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如刀,慕容府上下已然亂成了一鍋粥,慕容白石坐立難安,拖著肥胖的身軀來回踱步,最得寵的小妾不知趣地上前噓寒問暖,卻不小心能巧成拙,將慕容白石絆倒,兩人滾在一起。慕容白石由此大怒,命令手下將小妾拖出去,鞭刑二百。
女人痛苦的哀嚎響徹整個慕容府,但慕容白石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他是真的害怕了,比之首當其沖的令狐懸舟還要畏懼得多,令他惴惴不安的是,令狐懸舟一旦被捉拿了,下一個目標是否會是自己呢?
卻就在這個時候,府外傳來了動靜,說是:“令狐懸舟的使者前來求見。”
慕容白石猶豫著搓手,考慮是否應該在這個特殊的時間點上見一見對方,可身后的陰影已然化作人形,使者突破層層阻礙,來到了他的面前。
“慕容家主,關鍵時候,老朋友的使者都不愿意見了?”使者的聲音陰冷、沙啞,府上的侍衛們立時包圍上來,用槍尖對準他。
慕容白石揮揮手,示意他們全部下去,對使者道:“令狐老弟帶來了什么消息?”
“我的主子本來是想向您求援的,但看您現在這副慌張的樣子,只怕是自顧不暇了。”
“是啊,你回去告訴懸舟,就說皇帝已然動怒了,要求拓跋烈徹查此事,老哥勸他不要再負隅頑抗了,現在就投降隨拓跋烈回帝都,以老哥我的關系說不定還能把他從監獄里面贖出來,可如果一直頑抗下去,帝國的軍隊一定會將他府上的要塞推平,他應該知道帝國軍隊的威力。”
“呵呵,慕容家主說的還真是輕松,去往京城肯定會被當成替罪羊了,九死無生的。”
“那又能怎么辦呢,陛下動了雷霆之怒,命令拓跋烈徹查此事,別說是他令狐懸舟,就算是我這個皇親國戚又能怎樣,還不是要戰戰兢兢的,生怕被牽連到。”
“如果不是你當時給拓跋烈開了綠燈,他也不會查到芊芊姑娘的身上。”
“你是不是蠢啊,我當時如果沒給拓跋烈開綠燈,現在的下場可能比令狐懸舟還慘。”
“呵呵,原來如此,這就是所謂的結盟了,這就是所謂的盟友了,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通天教與大皇子的結盟到此結束。”話音落時,令狐懸舟的使者重新融入陰影當中,看得慕容白石膽戰心驚,慌張地問:“聽你談吐不俗,你到底是誰!”
“一個你絕對得罪不起的人!”使者留下了來到慕容府的最后一句話。
使者悄然退去,慕容白石的身后又再出現一個人,此人穿著不俗,是他的貼身護衛,也是慕容皇后派到他身邊的眼線。
“與令狐懸舟的結盟非常重要,如此回答是否不妥?”這人直截了當地問。
“不妥?哪里不妥?老子的命都快沒了,還有心思理會別人的死活嗎,少說廢話,回去稟告姐姐,就說關鍵時刻,保命要緊,令狐懸舟走了,我們還可以扶植其他人成為第二個令狐懸舟,頂在明面上繼續掌管金陵城的錢路,至于通天教,那本就是一個與佛宗水火不容的教派,與他們及早斷絕關系才能夠得到佛宗更多的支持。”
“哎。”意識到慕容白石的貪生怕死,此人長嘆一口氣,身形逐漸變得虛淡直至最后消失。慕容白石在他離去之后,走回自己房間,偷偷摸摸地從袖子里掏出了一張紙條,這張紙條是針對令狐家的行動開始之前,沈飛偷偷潛入府上,通過飛刀釘到他床頭的,打開紙條之后,上面留著一行血字:“我是沈飛,隨時可取汝頭,想要活命就給我老實呆著,做個縮頭烏龜!”
沈飛的實力慕容白石是親眼見過的,一劍可以摧毀半邊城墻,此刻悄無聲息地潛入府上,避過了他身邊所有護衛的耳目將一張紙條隨著飛刀插入他的床頭,慕容白石怎能不害怕呢。
慌張的踱步就是因為這張字條引起的恐慌,他的心中充滿了猶豫,猶豫是應該聽從沈飛的警告呢,還是應該力挺令狐懸舟維持他們之間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關系呢,最終選擇了前者,畢竟他的命價值千金,沒必要擔負如此高的風險。
所以,真正的勝利者,其實是沈飛!是他希望趁此機會算計令狐懸舟,將他的產業以及通天教在金陵城的勢力全部歸于自己的盟友麾下,由此設計了一場毫無漏洞的陰謀,從拓跋烈說出皇帝陛下的圣旨的那一刻開始,一個借刀殺人,趁機收拾了令狐懸舟的計劃便已在他心中悄然形成了,一切都是順水推舟,將錯就錯。
這個世界上,有些人惹得起,有些人惹不起,沈飛就是那個絕對不要招惹的人,他之所以要對付令狐懸舟有三點原因。第一點,令狐懸舟當日在賭場將身家性命輸給他,此后卻當做沒事人一樣,非但對他的示好不領情,反而不斷找機會力圖除掉他,與洛薩戰斗瀕死的時候,全城草藥被采購一空就是最好的例子;其二,虎姐雖然也曾經要置他于死地,但總歸有軟肋存在,而且態度轉變得很快,一看形勢不利馬上由死對頭變成了盟友,為此出賣了有關殺手集團和令狐懸舟的重要情報,是個比令狐懸舟更加值得信任的人,帶走令狐懸舟,不管是活著回來還是死著回來,虎姐都可以名正言順的上位,成為他的左膀右臂;其三,皇帝陛下那邊不滿足于一堆死人作為三皇子遇刺案的結案,想要親自審問相關人等,而在與案子相關的人群中,令狐懸舟的后臺背景是唯一不能拍到明面上來的,而且與他有著深刻的仇怨,親眼目睹了通天教的種種暴行,沈飛無論如何都要打壓這個教派。以上三點原因,導致了沈飛在聽到拓跋烈對于皇旨的解釋之后,產生了趁此機會絆倒令狐懸舟的念頭,想就去做,先是巧舌如簧地說服拓跋烈相信他,絆倒令狐懸舟能夠得到萬歲陛下的信任;接著去往慕容府,警告慕容白石不要插手此間的事情,斷了令狐懸舟唯一的后路,沈飛很清楚,類似慕容白石之類的達官顯貴對于性命的珍惜超乎想象,只要給予他足夠的恫嚇一定能夠阻止他的行動。果然如他所料,慕容白石再三猶豫之后,最終拒絕了令狐懸舟的求援,由此將令狐懸舟逼入絕路。做完這兩件事情,沈飛還仔細設想了與令狐懸舟對話的種種可能性,設想他會說些什么,自己要怎樣回答,才最有可能讓他放棄抵抗乖乖的從府上走出來,為此,他甚至在行動開始的最后時間,潛入令狐府,告知了虎姐自己行動的目的,并要求她做好準備,無論如何勸說令狐懸舟放棄抵抗。
機關算盡,令狐懸舟已是砧板上的魚肉,任憑沈飛宰割。他這輩子做錯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得罪了一個絕對不應該得罪的人。沈飛這個人,初次見面敬你三分,主動示好;見你冷臉相對就收起示好之心,轉為防備;一旦發現你不懷好意,居心叵測,一定會不顧一切的反擊,直到將你逼入絕路為止。
更可怕的是,沈飛的算計向來都會在不起眼的地方,讓你防不勝防。黑道的王者這一次徹徹底底地敗了,無論是抵抗到底還是主動走出要塞,都已經是敗了,敗在低估了沈飛明辨是非的能力,敗在之前對沈飛的算計太不入流,被沈飛輕易識破,甚至直到現在,令狐懸舟都覺得沈飛是站在他那一邊的,只能說太天真了,他完全低估了沈飛心中的決斷力,對于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背后算計,沈飛早已到達了忍耐的極限。
令狐懸舟是一個注定要出局的人,從沉迷于虎姐造就的溫柔香中開始,他就注定要出局了,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如果沈飛沒有出現的話,他大概還能在金陵城至高的位置上多呆一段時間,可現在沈飛出現了,他又和沈飛為敵,所以只能從那個位子上摔下來,狠狠落地,摔得焦頭爛額,體無完膚。
長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當一個人失去了爭勝之心,固執的守衛曾經的輝煌的時候,他的敗局便已經注定。慕容白石是令狐懸舟最信任的朋友,虎姐是令狐懸舟最親密的愛人,結果關鍵時刻,兩人同時背叛于他,令狐懸舟這位黑道王者的結局可謂悲慘。然而并不值得別人同情,因為他當年也是踩著別人的尸骨崛起的,是他親手將自己的結發妻子打入冷宮,被虎姐這個小三勾去了魂從而造成了今天的一切。所以,一切都是他的咎由自取,若現在陪在他身邊的,是當年同甘共苦的結發妻子的話,說不定,事情的結局就可以改變,可惜,世上并沒有如果。
夜深的時候,從海上飄來了一朵云,在金陵城降下了大雨,豆大的雨滴落在戰士們的鐵甲上,順著外圈輪廓流淌向下,逐漸浸濕了他們的眼睛和嘴巴,但持槍或者握弩的將士們不敢異動分毫,更不敢伸手抹一把臉上的雨水,他們都很清楚,兵戎相見的時候,哪怕只是多一次眨眼,就可能人頭落地。
氣氛由嚴肅逐漸轉變成悲涼,眾人的心中仿佛壓抑著眼淚,渴望馬上逃離此地,哪怕成為孤魂野鬼也好,戰場之上,最無辜的就是戰士,他們根本沒有機會掌握自己的命運,掌握兵鋒指向何處。
焦躁等待中,黑衣人出現在令狐懸舟的身后,為他帶來了他最不愿意聽到消息。
“慕容白石啊,慕容白石,你這個自私自利的小人,舟某看錯了你啊!”令狐懸舟捏碎了虎椅的扶手,牙齒咬得“吱吱”作響。
“怎么辦堂主,是否要召集弟兄們抵抗到底?”
“容我想想,容我想想…”
虎姐看出他心中的猶豫,目光一亮,淚水瞬間涌出,哀嚎道:“懸舟,咱們和他們拼了,大不了就是玉石俱焚,你可千萬不能出去啊,去了帝都很可能就再也回不來了。”
令狐懸舟心中一暖,粗大的手掌穿過發絲撫摸虎姐的面龐:“哎,換做早年,玉石俱焚又能怎樣,我令狐懸舟眉頭都不皺一下,可現在我已經有了你,怎能還像過去一樣不顧一切呢,怎能讓你跟著我一起受苦呢。”
“懸舟!”虎姐抱住令狐懸舟的膝蓋傷心地哭。
“容我想一想,容我想一想到底還有沒有解決的辦法了。”令狐懸舟陷入到得勢以來最大的絕望當中,若死戰到底,帝國軍隊會源源不斷地趕來,到時候別說是令狐府,甚至整個金陵都可能遭到血洗;可如果就此出去,隨他們進入帝都,那么等待著自己的很可能是殘酷的審判,極有可能成為整件事情的替罪羔羊,最終尸骨無存。令狐懸舟很明白眼前的形勢,躊躇不前的原因是因為無論選左還是選右對他來說都是滅頂之災。
“可悲啊,災難悄悄降臨的時候我令狐懸舟竟無任何抵抗的能力,已經頹廢到如此的地步了嗎。”令狐懸舟重重地嘆息,毅然站起向門外走去,“我要再上一次城樓和沈飛好好聊一聊,如果說現在有人能幫到我的話,那這個救我的人只可能是沈飛了。”
大雨滂沱,沈飛用仙力籠罩了他和拓跋烈,使得雨水不能打濕身體。拓跋烈看了看天空,問道:“時辰已經不早了,令狐懸舟若還是不出來,我們是否要展開進攻?”
沈飛回應他:“不急,不戰而屈人之兵是作戰的最高境界,令狐懸舟的所有后路已被我提前斷絕,他現在能夠做的只有求和,再多等等,我相信天亮之前便可以見分曉。”
“可是戰士們已經很疲勞了,我怕長此以往,軍心下降。”
“相信我,再多等等一小會而,以現在的兵力硬攻令狐府勝算不大。”
“區區令狐府,怎是我帝國千人軍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