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劍罡與地面相接觸,緊接著炸裂,形成盛大的煙塵,沈飛倒飛而起,橫出一劍將煙塵斬盡,露出地表上寬達一寸的縫隙,深不見底的淵洞。
令狐懸舟早一步逃離,在地下游走的時候向上擠出土壤,行進的過程中會形成土丘,暴露了行蹤,沈飛正想出劍剿滅,從天上一直追來的鳥妖們忽然抵達,趁著下落時威猛的勢頭攻擊自己。沈飛冷笑,右腿后撤一步,左臂向前,迎著風刺出一劍。
看似簡單的出劍,卻蘊含著難以想象的大威力,這一劍迎風刺出,瞬間打破了鳥妖群的封鎖,在遙遠的天際留下了一道與之前那一劍近乎垂直的裂痕,使得厚實的云層被分成了四塊。
翎羽散亂,鳥妖們圍成一個圈,妖力互相糾纏形成一個整體,居然抵擋住了這一劍的威力,與沈飛形成僵持。
令狐懸舟瞅準這難能可貴的機會,拱出土壤從地面上露頭,雙劍具不在手,他靠著化作鋒利的爪子戳破黃符,釋放出雷霆之力。
幾乎是天空上的翻版,只不過這一次,沈飛體內的仙力已經所剩無多了,即便再用一次仙力震爆,只怕也難以起到理想的效果。
冷風夜下,身穿綠衣的少年面對來自于四面八方的攻擊,他所釋放出的光明越來越弱小,仿佛生命之火即將隨風消逝。
“哎!”沉沉的嘆息,每到生死邊緣,沈飛總會萌生出很多的感慨,回憶起過往的種種難忘經歷。人生如同河田,每日灌溉未必便能喜獲豐收,只有承蒙天恩,風調雨順,才可以獲得理想中的農作物。
巨大壓力之下,時間仿佛又一次陷入停滯,沈飛重重嘆息,保持劍刃向前的動作,眉眼之中閃過一絲冷芒,右臂青筋暴跳,向前刺出的劍刃忽然下斬,使出了一記圓之道。
萬法歸宗,唯圓不破。
此前的沈飛一直糾結于劍法的稀少,一式“有去無還”,能夠帶給他瞬間的爆發,卻無法持久,面對炎天傾的時候因此陷入被動,在被拉開距離以后被敵人放風箏放到死,若不是對方的目標是鈞天劍,只怕那一場戰斗敗陣的會是自己;與楚邪交戰,破襲劍意凜冽釋放,與他硬碰硬,楚邪是武癡,自己越是強大他就越是興奮,并沒有發現其中的不妥,可自己卻明白,若楚邪不那么強調以強破強的話,可能結局會不一樣。
“有去無還”是一次突擊,一記進襲,就如同數字里的一,代表了一段距離上的無敵,當招式完結的時候,自己會露出破綻,陷入被動,沈飛一直苦惱于此,直到此間的戰斗爆發,在逆戰之下,他的內心深處產生了一絲的明悟。
如果說進擊的“有去無還”是一條直線,當直線以某一個點為中心化圈的時候,就會化作一個圓,而舉世無雙的最強的攻擊將轉化為舉世無雙的最穩固的防守,也就是所謂的圓之道了。
于是,猛烈的出劍化作下斬,以肉眼難辨的速度斬落,形成一道光弧,來自于鳥妖和雷電的猛烈攻擊由此被擋下了,被封鎖的氣機現出了一道缺口,沈飛由此獲得空隙,斬出又一個半圓,形成又一道光弧。
歷經一年時間,百戰之劍終于獲得了突破!
萬事萬物,有其始終,沈飛的出劍起始于一,終止于圓,就是所謂的回歸終點。這是他自己摸索出的劍法,將破襲劍術與圓之道結合在一起的劍法。
以君子望氣術對氣機的解釋,在群鳥俯沖下來的時候,沈飛周邊的氣機都被封死了,因此陷入到無處可躲,無處可藏的艱難境地里。能夠改變這種現狀的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使出一記圓之道將周圍封鎖的氣機斬出一個缺口,在囚籠之下創造出一條逃生的通道,僅此而已。
以“有去無還”劍意為載體刺出的朝天一劍被鳥妖們擋了下來,當劍式完結的時候,群鳥的封鎖圈將會縮小,沈飛由此陷入被動的境地,可能身受重傷。為了改變這一切,向前沖刺的出劍化作下斬,斬出一道光弧,凜冽劍意由此得到延續,發生變化,從進擊的破襲化作防守的圓之道,鳥妖們圍攻封鎖的氣機由此被斬出一個缺口。
有了缺口便有了還手的余力,沈飛由此使出第二記揮斬,第二記圓之道。
“刷!”如果從遠處看,會看到如同禿鷲一般圍繞著獵物猛攻的鳥妖群落之內一道明亮的光弧一閃而過,下一刻,海量的妖血噴射出來。
“刷刷刷刷刷”沈飛連續揮舞長劍,光弧一次又一次閃耀,圓之道被融匯入戰斗之中,大放光彩。鳥妖們頻頻受到傷害,“嘰嘰喳喳”地尖叫,飛到天空中,盤旋圍聚成一個圓圈,鳥喙張開,“鬼怨什剎炮”快速孕育。
這一招是集中冤魂煞氣化作能量巨大的能量波,威力極強,沈飛體內仙力無多,不想再承受一次冤魂噬體的痛苦,縱身而起,持劍在右,臨近了目標的時候,手中長劍驀然揮出,劃過一個半圓,將當先的六只鳥妖攔腰斬斷。
幸存的鳥妖沒有在意同伴的死去,拍打翅膀圍繞著沈飛旋轉,鬼怨什剎炮兇猛出擊,耳邊具是可悲生命的凄慘哀嚎。
“冥頑不靈,同樣的招數怎能一再奏效。”沈飛駕馭花瓣云躲避過鬼怨什剎炮的攻擊,反手斫出一劍,又將三只鳥妖的九顆頭顱齊刷刷的削去,之后如法炮制,腳踩花瓣云與鳥妖們貼身肉搏,神出鬼沒,忽進忽退,將一整隊的鳥妖盡數斬殺。
一時間,九天之上如同下了一場大雨,粘稠的妖血滴落在草叢里,滴落在林木上,滴落在假山處,滿眼具是悲哀,滿鼻都是血腥。沈飛駕馭花瓣云回到地面,身體被赤芒籠罩,單手持劍,目光凌厲,如同神魔降世。
由最開始的天神降臨,到現在的神魔降世,他身上氣質轉變之大只能讓人感嘆時事變遷,造化弄人。
神魔降世!降落在地的沈飛目光仍舊明亮如華晝,卻平添了幾分渾濁的煞氣,幾分冷酷的殺意,這是一場戰斗的殺伐給他帶來的改變。
令狐懸舟早已不知去向了,鳥妖的尸體從天空中落下,橫七豎八的陳列在各個地方,妖血從創口處流出,滲入地底。令狐懸舟在地下移動拱出的土丘好端端地存在,但他本人已經不知去向。
沈飛注意觀察周圍的環境,瞳孔忽然收縮,像是察覺到了什么,邁步上前,步伐沉穩,在翻出的土壤中,看到了一只慘白的手掌,那手掌纖細光滑,冰清玉潔,五根手指又細又長,毫無瑕疵,指甲打磨成圓潤光滑的樣子,表面涂抹了粉紅色的甲油,看那鮮艷獨特的顏色絕對是只有高檔的地方才能購買到的昂貴貨色,腕子上有著很深的勒痕,顯示出生前受到了非人的虐待。
有誰會如此狠心地對待一個楚楚可憐的美麗女人!沈飛隱約猜到了什么,揮出一掌,震碎覆蓋在女性尸體上的土壤,看到了一張本該熟悉的面孔。
死后的芊芊姑娘表情猙獰而扭曲,五孔六竅殘留著血液外溢的痕跡,嘴巴張開著,昭示著臨死之前有過極端痛苦的呻吟,曾經令無數男人心馳神往的柔軟身體扭曲得如同麻花一般,大概是在經歷折磨的時候沒辦法脫身的緣故,衣衫襤褸,引人萬千遐想的小腳丫赤裸著,整個身體都泛著本不該有的青灰之色。
芊芊死的很慘,美麗的五官,充滿誘惑力的身材已經隨著折磨的持續而不堪入目,失去了所有的溫度平躺在地面上,濕稠的土壤成為了她最后的遮羞布,為她保存下生前的最后一絲尊嚴。
塵歸塵,土歸土,生活在九州大地上,任何時候都可能面對死亡,哪怕生前再過眾星捧月,再過奢華榮耀,死后也不過是一方寸土而已,慘死在荒郊野嶺,連個收尸的人都沒有。
這是命中注定的悲哀,是生而為人的最終歸宿。
沈飛破例召喚出了一團三昧之火,將腳下這片寄宿著悲哀的土地化作火海,予這些隨風消逝的生命,無論是人是妖,無論是正是邪,無論是貴是賤,以往生的極樂。
“去吧,讓斗爭衍生出的悲劇隨著火焰的燃燒而化作灰燼,讓一切的一切回歸樂土,讓我打破原有的常規,建立起新的秩序。我沈飛,一定會不辱師命,撥亂反正,還蒼茫人世以正義與和平。”
沈飛走出了院子,身后化作一片火海,熊熊燃燒的火焰將一切悲哀化作灰燼,隨風散去。
“令狐懸舟在哪里?”沈飛充滿戒備地往前走著,“已到現在的地步,身為梟雄的他絕不會逃。”
“他一定是在某地潛伏著,等待著給予自己致命一擊的時機!”他自問自答。
與通天教的對抗進入到了最后的階段,沈飛行走被火焰照亮的夜幕下,行走在炙熱的氣流中,身后的氣息緩慢凝聚,依稀現出一個鬼魅的影子,那是道心初步凝聚的結果。
道士修的是道心,道心從最初的確定,到逐漸凝聚成形有著漫長的過程,等到最終極的階段,會如同掌教那般形成實體,這個實體因人而異,并不一定是逆瀑,也有可能是其他什么東西,甚至是一份無法抵抗的沉重壓力,總之,道宗高手的成長是與道心的建立息息相關的,一顆堅定的道心是強大的關鍵,心靈邪惡道心也會邪惡,會變成洪水猛獸,
隨著戰斗的持續,沈飛殺伐之心漸重,道心也因此發生改變,逐漸凝聚出的雛形當中,有了一絲邪異鬼魅的影子。
快要踏出火場的時候,沈飛心中忽然產生了一絲悸動,轉過身來,看到一個巨大的身影在火焰中翻滾,仔細一想,那只與自己一同陷入到結界中的青蟒接受了仙丹靈力的滋潤之后好不容易保存下了一絲生氣,卻又被自己召喚的大火燒灼,只怕是十死無生了。
想想自己也真是多事,多次傷害它,又多次救了它,讓它無端承受更多痛苦,真是好心做了錯事。現在大火已經燃起,且是用三昧真火燃燒起的火焰,沒有熄滅的可能,那大蛇必死無疑了。
“哎!”沈飛沉沉嘆息,為自己的好心做錯事感到悲哀,在心中向青蟒默默道歉,“或許這也是一種贖罪吧,誰讓你生前做了太多的壞事。”
再不看它,舉步向前,一步尚未落下的時候,身后傳來一聲嘶吼,一連串肢體撕裂的聲音緊接著傳來,沈飛感覺有變故發生,驀然回首,竟看到那青蟒求生意志極強,竟然在火焰中蛻皮,拼著新生鱗甲被燒焦的痛苦,彈躍而起,一舉脫離了火海,摔倒在了自己的足下。
沈飛近距離地凝視它,看到它的身上幾乎沒有一處完整的肌膚,鱗甲被燒黑到彎曲,血肉模糊,嘴巴已經閉不上了,努力地張開著顯出奄奄一息的瀕死樣子,黏在毒牙上的毒液被燒糊掉,黑乎乎的一團滴落在地上。曾經充滿惡毒的眼睛近乎失去了所有的光彩,瞳孔表面蒙著一層霧,不知道是否已經失明。
沈飛看著它氣若游絲的可憐樣子,心道:“天意造化,你屢經磨難而不死,前半生的罪惡多半被洗凈了,我便助你一程,希望你日后改過自新,好好做蛇,千萬不要再助紂為虐了!”
也不知那青蟒是聽懂了還是肌肉吃痛,居然輕微地點點頭,空洞的眼睛里流下了兩行血淚。
沈飛產生一絲憐憫,俯身右手搭在它的身上,“看來你是知錯了,從此以后好自為之!”毫不吝惜地,將三顆頂級仙丹送入它的口中。世說,我佛慈悲,普度眾生,沈飛天性善良,極具正義感,身為道士,卻有著佛祖的慈悲之心,讓人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