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門的時候,陽光照射進來,沈飛站在陽光下,猶如天神一般雄偉高大,卻讓店老板的心中充滿仇恨,敢怒不敢言。或許在沈飛看來,自己的行為是在伸張正義,但在老板眼中,卻是斷了他的生計,導致他肢體殘疾的惡行。現在的老板對于沈飛只有仇恨存在,沒有絲毫性命保全以后生出的感恩。
沈飛又一次為自己做事手段不夠狠,而留下了一個禍患,雖然這個禍患很小,可能不致命,甚至不能威脅到他,但總歸是留下了,他經歷的事情總歸太少,心腸無論如何都太慈悲了一些,無法做到心狠手辣,斬草除根,這也為日后的悲劇埋下了伏筆。但人生便是如此,不在心慈手軟這上面真的吃了大虧,沈飛便永遠不會知道只有一顆堅硬如鐵的心才能迎來成功。
古董店之行著實讓沈飛心中不快,懲惡揚善的事情下山以后不是第一次做了,不知為什么,越做越覺得悲哀,在世上行惡的人多如牛毛,人人如此,反倒覺得自己像個異類,是個不合群的人。
沈飛搖搖頭,沒有被哀傷的感情擊倒,繼續往前走著,直到來到了一個露天擺放的攤位上。整個攤位是由三塊木板架起的平臺,盛放著各式各樣的書籍,其中便有沈飛需要的樂譜和曲集。嵇康的《廣陵散》赫然在列,雖不是真本,卻也是內容充實的全集拓本,裝訂的很精美。
沈飛拿起冊子翻了翻,露出笑容,自語道:“還是小商小販最實誠了。”當下問老板道:“老板,這本書多少錢啊。”
老板看了看他,伸出五根手指,沈飛沒看明白,便繼續問:“五兩銀子嗎?”
沒想到老板搖頭,用力地把手伸出來,嘴里嗚嗚吐吐地,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五十兩銀子?”沈飛有些疑惑,要說一本書賣五十兩銀子,似乎有些貴了。
這時候身邊一同買書的人說話了,“老板是個啞巴,你不要問了,不是五兩銀子,更不是五十兩銀子,而是五紋錢。”
“這么厚的一本書只要五紋錢就可以買到?”沈飛的臉上大寫著一個懵逼。
那人卻笑起來:“呵呵,一看公子就是個有錢人,五紋錢對于小商小販來說已經不少了,它們一個月能掙上五兩銀子,就都會感謝佛祖顯靈了呢。”
“生活這么苦的嗎。”沈飛蹙眉。
“公子果然是個有錢人啊,不了解人間疾苦。”
沈飛反問:“看兄臺的穿著,應該也不是苦出身的。”
那人回答道:“苦不苦分跟誰比了,若和王公貴族相比,還是遠遠不足的。”
“能和最上等的貴族放在一起做比較,兄臺的身份只怕也非同小可。”
“彼此彼此。”
“敢問兄臺高姓大名。”
“萍水相逢,何必談及姓名。”
“兄臺愛書,我也愛書,因此愛屋及烏。”
“公子尋的明明是樂集,談不上愛書吧。”
“知識都裝在腦子里了,有了新的再往其中填充,難道不是嗎。”
“是這個道理。”
與沈飛攀談之人一身儒生裝扮,眉目清秀,手中握著一把折扇,倒與尹朝華之流的穿著有幾分相仿,但眉目間的真誠不含一絲虛假,依稀透露出幾分清高。
文人有傲骨,文人自清高,不為五斗米折腰說的便是這些才高八斗的文人,眼前的青年男子身上依稀透露出這股子氣質,高潔之氣像是融入骨髓的一種精氣神,自然反而然地散發,與尹朝華的虛偽做作完全不同。
剛剛來到攤位前的時候,沈飛并未注意到此人的特別,驀然交談了一番,才發現是個有意思的人,對他的姓氏感到好奇。
兩人水平對視,這人的身高竟然不在沈飛之下,在常人眼中算是非常高大的異類了,唇角掛著迷人的微笑,仿佛春風撲面。
“只是提醒你老板其實不能說話而已,不要誤以為我對你有何特別的關注,既然已經買到喜歡的書籍了,那就趕快結賬離開吧。”反而是那人一副很不耐煩的樣子,似乎一點都未看出沈飛的特別。
“你不走嗎?”沈飛不禁好奇。
“書山卷海,苦中做樂,此地是個看書的好地方,我要多看一會兒書再回家。”
“以我所見,兄臺不像是缺錢的人,何不將書冊全部買下,找個更加安靜舒適的環境好好欣賞呢。”
“我站在在這里,能為這位賣書的老伯增添些人氣,來買書的人不會因為攤位的冷清而隨便壓價,老伯口不能言,和他們扯皮很吃虧的。”
“原來是這樣。”沈飛眼神驀然一亮,這么多年過去了,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心甘情愿地為毫不相干者付出的人呢。當下問道:“兄臺,恕我直言,前路有峰阻你會如何。”
“哦?你要考我?”
“無答案的命題而已,是否回答遵循兄臺自己的愿望。”
“便回答你好了,無所謂的。前路有峰阻,我輩自當開山而去,因為今日我開山而去,他日路過此地者,將不會再受此山的困擾。”
“唏噓!”聞聽此言,沈飛目光中的興奮之色進一步加深,隱約的含著一絲驚喜,這么多年過去了,他還是第一次遇見和自己給出相同答案的人。
今日我開山而去,他日路過此地者將不再受到此山的困擾,只有心懷蒼生之人才愿意做出這樣的事情來,連邵白羽都與他不同,這么多年了,只有面前的人和沈飛有著相同的志向。
便如同遇見了志趣相投的好友,沈飛對面前之人的身份進一步感到好奇,又一次問道:“兄臺高談闊論在下佩服,請問兄臺高姓大名。”
“不是跟你說了,萍水相逢,無所謂身份。”
“但沈某卻想與兄臺結交。”
“不必了,我的朋友只有一個,那就是書了,所謂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有馬多如簇,書中含有著一切我需要的東西,所以我的朋友便只有書籍。”
“兄臺如此坦蕩,在下更加佩服了。”
“不只是我,我輩儒生無不如此。”
“儒生?”
“不錯,非佛、非道,非以力量論雌雄,滿腹韜略,才華八斗,是我輩共同的特點。”
“原來如此,原來兄臺心中也有著報國的愿望。”
“那是自然,只是時候未到而已。”話音一頓,那人合上了手中的書籍:“你走吧,我和你不是一類人,也不想與你結識。”
“兄臺知道我是誰。”
“知不知道又有何區別。”
“既然如此,那沈某也只能作罷了。”
“書錢別忘了給。”
“放心。”
就這樣,沈飛懷揣著《廣陵散》拓本,離開了被儒生庇護的書攤,走到巷子拐角的時候,轉頭往那儒生身上看了一眼,看他一身白衣蔥然站立,左手持書誦讀,右手持折扇背負在身后,屹立書山卷海之前巋然不動,雖無一絲一毫靈力的波動,卻給人清高自潔,無論如何都打不垮,壓不倒的感覺,一副絕不與黑暗同流合污的架勢,仿若一股清流。
沈飛點點頭,露出笑容:“差點都忘了,在佛、魔、道三大派系之外,還有這樣一股特別的勢力存在于人間。儒教!記得云師叔曾經說過,尹朝華的師父尹秋水就是以儒入道的吧。”
金陵城內藏龍臥虎,沈飛在這里見到了形形色色的人,比如說王洋子、水墨子等通天教高手;凈靈和尚、普圓大師等佛宗高手;李婷希、李廷方等蓬萊仙島高手;以及叫不出名字的道宗散仙;身份尊貴的帝國王子;還有令狐懸舟、慕容白石等當地地頭蛇。
形形色色的人們為了各自不同的目的,聚集在最是繁華的金陵城,譜寫出一曲繁華背后的哀婉壯歌,應該說,金陵的繁華是不可替代的,這份繁華是優秀的地理位置,以及長期以來的人文環境,水乳交融,共同鑄就的。所謂地理位置,便是他百川百河入海口的特殊性;所謂人文環境,便是長久富庶對帝國境內其他地方居民的吸引力,大量懷揣夢想的少年為了心中的執著來到金陵,力圖鑄就一片輝煌,他們中只要有一人成功了,那份輝煌便不止屬于他自己,而是永永遠遠地留在了金陵。
如果硬要做一個比喻的話,金陵城就如同一口大鍋,鍋里有魚、有肉,有蝦,甚至還有青菜,是一鍋大亂燉,只有真正具有實力的人,才能讓自己的香味充斥整個鍋灶,將其他人的香味徹底掩蓋過去。這便是金陵城的現實,強者為尊,弱肉強食,生活在金陵的所有人,全部生活在最強者制定的規則之下,活在最強者鍛造的繁華背后,一絲一毫的反抗都不可以產生。卻總歸是繁華的極致,發生在某些人身上的慘劇與這份極致的繁華相比,根本算不了什么。
這便是金陵,被魔鬼控制的天堂,只有真正具有實力的男人才可以在這里放心大膽的為所欲為,掌控所有!
回到客棧的時候,十一皇子拓跋烈正在等待自己,按照若雪的說法,皇子殿下有著很要緊的事情詢問,一大清早的就已經來敲了幾次門了。沈飛倒覺得很正常,皇子殿下畢竟剛剛下了決心加入王位爭奪戰,在這個特殊的時間點上,他唯一能夠倚靠的,就只有自己了。
當下去到王子的房間,輕輕扣門,房門敞開著,本來沈飛一步就可以跨入進去,還是當先敲門,因為這是最基本的禮節。
敲門進入,仆人和安玲瓏都不在內,正在踱步的王子殿下聽到敲門聲馬上轉過身子,望向門口,見到是沈飛,迫不及待地迎了上來:“沈道尊,你可來了!”
沈飛向他拱手客氣道:“與故人敘舊,一夜未歸,還請王子殿下恕罪。”
“哪里哪里,沈道尊能在百忙之中抽身而來,已是對本王莫大的看重,本王感激都來不及,萬不敢怪罪的。”
“王爺,是不是有要緊的事情發生?”沈飛轉向正題。
拓跋烈走到門口往左右看了看,確定無人才關好門,拉著沈飛坐到茶桌前,湊近了低語道:“不瞞沈道尊,確實有一件要緊的事情。”
“殿下直說無妨。”
“芊芊住的地方著火了,很大的火勢,把她居住的院子以及旁邊的院落都燒毀了,現在芊芊不僅無處可去,而且,一些聞風而來的訪客整天吵著鬧著希望見她,情況越來越不好控制了。”說話的時候,拓跋烈深深地嘆了口氣,現出疲憊和無奈。
沈飛摁住他肩膀,穩定他的心神,道:“芊芊姑娘現在何處?”
“另外一處宅子里。”
“還是慕容白石安排的嗎?”
“不錯。”那便好了,告訴您手下的人,無論如何不能放芊芊離開,也不能讓任何人沖進院子里,咱們一定要頂住壓力關押她。
“沈道尊,烈不明白,為何要這么做。”不知不覺的,拓跋烈在沈飛面前已經不再已王爺自居了。
“因為據我查證,芊芊姑娘對于三皇子的死有著重大的嫌疑,但她身后的勢力很大,不容易對付,說不定弄得不好,皇子您都會有危險。可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話,當今萬歲那邊又無法交代。再退一步講,這件事情如果辦的不漂亮,你回到帝都參加皇位爭奪戰本身就缺少了底氣,為此,三皇子被刺殺的案子必須辦的干凈漂亮才行。”
“請道尊直言,怎么才能干凈漂亮的辦好這樁案子?”
“據我猜測,芊芊刺殺了三皇子而不逃走,無非有三種可能。第一種,她很自信沒有證據留下,沒必要逃走;第二種可能,她要繼續等待來到此地辦理王子被殺案的帝國欽差,再行刺殺之事;第三種可能,幕后主使她的人有著一些自己的考慮在,不讓她離開。如果是頭一種情況的話,這樁案子就好辦了,只要耐心找到證據就可以;如果是第二種情況的話,殿下您現在的處境非常危險;如果是第三種情況的話,只怕是身在幕后主使的那個人要借著芊芊達成某種目的,或者說,與您這位欽差,交換某些利益籌碼。但無論是三種情況當中的哪一種,關押她都是十分必要的,因為無論如何,芊芊都將被當成刺客來對待,成為您向帝都交差的替罪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