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無聲息劃過黃霧的利刃一步步地逼近了沈飛的喉嚨,利刃的主人因此瞳孔收縮。據說,人在達成目標的時候呼吸會變得急促,瞳孔放大,心跳的頻率也會增快。殺手經過長期的訓練,可以讓呼吸的急促和心跳頻率的變化近乎為零,只是瞳孔的放大還沒辦法克服,但對暗殺本身而言,并沒有太大的影響。
刀鋒悄無聲息地穿過彌漫的煙霧,逼近了沈飛,眼看就要命中目標的時候,朝花夕拾劍先一步刺入了芊芊的身體,刺穿了她的心臟。沈飛逼視過來,目光寒冷,每次殺人的時候,他的心中多少都會有著一絲的不忍,今次卻一丁點都沒有,刺入胸膛的右手很穩很穩,目光也由始至終的冷冽和堅定,一手抓著劍柄,一手摁在芊芊的額頭上,蓋住她的雙眼:“仙法的奧妙凡人永遠都不會懂,從你們殺手集團敢于向仙界開戰的那一刻開始,殺手集團的衰落就已經板上釘釘了。”
左手用力一推,芊芊身體往后傾,摔倒在斑駁的石路上,手中的短刀先一步落地,彈到距離她很遠的地方,蓋在臉上的本不屬于她的面皮徹底失去了血色,被風一吹,化為灰燼,露出了那張只剩下筋絡和血肉的恐怖面容,看起來有些像是遭到嚴重燒傷的人傷勢復員后特有的面部特征。
至此,無面殺手集團三十三號組全軍覆沒!
開皇三十一年七月初七,一夜之間同時發生了兩件事情使得九州為之嘩然。
第一件,蜀山的使者沈飛在擂臺斗技的過程中,光明正大的戰敗了號稱蜀山劍派創派以來頭號武癡的白鳥峰三公子楚邪;第二件,同一天晚上,明月峰峰主的親閨女納蘭若雪遭到劫持,劫持者是江湖上享有盛名的無面殺手集團,沈飛以一己之力展開援救,不僅成功將同伴救出魔窟,更是借此搗毀了無面殺手集團三十三號分部,幫助十一皇子拓跋烈找出了殺死三皇子拓跋伯夷的真兇。
兩件事情一出,帝都表面的平靜被徹底打破,正在互相廝殺的諸位王子門馬上明白過來,從來不問政事的拓跋烈已經用行動強勢宣示自己加入到了王位爭奪戰中,并成功地與道宗結盟,成為了道宗在人國的代理人。可以想象到,不久的將來,他必然成為皇位的有力競爭者,和自己同父同母、或者同父異母的哥哥弟弟們展開廝殺。
血染的王位爭奪戰,只有一人能夠活到最后。
帝都光明殿,當今萬歲,被稱作古今第一明君,拓跋氏驕傲的萬歲爺拓跋圭獨坐在正大光明的光明殿上,下首一名臣子單膝跪地,向他稟告事情,象征著皇族威嚴的五爪金龍栩栩如生的盤踞在老皇帝的背后,以自己特有的冷酷目光凝視下方的臣子。五爪金龍雖說是雕刻在椅子上的死物,但雕刻者的手法卻可稱作鬼斧神工,不得不讓人佩服,盤踞在老皇帝的身后,乍一看如同活物,震懾人心。
等到下首之人稟告完畢,老皇帝沉沉地吸了口氣,“這么說,烈兒已經與道宗結盟,鐵了心加入到皇位爭奪戰中去了。”
“啟稟陛下,就現在掌握的情報來看,十一皇子殿下確實有此意愿。”跪在殿下的人恭敬稟報,他的穿著與尋常臣子不同,寬大不足,干練有余,看起來是個練家子,很精神,前一次皇帝陛下在此征召,見的就是他。
“近段時間烈兒與真兒可曾有書信的往來?”老皇帝繼續問。
“啟稟陛下,我們的人對烈皇子日夜監視,發現皇子殿下和真皇子并無任何書信往來。”
“你確定?”
“人頭擔保。”
“真兒越加的成熟了,知道朕的忌諱是什么。”老皇帝鮮少的露出笑容,“等等看吧,烈兒的奏折估計不久就會到了,朕會通過他對案情前因后果的描述來判斷是否允許他回朝。”
下首之人往前挪了挪身子,說道:“恕小臣直言,烈皇子的生母為當今后宮穩坐第二夫人之位的貴妃娘娘玲如意,他的夫人是安氏獨女安玲瓏,若皇子殿下鐵了心回宮,貴妃娘娘一方的勢力恐怕一下子增大了太多太多,局勢會向著難以控制的方向發展。”
“你擔心烈兒和真兒是一條心的?”
“不管是不是一條心,烈皇子的出現都會打破原有的勢力平衡,因為有太多的利益集團能夠和他產生千絲萬縷的聯系。安家會將自己的獨女嫁給烈皇子,也不會事先沒有考慮過這些。”
下首的臣子說的義正言辭,忠心耿耿,老皇帝卻不以為意地揮揮手道:“平衡早已被打破了,真兒對元吉步步緊逼,要不是我從中護著,元吉早就敗下陣來,現在烈兒出現,反而是一個契機,一個重新締造平衡,使得三方勢力共同角逐一個位置的新平衡的機會。所以,烈兒上報的奏折很關鍵,我會從他稟告給朕的內容中,決定是否允許他回朝。”
“陛下您似乎已經徹底收回了對烈皇子的懷疑。”
“之前是朕多慮了。”
“陛下何出此言?”
“不惜得罪帝國國教也要和道教結盟,烈兒爭奪皇位的心意已決,這樣的情況下,他不可能甘愿屈居于人下,和真兒不會是一條心的了。”、
“陛下明察秋毫,微臣受教了。”
“等等看吧,烈兒的奏折當中稟告的內容,決定了他的未來,可千萬不要讓朕失望啊,我的孩子!”
同一時間,大皇子拓跋元吉正在后院的池水中尋歡作樂。王子府寬敞氣派,別具特色的園林庭院一處連著一處,成星羅密布之勢,其中一片池塘,池水干凈,蓮花朵朵盛開,蛙鳴蟬叫,歌舞升平。
不時有巨大的魚尾劃過水面,拍起雪白的浪花,銀鈴般的嬉笑聲惹人身體燥熱。
皇子殿下浸泡在水里,后背倚靠著岸邊,長著魚尾的美麗女子于身后為他按摩肩膀,五根手指青蔥細嫩,俊俏的面容精制如能工巧匠精心雕琢,赤裸著身體,脖子之上固定了鋼鐵打造的頸圈,頸圈花紋特別,可見也是經過能工巧匠的精心打磨,末端連接著一條拇指粗的鐵鏈,像狗一樣,被拴在主人的身邊。
對于鮫人來說,能夠像狗一樣活著,已是人生中頭等快樂的事情,她們中的絕大部分,根本活不到成年。
同樣的鮫人還有好幾個,紛紛在水中嬉戲,玩耍,魚尾不時劃過水面,濺射起雪白的浪花,巧笑之聲如同銀鈴陣陣,鉤的人心里面癢癢的。大皇子拓跋元吉最喜愛鮫人奴隸,這片水塘便是專門用來蓄養她們的。其他臣子也跟著一起尋歡作樂,或下水游泳,或倚靠在岸邊陪王子殿下說話聊天,或飲酒作樂,身后都有美女相隨,卻絕不能染指鮫人,醇美的酒香籠罩了荷塘。
正在盡情享樂的時候,一個不和諧的聲音打破了此處的美好,是一名紅衣的侍衛急急忙忙的跑了過來,“報…”一邊跑,一邊拉長了語調大聲稟報,聲音一路跟隨直到岸邊,侍衛雙膝跪地,手中捧著一封書信:“稟告王子殿下,金陵城傳來的六百里加急到了。”
“六百里加急?”伴隨著眾人的唏噓,鼓樂聲頓時止歇了下來。
大皇子拓跋元吉看著侍衛手中的信件微微蹙眉,最近一段時間,每次從金陵傳來的消息都不是什么好事,以至于信件剛到便覺得憂心忡忡,玩樂之心全無。
真是恨透了自己的十弟了,如果不是他步步緊逼,自己的生活會比現在逍遙自在一百倍。
“嘩!”皇子殿下出水,鮫人侍女為他裹上了褻衣,其他附庸于皇子的幕僚們跟隨皇子一起出水,整齊劃一的動作如同提前訓練過。
站在岸邊,拓跋元吉抓住了鮫人主動遞過來拴住她脖子的鎖鏈的末端,一路牽著,眉頭深鎖地走到緊鄰池水的座位上。坐下之后,把鏈子掛在早有設計的鎖扣處,身子往后傾,一只腳踩住鮫人的背脊,后者弓背匍匐在地,一動不動。
拓跋元吉蹙眉閱讀信文的時候,其他人全部恭立在他的身后,屏息等待。假山和露臺屹立在水池的對岸,穿著暴露的舞姬、樂師在露臺上表演和吹奏,眼見主人表情不善,紛紛止罷動作,等待著主人下達進一步的指示。
皇子殿下一行行的閱讀信文,眾人眼見他眉目逐漸開朗,陰沉的心也跟著放晴,等到皇子殿下讀完信文,將其交到沈騰手中的時候,其他人迫不及待地上前詢問。
“殿下,金陵那邊可是傳來好消息了?”
“信上說,殺死三弟的元兇抓住了。”拓跋元吉喝了清酒潤喉,“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無面殺手集團動的手,幕后主使目前還沒有找到,可以肯定的一點是,是買兇殺人。”
“無面殺手集團?”提到這六個字,幕僚們不約而同的倒吸一口涼氣,“想不到連他們都被拉下水了。”
此時,沈騰看完了信函,右手輕輕一挫,挫出了一團火,信函就此燃燒起來,化作灰燼,被風一吹飄散在風里。接著往前欠身,無比恭敬地道:“殿下,無面殺手集團故意給諸位皇子的人頭開出天價,目的就是要避免旗下組織無端介入王室紛爭,遭到記恨,現在連他們都被牽扯進來,對我們而言可不是一件好事情。”
“哦?”本來問題解決了,拓跋元吉還很開心,聽沈騰這么一說,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面色馬上陰沉下去。
沈騰繼續道:“現在的無面殺手集團,幾乎就代表了殺手排行榜,以及整個殺手界,他們的介入預示著咱們對手的實力已經強大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為今之計,我覺得殿下您只有主動出擊了,如果繼續坐等對手不斷擴大勢力范圍的話,對我們而言只會越來越不利。”
拓跋元吉陰沉著臉,一腳將細皮嫩肉的鮫人踹開,端坐起來,略帶些黃色的眼珠在眼眶里面亂轉,“你的意思是,拓跋真和殺手集團結盟了?”
沈騰低著頭,露出憂心忡忡的樣子,褪下了火雞樣服飾的他一身肌肉結實,卻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痕,一看就是經歷過刀尖舔血的日子:“這種可能性很大,畢竟殿下您現在的主要競爭對手就是十皇子拓跋真,三皇子的死很可能是他有意嫁禍給咱們的。”
“如此說起來,那問題還真是嚴重了。”拓跋元吉求助地望向沈騰,“依沈愛卿的意思,咱們現下應該如何應對。”
“臣以為,殿下首先要做的,是拜托您的叔父確定了烈皇子的上報內容與咱們無關;或者說,萬一上報的內容與咱們有關系的話也不要緊,只要把信函內容一字不漏地落拓下來,給咱們提前知道了里面的重點就可以了,也好提前做出應對。”沈騰說話的時候,其他人都表情嚴肅地靜靜聽著。
“我這就給叔父回信。”拓跋皇子對沈騰非常信任。深處酒池肉林,靈隱寺的得道高僧們持齋修行,止步于外,陪在左右的都是以沈騰為首的民間勢力,也是拓跋元吉身邊最缺少的支持者,和自己的弟弟比起來,擁護拓跋元吉的民間勢力真的少的可憐,除了沈騰之外,大多數都是一些不入流的家伙。
“落實了烈皇子呈報的內容,接下來,我認為皇子殿下您最好聯合一班王公大臣對雇傭無面殺手的幕后黑手發出質疑。與其被動的防御到不如主動出擊,事件持續發酵下去,懷疑的矛頭還是會指向您的,畢竟三皇子的死表面上看起來殿下您是最大的受益者。在懷疑的矛頭倒向您之前,如果有人能夠鏗鏘有力地闡明厲害關系,闡明事情并沒有表面上那么簡單,是別有用心者想要借刀殺人的話,我認為,就算不能完全消除皇帝陛下對您的懷疑,也可以在他的心里面留下一個底,讓陛下不會態度簡單地處理問題。”
“有道理,沈愛卿說的真是很有道理,讓本王茅塞頓開,哈哈哈。”拓跋元吉豁然開朗,大笑著拍手,陪侍在身邊的臣子們也跟著哈哈大笑起來,對于這些人有一個冠冕堂皇的稱呼,叫做三陪。即陪吃、陪喝、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