青身為武人,對斗技場、楚邪的名號都有了解,聽聞楚邪二字心中一沉,不禁在對方身上多看了兩眼,遭到楚邪的惡目相對,毫不避退,反而針鋒相對的望過去。
武人之間特有的爭強好勝在兩人之間迸發。沈飛看出了端倪,微微一笑,沒有做聲。昂山青的體內蘊含著很強的氣,這股氣與令狐懸舟一樣,是通過后天修煉產生的武人的斗氣,證明他是一個強大的武者。有了上一次與令狐懸舟戰斗的經驗,沈飛對于武者的看法大大改觀。武者雖然不像仙人那樣,可以吸取空間中存在的仙力為己所用,卻能夠憑借后天的苦練,從體內產生一股勁力,這股勁力會隨著修為的加深越來越多,越來越凌厲,具有很強破壞性,雖然相比較仙力而言,消耗巨大,不可填充,但也有好處,那就是勁力是從體內產生的,如同手腳,是身體的一部分,在使用的時候會更加自然,而且有可能附帶特別的屬性。
在令狐懸舟面前,沈飛險些吃了大虧,因此對強大的武者全面改觀。
毫無疑問,只需打眼一看,便可知昂山青是一個強大的武者,潛伏在他體內的勁力因為體量過于巨大,甚至可以像仙力那樣流溢而出,形成一道無形的氣罩,只怕實力更在令狐懸舟之上了。這樣一看,絕對是個不好對付的人物,與楚邪有著一戰之力。
“聽聞金陵斗技場是人間強者聚集的地方,其中便有一塊擂臺的擂主名為楚邪。”
“我是楚邪,但早已不是擂臺擂主。”楚邪毫不避諱地直言,第一次與昂山青對話,“你的父親昂山岳曾與我交手,是少數幾個我楚邪當年打不過的人,但若現在再打一場的話,我有信心擊敗他。”
“家父為武道至強,地位可比蜀山劍派教主,若說你這般的孩子能打敗家父,根本是癡人說夢。”
“你太高看自己了,武道強者是很厲害,但和真正的道統比起來,如同螢火之光與皓月爭輝,毫無可比之性。”楚邪一旦遇到了針鋒相對的事情會分毫不讓,一改往日形象,伶牙俐齒,連沈飛都覺得驚訝。
“太高看自己的,恐怕是你們蜀山吧,真以為帝都是你們隨意撒野的地方?”話一出口,昂山青意識到說錯了,畢竟道宗是拓跋烈看重的人,但很快咬緊牙關,不看拓跋烈一眼,做出決絕之態,這大概便是武人的驕傲吧,哪怕身在帝都這個各方勢力共逐的名利場里,也不改本色。
沒想到楚邪忽然伸出手指過來,道:“沈飛,你來告訴他。”
后者被他說的一愣,隨即苦笑:“究竟是龍是鳳,總要顯示過真本領才能知曉,千百年來,道宗從未正式介入人國事物,從我開始發生改變,與人國高手產生摩擦是免不了的,不過這總歸是一件好事,人國的百姓早該了解,究竟哪種信仰是最適合他們的了。”沈飛沒有說力量,卻提及了信仰,因為道宗傳教是信仰之爭,而非實力之爭。
“呵呵,有機會的話,昂山青一定要向楚兄弟討教幾招。”昂山青顯然不關心信仰問題,他看重的是武藝的高低。
“何必等到以后,現在便可以。”楚邪身為武癡,與人爭斗是他畢生的追求,怎會怕了。
“等等,等等。”倒是拓跋烈越聽越不對勁,出來打圓場,“我說兩位暫止干戈,咱們是不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耽誤一點時間,也不為過吧。”可是身為武人的昂山青已經涌起了爭強好勝之心。
楚邪更不會視弱,身姿拔起,跳下馬背,逼近過來:“來啊,來啊,小爺怕你啊。”
“好啦,都給我住口!”終于,沈飛動了雷霆之怒,“昂山城主,您和舍弟想要切磋武藝,是你們二位的事情,但讓王爺、一眾王公,上千士兵在旁邊等你們決戰不穩妥吧。”
“這…”昂山青大概是被沈飛雷霆霹靂一般的咆哮喊醒了,目光從狂熱偏執的爭強好勝中恢復過來,恢復到來時的英氣和睿智:“哈哈哈,許久沒有見到能夠交手的人了,一時興起,讓各位見笑了,走吧,王爺,城內請。”昂山青絕不是一個愚笨自大的人,否則做不到十公里之外迎接烈皇子的到來,只是身為武人,體內潛伏著好戰的因子,一點就著,沒有辦法。
文武百官相繼拜見了烈皇子,昂山青坐回虎背與烈皇子并騎而行,這個時候,坐在老二背脊上的納蘭若雪從遠處飛來,貼著地面低掠而過:“哦吼吼,沈飛哥哥,人家終于追上你們嘍。”若雪速來貪玩,對慢騰騰的千里行軍感到厭煩,所以坐在老二背脊上于云間馳騁。從至高處一路俯沖快要觸及地面之時才又猛然拔起,七小釋放出的威壓連昂山青坐下的猛虎都覺得畏懼,發出沉沉的低吼。昂山青從未見過如此美麗的女人,也從未見過如此漂亮的白狼,眼睛睜得大大的,目不轉睛地打量,驚為天人。
直到沈飛道:“等下隨我一起進城,別再走遠了。”這才知道,此人和沈飛是熟識的,卻又忽然感受到一股子腥臭撲鼻的氣味,感覺到坐下的猛虎不安地顫抖,扭頭望時,看到一張血盆大口近在咫尺,驚得險些拔刀。原來,老大因為不會飛,食量大,經常跟在隊伍末尾,或者離開隊伍去森林里捕食,此刻老二歸來,它也一起出現。
老大表情兇惡,鋒利的牙齒參差外露,雖是狼身,但體型比老虎還高、還長、還要魁梧,著實讓昂山青心中一驚,幸好他也算見過世面,很快發現老大并無惡意,才止住了拔刀的沖動。
老大用舌頭舔舐嘴唇,嘴巴旁邊的息肉上黏著著食物的殘渣,狹長的眼睛充滿死氣,一身長毛逆沖向天,張牙舞爪,背脊弓著,像是一座小山。
和猛虎站在一起,兩者體長差不多,但身高方面,老大的身材明顯高大,骨頭結實,爪子踩在地上會深陷進去,看起來比猛虎更加兇神惡煞,昂山青還從未見過此等異獸,難免多看幾眼。
沈飛道:“昂山將軍不必介意,這是沈某的寵物,不傷人的。”
“寵物?”昂山青強壯鎮定,“有意思。”復又將目光落在納蘭若雪光彩照人的面容上,他在皇宮里見過數不清的女子,但像納蘭若雪這般毫無瑕疵的,還從來沒有見到過。“這位是…”忍不住問。
“未婚妻!”沈飛猶豫了一下,這樣回答。他本想回答舍妹的,但看到昂山青貪慕的眼神,便改口稱呼未婚妻,如果納蘭若雪知道的話,會高興地跳起來吧。
“未婚妻?”昂山青明顯有些失落,卻也只是一閃而過:“好福氣,沈兄弟。”
“謝謝。”
——所謂帝都,乃是人國諸強聚集之地,昂山青作為強者之一率先登場,掀開了一場亂世血戰的序幕。
——很快,整個九州都會迎來巨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