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不屈不撓的堅持感動了蒼天吧,就在男孩最絕望的時候,有兩股力量同時向他拋出了橄欖枝,一股力量,是由一個女人帶來的漁幫的力量,也是江湖力量之一;另外一股力量,則顯得有些超自然了,是一些身穿黃袍,頭戴高帽,擅長操控異獸的道士,道士們答應將超自然的力量傳授給他,條件是,男孩必須加入教派,并在余生當中,誓死捍衛教派的繁榮。
男孩毫不猶豫地與道士們達成了交易,從惡魔那里換取了夢寐以求的力量,至此,再沒有什么能夠阻擋男孩的腳步了,或者說,由于這兩股力量的加入,讓他在一夜之間,順利地從男孩成長為了男人,變成了一個可以站在至高點上,自由俯瞰人間,為世人敬仰和憧憬的男人。
不久之后,男孩終于如愿以償的將黑洗白,男孩終于可以站在陽光下和那些所謂的權貴互相奉承,男孩終于擁有了被世人承認的權力和財富,男孩終于過上了幸福的生活,日子太舒坦了,以至于他都忘記了,其實自己始終是一條出身于黑暗和污泥之中的泥鰍,稍不留神就可能被打回原形。”
“令狐兄!”
“沒錯,故事里的男孩就是我——令狐懸舟!我本姓為周,為了躋身于貴族之流,改名換姓為令狐懸舟。為了得到今日的一切我付出了太多太多,任何人要將它從舟某手中奪走,都需要踏過舟某的尸體。”更凜冽的風揚起,令狐懸舟身上騰起了渾濁的氣,“沈兄弟,來吧,你我公平一戰,不死不休!”
這一個瞬間,沈飛產生了極大的觸動,作為金陵城的王者,令狐懸舟在關鍵時刻展現出的氣度風范令人敬佩,潛伏在體內的赤色仙罡重新騰起,如火焰一般燃燒起來:“令狐兄,你是什么時候做好了與我魚死網破的準備的?”
“從離開金陵的那一刻開始,本來我確實還抱有著一絲希望,以為去一趟帝都真的就沒事了,可是,失去自由的那幾天時間,讓我意識到其實你我之間的協議都是虛妄的,我永遠是一只泥鰍,一只在黑暗和污泥中生活的泥鰍,于上位者眼中不值一提的泥鰍,無論有沒有過錯都會為三皇子陪葬的,無論如何。為了活下去我只能選擇自保,自保的方式就是奮力反擊。”
“一路走來,供你逃走的機會多如牛毛,你為何不抓住它們”
“逃走?那不就正中你的下懷,坐實了自己的殺死三皇子的惡行,成為一只替罪羊。”
“現在又有什么區別呢,如果烈皇子在商丘出事,那么不止通天教在金陵城的勢力會被一鍋端,就連商丘城也難逃一劫。”
“你太天真了。”
“什么意思?”
“你以為為何鯤魚幼獸會從海上襲來?為何商道之上會有人埋伏?你以為犧牲它們都僅僅是在拖延軍隊前進的腳步嗎?”
“難道不是嗎…”話及此處,沈飛第一次露出嚴肅的表情,對于通天教的這兩次奇襲,他心中一直存在著疑惑,“令狐兄,你到底什么意思”
卻聽令狐懸舟道:“從金陵向帝都,總共有三條路可以選——水路、陸路商道和陸路官道。其一,大魚從海上來,可以讓你放棄行水路的打算,選擇陸路這一條路,而只要你走陸路,無論是行官道還是商道都一定會經過商丘城;其二,一眾妖獸進攻帝國要塞南通,其實是一個引子,給商丘城城內出現同樣的妖獸做鋪墊;其三,商道之上的埋伏會讓你進一步的產生錯覺,以為通天教所做出的一切行為都是在拖延時間,可實際上,真正的埋伏早就做好了,埋伏的次數不在多,一次致命足以。而真正要狙擊你們的地點,就是此地——商丘城!”
“原來如此…”沈飛倒吸一口涼氣,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全部估錯了,一路上出現的,乍看起來準備并不充分的奇襲,并非是通天教真的沒有準備好,恰恰相反,他們在借此布下一個更大的局,一個讓商丘城里無論發生什么詭異事情,都絕對合理,不會引起外人懷疑的局,“命令海怪從海上來,徹底打消我行水路的念頭;命令妖獸一而再再而三的奇襲南通,使得帝國上層認為商丘城內發生的一切,都是不要命的妖獸所為,你們的計劃確實精妙,可有一點我還是想不明白,為什么那么多次可以逃跑的機會你都不利用,就那樣走了,不是更好,就算成為替罪羊又能怎樣呢,難道這般瘋狂的舉動就能改變你成為殺害三皇子兇手的事實了嗎?”
“我令狐懸舟當然知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的道理,上位者怎么決定是他的判斷,再多的證據比不上皇子拓跋烈的一句話,他認為我是兇手,這么稟告給皇上,在朝中無人能給我說話的情況下,我令狐懸舟就是兇手,沒有任何辯駁的可能。”
“那你這般做的目的是?”
“很簡單,我要讓天下人知道,區區皇族算不了什么,若惹惱了我通天教,即便是皇族也隨時可能遭到滅頂之災。”
“原來如此。”話到此處,沈飛恍然大悟,終于明白了令狐懸舟的用意,“原來你們通天教是要借著這次機會立威,提高自己的威名,使得世人對你們的畏懼更進一步,使得高高在上的皇族以后都不敢輕易的得罪你們教派。”
“不錯!”令狐懸舟哈哈大笑,背脊挺直,籠罩在身上的陰霾一掃而空,“既然木已成舟,無論如何我都要為三皇子的死陪葬,那么好,為了保全辛苦打下的江山,只能制造恐怖,使得自己消失以后,帝國不敢輕易去觸碰舟某留在金陵城的殘黨。為此,我需要制造一場足以令帝國震動的大事件,而這場大事件發生的舞臺,自然就是通天教的秘密基地,可笑的皇帝老兒自以為牢牢掌握在手里的商丘城!我要在此地制造殺戮,將道宗的使者和負責押送的軍隊全部誅滅在此地,留下拓跋烈唯一一個活口,讓他可憐巴巴的去給黃帝老兒報信,讓他用自己充滿恐懼的言辭昭告天下,敢動我通天教的人,將會招來何等無情的報復,只有這樣,我令狐懸舟在金陵城的勢力才有一線保存下來的機會。”
“原來你的野心如此之大。”
“沒有野心,怎能從生活在污泥中的泥鰍,變成高高在上的蛟龍!”
“你覺得自己有可能能成功嗎。”
“有一點你大概永遠不能想通,其實拓跋鈞早就成為通天教的傀儡了,而商丘城也是通天教在帝國境內最大的要塞,這里潛伏著成百上千通天教的教士,從你們踏入商丘城的那一刻開始,失敗的命運就已經注定。”
“區區通天教,人數再多又怎能與道宗正統抗衡。”
“只要戰勝了你,蜀山就再也不敢自詡為正統。”話音未落,沈飛身后的地面忽然裂開,一張血盆大口從地底噬咬過來,“接近我的時候,故意踩斷一根樹枝令我很感動,只不過啊,沈飛你真的太天真、太天真了,這個世界本就是弱肉強食的,沒有什么正義和邪惡可言,你難道真的天真的以為,自己不踩斷那根樹枝我令狐懸舟就不知道你潛伏在側嗎,畢竟是年輕人,心腸始終不夠狠啊。”
血口怒張,毒牙明亮如同劃破黑夜的彎刀,沈飛拔劍與之撞在一處,綠光與紅光碰撞、抵消,卻又交相呼應,事隔一年,與令狐懸舟的死戰終于爆發,是所謂的理想中的正義不切實際,還是老古董般的固守早該被淘汰,新勢力對舊勢力,后浪對前浪,為金陵之行畫上句點的最后一戰爆發在另外一座城市中,天道的影響無所不及。
沈飛下山傳道的最大敵人是佛宗,但因為存在于心中的執念,在尚未與佛宗真正開戰之前,先和佛宗在人國的頭號敵人通天教結下了梁子,梁子很大,甚至不得不分出生死。
沈飛如此做明顯不符合“敵人的敵人就是自己的朋友”的準則,卻恰恰可以反映出道教的格調,我道宗傳道的目的是“替天行道”,為此所有邪惡的事物都是需要被鏟除的對象,哪怕因此陷入被動也在所不惜。所以,沈飛實際上是通過踏上一條更陡峭的山路,而增加了自身的格調,使得即將接受教化的人們深刻意識到道宗的傳道之旅,不是傳統意義上所說的各方勢力的再平衡,地盤再分配,而是真的要徹徹底底地改變某些東西,去除一些頑疾。
一人一劍闖將軍府,沈飛不是個魯莽的人,他敢這樣做,是因為近段時間,自己的實力突飛猛進,有了顯著的增長。
增長主要體現在四個方面,每個方面都只是一個雛形,卻為他打開了一片更加廣闊的天地。首先是劍意的領悟,在與楚邪的戰斗中,沈飛深刻意識到了劍意其實也是可以實質化的,劍意能夠發揮出的威力,其實比揮劍斫出的劍罡來得更加強大;與劍意平行著的是音律的領悟,沈飛掌握了最基礎的音律,可以用琴音來干擾他人的思想;這兩項功法都是他自己通過長期的戰斗鉆研磨練出來的技巧,與之相對應的是,蓑衣客傳授的朝華峰頂級仙術,君子望氣術和圓之道。
千年以來,包括青山道祖在內,蜀山千峰的派系之別使得仙法流派各成體系,其中七座主峰之間的仙術流派更是絕對不會互相交流融合的,彼此之間有著涇渭分明的界限;掌教的引千峰高徒上山,已是打破固有界限,開千年所未有的壯舉,蓑衣客將朝華峰仙法傳授給沈飛,更是千年以來從未出現過的大事,誰不知道,朝華峰仙法脫胎自逆轉乾坤之道術,是世上最獨一無二的仙法之一,是本峰不傳之秘術,除了峰主繼承人之外,本峰弟子都不能接受其精髓。蓑衣客作為朝華峰正統繼承人,在峰主之戰中敗于尹秋水手中,雖然是輸了,但其繼承的卻是貨真價實的,最最正統的朝華峰秘術,無論是君子望氣術還是圓之道,他都能把其中最精髓的部分教導給沈飛。而沈飛作為主峰弟子,修習的是《道書》本卷,現在加持了朝華峰秘術,可謂是如虎添翼,是連千年之前的一代天驕青山道祖都沒能做到的事情。
獲此強大助力,沈飛實力已然大增。只是,現下學到技巧都處在雛形階段,尚沒有更深層次的參悟,如果有了更深層的領悟的話,他的境界當可再上一個臺階。
因為有了底氣,沈飛敢于一人一劍闖入龍潭虎穴,除此之外還有一層原因,他并不想讓納蘭若雪涉險,同時希望楚邪能夠保護若雪不受到傷害,為此孤身而來,來徹底了結了與通天教主之間的仇怨。
按照令狐懸舟所說,商丘是通天教的大本營之一,那么商丘城的城主府內必然被安置了種種陷阱,來應對可能出現的危險。之前遇到的惡之花已是一個明顯的例子,那必然是早就種植在此地,隨時可以發動的奇門詭陣。此刻令狐懸舟置身的院落想必是另外一處陷阱,沈飛早先的想法必然出現了偏差,令狐懸舟將戰場選擇在此地大概不是因為此地枝繁葉茂,對沈飛有利;而是枝繁葉茂的背后,隱藏著不為人所知的秘密和陷阱,能夠用來對付他。
由此看來,這場戰斗并非是英雄遲暮的拼死一戰,而是上位者早就布置好了陷阱等著挑戰者主動上門,等著一舉至他于死地。沈飛與令狐懸舟之間的仇怨始于金陵城皇家賭場,至此之后兜兜轉轉,小打小鬧無數,互相試探無數,始終沒有真的撕破臉皮,今日終于坦誠相見了,卻也到了關乎生死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