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里,將軍府高朋滿座,熱鬧非凡,王將軍走馬上任沒多久就要迎娶新的夫人,門廳布置的富麗堂皇,官兵們由此紛紛攜禮來喝,眾人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感覺互相間的關系一下子親密了很多。可惜悲哀的事情馬上到來,儀式即將開始的時候,忽然有一陣陰風破窗而入,降落在廳堂內,伴隨著這道陰風一起到來的,是王林的兩個孩子,他們長著驢的腦袋,皮膚和四肢,和一頭小驢子幾乎沒什么區別了,卻能上天入地,活蹦亂跳。
兩人大鬧婚禮現場,初時,王林感念骨肉親情,并不愿意痛下殺手,后來眼見事情越鬧越大,軍人特有的兇狠勁便涌上來了,當即命令手下將他們刺死。
士兵們一旦動了真家伙,兩個小家伙就再也無可作為了,很快身上便有多處傷痕,眼看就要被制服,又有一陣黑風吹來,竟是我那被鎖在后院里的老婆。原來,自從上次絕境重生之后,她便產生了頓悟,擁有了特殊的力量,可以操控黑風,甚至控制他人的心智。
看到曾經的夫人一臉兇神惡煞,王某就知道倒霉的事情將要發生了,果然,她隨手一揮,便讓黑風填滿了屋子,讓毫無異能的官兵們失去了行動的能力,等到黑風散去的時候,她已然帶著王某和將要迎娶的小妾來到院子里了,在那里,她冷冷地看著我,即便到了如此地步,目光之中也沒有過多的仇恨,反而充滿哀傷。她對我說:“往事已已,孩子們變不回原來的樣子了,這個家也是一樣的。”
說完這句話,右手一揮,斬斷了新妻的喉嚨,再一揮,割掉了我的命根子,從此以后,我就成了一個不男不女的怪物。想我王林五尺男兒,好不容易做了將軍,卻遭到如此侮辱,簡直不堪忍受。在我努力養病的過程中,那女人帶著兩個孩子始終住在院子里,時不時的出來一趟,找些吃的,府上的官兵士卒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火燒水浸,被她控制的黑風一掃,馬上湮滅,無法造成實質傷害。
并且,府上每天晚上都會傳來驢叫的聲音,刮起黑色的風,搞得全府上下人人自危,王某已是孤家寡人,她還要終日折磨在下,實在是惡毒至極,王某對她恨之入骨,四方打探,引來寺廟里的僧侶,希望能夠降妖除魔。可是僧侶們來是來了,進入院子之后大多被她蠱惑,往往什么都沒做就折返回來,只有一名破戒僧在院子外面布下了佛宗金言,與她有過交手,可也是以慘敗告終,身首異處。
王某實在是沒有辦法,才貿然恭請道尊您前去降妖伏魔的。”終于將真相道出,王林長出一口氣,目光懇求地看著沈飛。
后者注視王林油膩膩的嘴臉,心中厭惡到極點,暗道:果然相由心生,長相猥瑣惡心的人,心靈也不會純潔無暇,必然藏污納垢。王林的父母明知黑驢是他們一家老小的救命恩人,為了祭天挽救孩子的性命,不惜將救命恩人親手殺死;而這王林,明知妻子是他仕途高升的大恩人,居然當了城守沒有多長時間,就拋棄妻子,續弦納妾,遭到報復之后,又從寺廟中請來和尚意圖將殺人滅口,行為惡劣至極。其實現在想想,進屋之后,王夫人明明有機會傷到自己,卻沒有這樣做,可見心腸不壞;王林當時做出如此惡劣的事情,王夫人也沒有要了他的性命,只是取走命根,可見并未完全被憤怒沖昏頭腦,實在是不堪忍受王林的背叛和侮辱才會做出如此事情來的。如此夫妻,一個品行惡劣下作至極,一個愿意為了一家老小犧牲親生骨肉,心地善良,簡直形成了鮮明的反差和強烈的對比。
即便到了現在,王林乍見自己能夠施展法術,便在不告知真情的情況下,拜托自己前往王夫人的住處,以誅滅驢妖為借口,其實是想鏟除了王夫人,其心可憎。
沈飛對王林厭惡至極,他這輩子最看不慣的就是猥瑣下流,不知道感恩圖報的小人,表面卻不動聲色,繼續問道:“原來事情的真相是這樣,難怪王將軍不好意思將實話說出來了,呵呵。”
王林跪倒在地,男人膝下有黃金在他那邊完全是句空話:“沈道尊啊,王某也是逼不得已的,所謂家丑不可外揚,王某自知有錯在先,可是那賊女人身懷邪術,裝神弄鬼,時刻干擾王某的生活也是不爭的事實,她一天不除去,王某一天沒辦法安心生活,所以才在沒有完全告知真相的情況下,拜托沈道尊走這一趟的,王某別無惡意,請沈道尊看在人妖殊途的份上,幫幫王某,降妖除魔,還百姓一個太平吧。”
“王夫人終日住在后院里,大門都不邁出一步,與百姓有何關系,反倒是王將軍您,真是想得開啊,剛剛做了大官,就拋棄妻子,續弦納妾,讓沈某大開眼界。”
拓跋烈聽出沈飛話語中的挖苦譏諷之意,咳嗽了一聲道:“所謂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事已至此,就不要在怪罪王將軍了。”
“殿下,你可知道和尚們為何不愿意前來?”沈飛拉長了聲音問道。
“為什么?”拓跋烈疑惑。
“因為王夫人壓根不是什么妖怪,而是產生了頓悟,擁有了菩薩神通的得道高僧。”
“有這樣的事情…”拓跋烈沉默下來,沒想到王林忽然抱住沈飛的兩腿,哭天抹淚道:“沈道尊啊,就算那婦人產生了頓悟,可是兩個孩子現已被她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經常化成驢身作惡,都是徹頭徹尾的妖怪,誅滅他們是沒有錯的。”
“虎毒尚且不食子,你居然要殺死自己的孩子?”
“他們已經變成妖怪了,再也不是王某人的孩子。”王林厚顏無恥地舔著臉。
沈飛看著他骯臟無恥的嘴臉,真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想不到拓跋烈又一次為他求情道:“沈道尊,本王覺得王將軍說的不無道理,人妖殊途,既然兩個孩子已經為妖,便應該及早斬除,免得禍害人間才是。”
沈飛眉目一凝,定睛看了拓跋烈一眼,看得他低下頭去,當下冷哼一聲道:“既然王子殿下開口了,那么好,我便如你所愿,再去誅一次妖好了。”
拓跋烈幫著王林說話,是因為王林作為軍隊的城守,屬于軍官一系,今日幫他了卻一樁后患,他日有用得到的地方,便可以找他幫忙。皇子殿下的心思沈飛能夠理解,但他的做法沈飛不能夠理解,若為了功成名就,便肆無忌憚的聯合各個方面,不分好壞的勢力,就算他日得到政權,也不會長久的占有。
沈飛沒有點透這一層,他知道自己和拓跋烈畢竟都是擁有獨立思想的人,想法不可能完全一致,拓跋烈身為皇子,見慣等級制度束縛下的帝國,摒棄善惡一味地橫縱連橫也是可以理解的。
重新踏入后院,沈飛感受到,來自屋子里面的敵意明顯濃厚了很多,可見王夫人道行不低,能夠察覺到自己的到來,心中由此產生聯想,暗道:佛宗法術端地古怪,似乎只與信仰的堅定與否有關系,與后天的錘煉無關,佛宗高僧似乎都是通過持續不斷地苦行來喚醒神明的垂青,從而開啟神通的,日常的修煉只能使得更加堅韌而已。
難怪師父要自己下山傳道,因為對付佛宗最好的方法就是破壞它在人民心中的地位,讓人民不再信仰于它。
重新走入院子,兩個恢復了人面的孩子,一左一右坐在門口,搖頭晃腦,似乎之前受的傷已經好了;王夫人從屋子里面走出來,屋內燭光隱隱,映照得她的身形有些憔悴,對于一個善良的人來說,沒有什么比家庭破碎更能讓她難過的事情了,這些年來,王夫人過的肯定并不快樂,否則也不會如此衰老了。
再見到王夫人的時候,對方身上透露出的殺意明顯濃厚了很多,可見出對于沈飛去而復返的無奈,她一定不是個喜歡殺戮的人,否則和尚前來驅魔的時候,不會能夠平安離開,只有一個冥頑不明的破戒僧才遭到殺害。
生活無奈,命運無奈,王夫人自己一定做夢都想不到,會和青梅竹馬的夫君反目成仇,更不斷遭受夫君惡毒的攻擊和重傷。
“沈公子,我們王家的事情你不應該過問的。”雖然滿臉皺紋,但是王夫人的舉止儀態得體大方,有著大戶人家特有的教養。
“直到現在你仍然以王夫人自居嗎?”沈飛問。
“呵呵,看來王林已經將實情全部告訴你了,他那個人啊,心思太細太小,從來不為別人考慮。”
“他如此對你,你為何還要顧念夫妻之情?”
“祖輩教訓,夫為天!更何況,我和王林青梅竹馬,從小積淀下的感情,他一個無情無義的男人能夠割舍,我是她的妻子,卻是萬萬割舍不掉的。”
“所以你一直不愿意離開這座院子,期望他能夠回心轉意?”
“說這些又有什么用呢,前來除魔的僧人還不是一個接一個的到達。”
“王夫人,你以為沈某為何去而復返?”
“無非是想誅滅我吧。”
“錯了,沈某是想和夫人談一談,談一個能夠讓您和夫君天長地久,不離不棄地生活在一起的方法。”
“有可能嗎?”
“我曾經見過一個和尚,聽他堅定無比地說過,我愿以南柯一夢,解世間紛紛擾擾。”平地落驚雷,將沈飛的聲音完全淹沒進去,仿佛是在警告沈飛不可誤入歧途,可是后者完全不為所動,面對王夫人,說出了自己的打算,后者的瞳孔越來越大,大概是為沈飛的言論震驚了吧…
夜幕下,王林獨自在屋子里踱步,在烈皇子的勸說下,沈飛最終答應了自己的請求,愿意進入院子再去除一次魔,但條件是,整個過程,任何人不要觀看,王林和拓跋烈各自回房間休息,等著他的好消息。
這條件雖然有些古怪,但和沈飛愿意前去驅魔相比,也算不了什么,王林爽快地答應下來,和烈皇子一道,各自回屋去了。進屋之后,卻完全沒辦法平靜下來,一邊揉搓雙手,一邊來回踱步,心中有著期待,有著興奮,更有著擔憂和一絲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哀傷。
畢竟做了二十多年的夫妻,若說一點感情都沒有那是不可能的,但王林天性自私,為了自己爽快可以拋卻一切的過往,往事如同過眼云煙,散了也就散了,只要那賊婦人一死,他便可以盡情擁抱新的生活。
想到這里,胯下隱隱作痛,額上見汗。原來的他,個頭雖然很矮,有點禿頂,但是肌肉結實,長相還算俊朗;自從丟失了命根子,便如同失去了主心骨,不僅身材每日都在走樣,生活下去的動力也在不斷消失,感覺人生失去了所有的樂趣。
每每想到這里,王林就恨得牙癢癢,最后一絲悲哀也沒有了。與沈飛一同前來的名叫楚邪的道士一拳能夠將城墻打的凹陷,道行應該在那賊婦人之上,沈飛能夠將那個名叫楚邪的道士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可見比他更加厲害,今天晚上的行動應該很有希望。
黑暗的房間不點燈,王林在黑暗中行走,摩拳擦掌,感覺黎明的曙光已經到來,太長時間了,他已經忍耐太長時間了,終于到了翻身的時候。
興奮難耐,忽然有人在門外敲門“咚咚咚!”午夜敲門的聲音突兀而不協,對王林來說,卻是打開幸福的鑰匙,毫不猶豫,迫不及待地來到了門邊,打開了房門,陰冷的風立時籠罩了他的身體,一道驚雷掃過天際,他雙目圓睜,越瞪越大,仿佛是看到了什么非常恐怖的東西。
(梨樹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