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自己的主子便能笑到最后?”
“我也只是個身不由己的人而已,拿人錢財,為人消災。”
“是啊,拿人錢財,為人消災。”沈飛呢喃,“說吧,你到底想我怎么做。”
“自斷雙腿,我就讓你見到心上人。”
“自斷雙腿?”
“我想你應該能夠察覺到,芊芊并不在這座宅院里,她所在的地方距離這里很遠,是殺是留,全憑借我的信號,如果你自斷雙腿的話,我就會把她帶過來,見你最后一面。”
“我怎么知道你說的話是否算數。”
“沈飛你知道的,自己并沒有籌碼能夠與我討價還價。”
“可你也必須清楚,如果我動怒,院子里的所有人,都要為我的若雪陪葬。”
“那就要看你對若雪的愛到底有多深了,想要取走我們的命,當然可以,每天過的都是刀頭舔血的日子,我們的命本來也就不值錢,更何況,連人皮都沒有,和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區別,除了互相依偎取暖之外,再沒有其他依靠了。”
“我不相信你不怕死。”
“當然怕死,但是任務在身,身不由己。”
“好一個任務在身,你對自己的主子還真是忠心耿耿。”
“我的命是主子的。”
“既然這樣,我便信你一次,拿刀來吧。”
“爽快。”遠遠的,一把鋒利的刀子被丟了過來,沈飛一把接住,隨著驟然亮起的閃電,在平整的刀刃上看清楚了自己頹敗的面容。綁架的時間確定在自己和楚邪真刀真槍的對戰之后,體力最是缺失的時候,緊接著用一連串密不透風的操作打消了自己反抗的信念,一步步地逼著自己主動交槍,邁入死亡的大門。細想想,包括見面之初,芊芊對于男人背信棄義的言論,乍一看是在稱贊自己講信義,真爺們;實際上,也是一種變相的蠱惑,按她的意思,如果此刻自己背信棄義的話,就與普通的男人沒有什么區別了。
多么陰險的手段,多么天衣無縫的計劃,恐怕他們還有后招沒有亮出吧。
一旦骨頭受損,哪怕是童子金身也沒辦法很快復原,他們一定是知道這一點,所以非要用刀子割爛自己的身體。
很好,就如你們所愿!無論如何,保證若雪活著都是頭等大事。
看著鋒利的刀刃,沈飛下定了決心,無論如何都要護得若雪安全,無論如何!
卻忽然道:“不管我怎樣做,你們都不會放過若雪的對吧,即便我信守承諾死在這里,即便如此。”
“怎么,反悔了?害怕了?男人果然就沒有一個可靠的。”芊芊冷笑。
“回答我。”沈飛大聲質問。
芊芊不耐煩地道:“信不信由你,但你必須明白,只要你不動手,你的心肝寶貝就死定了。”
“死對我來說沒什么可畏懼的,只要若雪活著便好,無論如何她都要好好的。”再不遲疑,沈飛揮刃刺入自己的大腿根部,“噗嗤!”先是左腿。血液的噴射并沒有為院子里的人們帶去太大的震撼,他們早已見慣了鮮血,對于皮肉的撕裂近乎于麻木。
“不夠深。”芊芊姑娘充滿冷酷地說,如果仔細看的話,她的面皮與血肉中間存在著一道縫,表皮的皮角掀開著,如同風干的臘肉。人皮面具的制作方法鮮少有人知曉,據說是一種存在于巫疆的秘術,不知道是怎樣陰差陽錯地被殺手組織掌握了的,從此成為接近目標的有效手段,卻也存在著缺陷。首先,人皮面具是有保質期的,每隔一段時間便需要替換一次;其次,人皮面具最好由本身沒有臉皮的人佩戴,這樣才能發揮出最佳的效果,如果本體的面皮還在的話,新敷上去的面具就沒辦法完美無瑕的貼合,容易被親近熟悉的人發現破綻。
沈飛早已將芊芊他們一行的本體收走,人皮面具得不到替換就只能面臨徹底失去作用的危險,芊芊現在的表現就是失去作用前兆。說起來,有一個問題還沒有得到解釋,那就是為何沈飛能夠如此輕易的將本來藏在密室里的芊芊一行的本體們帶走,是他們組織內部做事產生了疏漏?還是別有目的。這一直是一個謎團。現在情況危急,沈飛也沒有閑心再去顧慮這些了。
“噗嗤!”沈飛咬著牙,讓刀子在肉里旋轉。芊芊由此露出了一抹殘忍的笑容:“這個深度還可以,不過另外一條腿也必須廢掉。”
回想一下切菜切到手指的感覺,你就知道沈飛現在到底承受了多少的痛苦,更何況他還是被逼著自己揮刀刺入自己的身體,關二爺刮骨療毒不過如此罷。
身為仙人,見慣了刀光劍影,沈飛年紀不大,卻受過大大小小的傷,傷痕大多因為童子金身的作用被抹平了,總歸會留下那么幾道,比如說,額頭之上的三朵火紋;再比如說,右手之上與老夏簽訂契約留下的痕跡。今日受到的刀傷是他第一次用刀子割自己肉,在不知情的人看來是腦子有問題,知情者卻深知,這是沈飛有情有義。
一個無情無義的男人不會理會他人的死活,哪怕是親密愛人甚至親生骨肉。沈飛和納蘭若雪尚未成親,卻已心甘情愿地為她去死,可見一向不擅長表達愛意的沈飛是真心真意地喜歡上若雪了。
“還有一條腿能夠活動。”芊芊充滿冷酷的說。
此時的沈飛右臂往下耷拉著,肩膀上的創口翻翻著,接近于愈合的狀態卻始終無法愈合,這是刀上淬的毒導致的,破壞了童子金身的恢復力。左側的一條腿從根部往外冒血,刀劍刺在上面,刀子至今沒有拔出,衣服早已被鮮血浸透,冷汗更是一陣陣地往外冒。若是尋常人早就流血過多,昏死過去了,沈飛童子金身護體,造血功能異常強大,所以能堅持到現在。
“另外一條腿也要!”沈飛咬咬牙,拔出了捅入身體的刀子,鮮血即刻噴涌出來,無法抑制,血流如注之下,他嘴唇煞白,面如金紙,一條腿已經邁入棺材里了。
“對,我要另外一條腿,只要你兩條腿都廢了,我就答應讓你和你的心甘寶貝納蘭若雪見最后的一面。”芊芊充滿冷酷地道出無情地事實。
看著刀子上沾染的血跡,沈飛全身一陣陣地發冷,從沒覺得金陵的夜晚這么寒冷,他徹底明白了,此行下山到底有著多少的艱險,對他來講又意味著什么。
卻仍然咬牙堅持,絕不后悔:“既然你要,便將這條腿也給你罷了。”
“噗嗤。”刀刃捅入了右腿腿根,沈飛倒吸一口涼氣,余光望向芊芊,看她仍舊一副不滿意的樣子,再把刀尖用力一轉,整個身子再難支撐,終于是摔倒在地。而他站立的地方早已化作一片血泊。
天昏地暗,陣雨時來,不時吹來的冷風預示著冷酷的事情即將發生,一代梟雄難道便要就此殞命?只怕沒有那么簡單,沈飛不會坐以待斃的,置之死地而后生是他一貫秉持的道義。
但在外人眼里,他已是一堆爛肉了。
“履行你的承諾,讓我看看若雪,看到她平安無事。”說話的時候,沈飛的嘴唇顫抖的厲害,隨著血液的流逝,他的體溫快速地遠離了自己,一向暖熱的手心涼絲絲的如同一個死人。
“履行你的承諾。”沈飛聲嘶力竭的吶喊。
“把若雪帶上來吧。”芊芊拍拍手,即便沈飛已經成為了一堆爛肉,她仍不放松警惕,因為與身處畫舫之上被自己陰了一遭的時候比起來,沈飛進步得太多了,應該說,他根本就是進步神速,每一場戰斗都可以獲得巨大的成長,越戰越強,甚至連楚邪這個為戰而生的戰斗狂人在他面前都相形見絀。也正是看到了沈飛不可思議的成長性,在幕后發號施令的主人才會下定了決心取走他的性命。
芊芊下達了指示,身后的人即刻拿出一個炮竹,點燃之后,釋放出紅色的煙火,向院外的同伴發送信號。
“你的心肝寶貝被我們安置在遙遠而安全的地方,如果她到來的時候你身體里面的血液還沒有流干,就能夠見到最后一面。”芊芊語氣平和的說著,做出這般的安排,其實也是在變相的拖延時間,等著沈飛血液慢慢地流干殆盡。
她不知道的是,在自己苦心積慮算計沈飛的時候,沈飛也在做著逆境中的反抗,只是未到若雪出現,他便始終不能露出殺招,始終保留著一個玉石俱焚的機會在手。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失,一天中最黑暗的時間已經到來,天空中風卷殘云,似有一場更大的雨勢正在醞釀。
山雨欲來風滿樓,幾度煙雨幾度愁。沒有風霜煙雨的洗禮,怎能見到雨后的彩虹。
沒有人注意到,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沈飛目光中的神采重新凝聚了,他在等待,耐心地等待,若雪出現的時候便是他出手反擊的時刻。
沈飛早已做好了安排,剛剛到達仙女河畔,撞倒了無辜小販攤位的時候,他的棋子就已經落下,只要能再見到若雪,只要若雪平安無事地出現在他的面前,一切便將有個分曉。
“轟隆。”伴隨著一道耀眼的雷光劃過天際,兩個似曾相識的女人壓著若雪走了上來,和芊芊一樣,負責押送若雪的人全部出自彩云坊,是無面刺客團的成員。
兩人押著若雪走上來,院子里的其他人自動讓開了一條路,一直來到芊芊的身邊,將手中重要的“貨物”安全送達到首領的身邊。若雪身體軟乎乎的,眼睛半睜半閉,需要被她們左右架住才能夠前行,赤著腳,身上有兩處傷口,并不深,看樣子大概是被下了藥,失去了意識。
沈飛知道,殺手慣用的暗殺手段是施毒和偷襲,無面殺手對于藥理知識肯定有著深刻的理解,只不過礙于自己的童子金身,才一直沒有在自己身上下毒,反而將矛頭對準了若雪。
終于見到了若雪,一直懸著的心踏實了下來,若雪的安好如同一針強心劑,給了他求生的欲望和信心。
到時候了,反擊的號角已經吹響,千不該萬不該,芊芊不應該讓若雪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因為一旦出現了,她便不再立于不敗之地。
兩個人左右抓著若雪的胳膊,站在芊芊的身后,后者打眼瞅了若雪一眼,目光怪異:“嬌滴滴的小女生啊,僅僅是一出苦肉計而已,就輕而易舉的中招了,順利地被嚇了藥。放心吧,藥效在十二個時辰以后就會過去。”轉目望向沈飛:“怎么樣,可以安心的上路去了吧。”
卻驀然發現沈飛的目光不知何時變得寒冷無比,凜冽的殺意更是籠罩了整個白鷺街十三號,瞬間意識到情況不妙,伸手便往若雪脖子上抓去,可惜已經完了,只聽“砰砰砰砰!”伴隨著四個振聾發聵的聲音,跟蹤沈飛一路,最后到了自己身后的四個人同時由內到外的爆炸開了,血肉橫飛,攜帶著惡臭的黃煙瞬間吞沒了芊芊、若雪以及兩名與若雪一道前來的無面殺手。
緊接著,跨越時空的光芒當空閃耀,仿佛太陽提前升起,強大的吸力兜頭罩下,除了芊芊之外,若雪和另外兩名無面殺手全部被吸入進去。
“該死!”芊芊憤怒地扔出暗器,卻沒有擊中目標,因為四肢殘缺的沈飛在花瓣云的承托下同樣進入了神卷之內。
“該死,被陰了一遭。”芊芊充滿憤怒地攥拳,“計劃有變,快去稟告主人。”
卻哪里想到,不過眨眼的時間,沈飛便又從神卷之中折返,神清氣爽,一身干凈,慘不忍睹的傷口盡數復原不說,還換上了一身干凈的衣服:“來吧,該算算我們之間的賬了。”沈飛的語氣很冷,冷的讓人窒息,讓本該沒有感情的殺手們,心境沉入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