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殿下在嗎。”沈飛急切地說。
“正在床上歇著呢。”
“我有話對他說。”不由分說地闖進門了。屋子里飄蕩著曖昧的氣息,沈飛不用想也知道兩人之前做了什么,徑直走到床榻邊上,看到了一臉驚愕的拓跋烈,對他說道:“皇子殿下,咱們必須馬上啟程。”
“沈道尊怎么了?”
“不要說了,趕快走,趁著營救令狐懸舟的力量沒有準備妥當,咱們能走多遠是多遠,越快越好。”
“真的那么急嗎?”
“下午我去見了令狐懸舟,他與我見面之后大倒苦水,不停的示弱。”
“虎落平陽,有什么不對的嗎?”
“放在別人身上或許可能,但他是令狐懸舟,他主動示弱只能證明另有所圖,快點走,多趕出一里路都是好的。”
“那好吧。”拓跋烈在邊軍當中擔任的是前鋒官的職務,深知兵貴神速的道理,沈飛既然如此說了,必然有他的道理存在,需要果斷附和才行。
當下拍拍手,招呼岳總管道:“傳令千人軍,全員立即集合,一個時辰以后動身前往帝都。”
“遵命。”
五個時辰之后,金陵城花里胡哨的城墻之下,帝國千人軍集合完畢。金陵城百姓們這輩子都沒見過如此訓練有素的軍隊,紛紛走上街頭,站在遠處偷瞧。
兵甲整齊,千人軍身穿鎧甲,頭戴鋼盔,背挎強弩,腰懸寶刀,整齊劃一的步伐向眾人宣示著平日里訓練的刻苦,每個人身上都捆著一個包裹,包裹里放著一日的干糧,是拓跋烈親自找上慕容白石,求他召集府上人員,辛辛苦苦為戰士們準備出的口糧。四大家族手下聚集了太多的人力物力,終于在此時派上了用場,短短四個時辰便將糧草準備整齊,卻仍然超出了沈飛的預料,他完全沒想到還有準備糧草這回事情。這也是行軍打仗和單打獨斗的不同之所在,行軍打仗講究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沒有足夠的口糧,軍隊是不會有戰斗力的。
即便如此也只是準備出了一日的口糧而已,利用這一天時間,他們應該能到達金陵城以北最近的一座城池——南通城。
整軍待發,帝國軍隊的訓練有素確實令人眼前一亮。眾所周知,帝國所有的戰爭全部集中在邊境,內陸地區幾乎沒有起義發生,南軍在長久沒有戰事的情況下還能訓練到如此令行禁止的程度實在不容小覷。
足足一千人的軍團,戰士們整裝待發,嚴陣以待,破敗的金陵城城門在一眾軍士的面前顯得如此渺小,城墻如同破敗的殘垣斷壁,似乎只要一陣沖鋒就可以灰飛煙滅。
戰士們保衛著兩輛馬車,三輛囚車,囚車里押送的是芊芊身邊的一眾仆人、侍者,馬車中坐的是芊芊和令狐懸舟,芊芊身邊有婷兒照顧,令狐懸舟由蘭兒照顧。
沈飛有意讓婷兒和芊芊坐在一起,他想看看這兩人之間究竟會產生怎樣奇妙的化學反應。
納蘭若雪坐在老二的背脊上,老二將風流凝聚成翅膀的形狀,彌補了斷翅的殘缺,載著納蘭若雪飛在天上,另外六小懶洋洋地分散在軍隊四周,無聊地打量著身邊的人群。
沈飛坐在墨玉的背脊上與拓跋烈并駕齊驅,安玲瓏并沒有跟來,如此危險的旅程,她們娘倆理應留在城內。
不遠處人聲鼎沸,愛看熱鬧的人們聚集在視線的盡頭,不敢越雷池一步,卻都爭先恐后,探頭探腦,對于帝國軍隊的存在充滿好奇,對于軍隊所押送的人員身份議論紛紛。平民百姓永遠都是這樣,對于任何事情都抱有著強烈的好奇心,完全搞不清楚危險就潛伏在身邊。
拓跋烈騎在全身白鬃的長腿馬馬背上,望著天上半圓形的月亮憂心忡忡地道:“城內張燈結彩,城外卻黑漆漆的,并不適合行軍啊。”
“急行軍,直達南通城,我相信以帝國軍隊的素質應該沒什么問題。”沈飛回應。
拓跋烈道:“南通只是一站,我們到了南通距離帝都還有很遠很遠,若戰士們因為夜間行軍受了傷就不好了。”
“軍中無戲言,既然已經命令集合,斷沒有收回軍令的道理,就算明知道不合適我們也只能一條道走到黑了。”
“話是這樣說,可是…”
“殿下!”
“便如沈道尊所言,出發吧。”拓跋烈因為長久在軍中聽命,身邊存在著很多的參謀,比較習慣聽取別人的意見 沈飛見他松口,放下心來,轉而問道:“夫人那邊可安頓好了?”
“玲瓏一個人慣了,沒什么太大反應,只是叮囑本王前路兇險,注意安全。”
“那就最好,我還以為夫人獨自留在城里,會有怨言的。”
“是有些微詞,安慰兩句就好了,玲瓏的脾氣本王是知道的。”
沈飛抬起頭看看時辰,“戊時已到,可以啟程了。”
拓跋烈點點頭,高高舉起右手穩定一瞬,有力向前揮出:“全軍聽令,向北二十里急行軍,啟程!”
“嘩啦啦!”隊列一字排開,一眾軍士整齊劃一地邁步向前,開拔啟程了。
幾乎在車軸轉動起來的同時,令狐懸舟從馬車車廂內醒來,看了伺候在身邊的丫鬟蘭兒一眼,用手擋住額頭,深深呼吸:“走的這么急啊,是我自作聰明了嗎。”
蘭兒并不清楚令狐懸舟的真實身份,看他醒了,開心地道:“你醒了啊,一身酒氣地到底喝了多少酒,四個人一起才把你抬到車廂中來呢。”
“呵呵,是啊,醉成這樣了都要離開金陵,可見沈兄弟的話都是騙舟某的了。”轉目望向蘭兒,“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蘭兒,奉公子之命前來照顧你。”蘭兒聽不懂對方在說些什么,老實交代了自己的來意。
“派了貼身的丫鬟過來,總算還是有些情誼在的。”令狐懸舟的目光從指縫中透出來,顯得有些呆滯,“等下坐穩了哦,免得屁股被巔飛了花。”
“坐穩?這么平坦的道路還用得著坐穩嗎?”蘭兒嘻嘻地笑。視線中,令狐懸舟卻是轉過身了,不再看她,緊接著,屁股下面真的咯噔一下,毫無防備之下身子往前傾倒,栽在令狐懸舟的身上了。
后者一動不動,眼皮微微合攏,呼嚕聲漫天,竟是又睡著了。蘭兒心道:還真是個怪人!努力爬起來,坐好了,掀開車廂中的簾子,探頭出去:“車夫哥哥,怎么忽然間急剎車啊。”
“誰知道呢,前方似乎發生了什么亂子。”馬車被軍士們左右簇擁,看不清楚外面的情況,只是耳邊傳來嗡嗡的聲音,像是很多人夾雜在一起的喧囂。
忽然間想到了令狐懸舟剛才的話,蘭兒驚訝地張大了嘴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帝國千人軍開拔向前的時候,忽然有一支隊伍從軍隊南翼的平民區中出現,速度極快地前進,直接和軍隊沖撞在一起。這些人全部穿得破破爛爛的,統一的左手持碗,右手拿竹杖的造型,雙腳或光著,或穿著一雙破草鞋,身上又臭又臟。
“乞丐?”猶豫的功夫里,他們已經和千人軍撞在一處了,好像完全不懼怕千人軍的威嚴,與軍人們互相推搡,擁擠,不斷向前挺近。巧合的時間,出現巧合的事情,證明并非是一場意外,而是別有用心者安排下的看似巧合的事件。
沈飛馬上騰起仙力籠罩了千人軍上下,察覺到乞丐們似乎并沒有特意向著馬車所在地方聚集,而是在短暫的接觸后,全部走到了城門口,污泱泱地排成五列。
竹杖規則敲擊地面,發出類似于開戰之前擂鼓激勵的聲音,在人世中混慣了的沈飛卻知道,這并非是在擂鼓,而是在討飯,是乞丐們特有的一種討飯的方式。
人國境內存在著大量的老弱病殘,這些人沒有土地,缺乏勞作的能力,不得不流落成為乞丐,過上朝不保夕的生活。乞丐們數量多了,自然也會互相認識,結交成為隊伍,用竹杖敲地就是他們結成隊列之后,一種相對比較無賴的討錢方式。
說白了,就是連嚇唬再威脅地耍無賴要錢。試想一下,一家正經營生的店鋪被成群結隊的乞丐們擋在門口,像府門衙役那樣猛敲地面,還有客人敢上門嗎,還不嚇得趕快關門歇業了。這個時候,便只能給些錢財消災,與令狐懸舟掌控黑道收取的保護費類似。只是,乞丐們從來只敢向著弱小的商戶發威,公然向軍隊伸出乞討之手的行為簡直聞所未聞。
拓跋烈抬起手,向前揮,軍士們自動分出兩隊上前,前排下蹲,后排直立,摘下背后的連射弩瞄準了前方。
“來者何人,可知阻擋帝國軍隊的后果!”拓跋烈高手吶喊,他出身軍旅,對于膽敢阻擋軍隊前進的行為充滿憤怒。
一直在遠處偷瞧的普通百姓們卻都樂開花了:“喂喂喂,你們看,臭名昭著的丐幫現身了誒,肯定是令狐懸舟私下里搗的鬼。”
“主子都被抓起來了,手下們豈肯善罷甘休啊。”旁邊人附和。
“誰不知道丐幫是依附于青龍社的組織,專門用來處理一些臟活爛活,這次可真的有好戲瞧了。”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我就說嘛,令狐懸舟不可能乖乖的束手就擒。”
“喂喂喂,他被抓的那天你們看見了嗎,軍隊把令狐府圍了個水泄不通呢,我當時就知道金陵城要變天了。”
“你膽子可真大,那天我縮在家里,完全不敢出門呢。”
“哈哈哈,膽小鬼,我可是看得真真的,軍隊和令狐府的私人軍對峙了整整一夜,快到天亮了令狐懸舟才開門投降,不愧是金陵城的王者,出門的時候都是那么威風八面的,把我都看傻了,打那就知道這件事情沒那么容易了結了。”
“真的假的啊,他令狐懸舟如果不想束手待斃的話,干嘛還非要投降呢,直接抵抗到底不就得了嗎?”
“抵抗到底!那可是帝國的軍隊,你以為抵抗到底有用嗎。我覺得令狐懸舟肯定是想來個曲線救國,表面上歸降,實際上派出手下搗亂.”
“這么說起來,好像是挺有道理的。”
“那是,我是誰啊,看什么都真真的。”
“少吹牛了,你要真有那么聰明,能混到現在這份上。”
“靠,我那是時運不濟,少瞧不起人了。我跟你說吧,我的眼光絕對不會有錯,令狐懸舟一定是不敢公然和帝國軍隊叫板,所以派出了丐幫前來搗亂的。”
“總之,這回可有好戲瞧了。”
“那當然了!”
所謂看客,便是他人榮華富貴時羨慕,他人水深火熱時嘲諷,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心態看待身邊人的喜怒哀樂。
看客們議論紛紛的時候,沈飛也在沉思,丐幫肯定是令狐懸舟派來的無疑,選擇在這個時間點上出現卻耐人尋味,自己應該是估對了,令狐懸舟借酒消愁果然是在拖延時間。
卻又在猶豫到底是否應該命令開火,阻擋帝國軍隊去路無疑是死路一條,可如果在光天化日之下射殺乞丐的話,也極有可能激起民憤,引來他們下一步的動作。殺還是不殺,無疑是一個難題,是令狐懸舟為自己出的一個難題。旅途尚未開始,便遇到了如此難題,可見這一路上都不會太平了。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用來形容令狐懸舟真的是再合適不過了。”沈飛駕馬上前,原地兜轉一圈,勒住韁繩:“爾等可知阻擋帝國軍隊的后果是什么!”
沈飛之所以主動上前,是因為就聲名來說,拓跋烈與自己完全沒法比,所以主動上前與對方交涉。所謂不戰而屈人之兵,若能不用開戰便讓對方意識到危險,速速離去,是兩軍交戰最好的選擇。
“我們餓,我們餓,我們餓…”乞丐們并沒有一個固定的領頭人,滿身滿臉都臟兮兮的,一水的骨瘦如柴。看不清樣子甚至分不出男女,給人的感覺就是可憐兮兮的,滿口黃牙,不斷用手中竹杖敲擊地面,聲音虛弱,如同行尸走肉:“我們餓,我們餓,我們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