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沈飛說完了這些,拓跋烈面色陰沉下去,不知在想些什么,沈飛看他不說話,反而繼續說道:“有一件事情不知道皇子殿下有沒有想過,您和拓跋真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弟,拓跋真現正與當今皇帝娘娘的獨子,您的親大哥打的難分難解,而您的母親當今貴妃娘娘靈如意也在后宮之,與當朝皇后進行著激烈的交鋒,在這種情況下,一旦你的哥哥拓跋真在奪位的斗爭失敗,你那個繼承大統的大哥,會輕描淡寫地放過你嗎,算他放過了你,你能眼睜睜地看著親生母親和哥哥慘死在自己面前嗎。皇室斗爭,其的血腥和殘酷,皇子殿下你應該誰都要清楚,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可不僅僅是說著玩玩的。”
眼見拓跋烈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沈飛添油加醋地說道:“皇子殿下,生在皇族,想要遠離紛爭做個自由人是不可能的。前朝司馬炎登基之后屠殺親族的舉動史書記載得清清楚楚,沈某覺得現在九龍奪嫡的態勢便是歷史的重演,你若不想讓同樣的事情發生在自己的身,便應該盡力爭取主動才是。”
捏住拓跋烈肩膀的右手驀然加力,沈飛語氣沉重的說:“尊貴的皇子殿下,你認為沈某說的有道理嗎。”
“呼。”拓跋烈掙脫了沈飛抓住自己的右手,后背靠在椅子背,望著沈飛深深吸氣,“沈道尊,你的意思是?”
“沈某人覺得,殿下只怕一直有著逐鹿天下的野心,所以才會常年留駐邊關,建立屬于自己的功業和人脈,這是您明知自己在諸位皇子當年紀偏小,不容易建立起屬于自己的勢力集群而做出的準備。沈某覺得有這樣的基礎保底非常好,但是當斷則斷,當朝萬歲已經到了花甲之年,若再不還朝,好好侍奉,說不定再過兩年永遠沒有了侍奉膝下的機會;更甚之,皇帝陛下把您忘了,也說不定!”
沈飛的措辭越發嚴厲起來,到了最后,不無警告提醒之意。
拓跋烈幽幽的望著沈飛,目光之,似乎有什么東西在悄悄的發生著改變,在一次長久地吐息之后,嚴肅的表情第一次松動,唇角勾勒出笑容,壓低身子,如同沈飛湊近自己那樣,湊近對方:“沈道尊,你可聽說過我三哥的死訊?”
“偶有耳聞。”沈飛怕給自己惹事,沒將親眼見到拓跋伯夷尸體的事情一起告訴他。
卻聽拓跋烈大有深意地說:“沈道尊,那你可知我此行來到金陵,除了與玲瓏她團聚之外,還肩負著一個重要的任務。”
“難道是為了調查三皇子的死因?”聰明如沈飛馬猜到了。
拓跋烈眼見與他越說越透,倒也不再避諱,點點頭道:“道尊你可還認為,父皇已經忘記了本王?”
“哈哈哈,烈皇子高瞻遠矚,沈某實在是佩服。”
“其實也沒什么好佩服的,這趟差并不好做,本王本來不打算接的。不過聽了沈道尊的話,心思反而活動了,或許你說的對,該來的事情早晚會來,三哥的死絕不是偶然的,他死的這樣慘,說明了皇室爭斗的殘酷正在惡化,照此下去本王早晚也會被牽連進去,像沈道尊說的那樣,與其坐以待斃,倒不如主動出擊,搏一片藍天出來。”
“殿下打算從何處入手。”
“沈道尊覺得本王應該從何處入手?”
“這要看殿下的意思了。”
“沈道尊從仙山來,所為傳道,可曾對現下的形勢有所了解。”
“愿聞一二。”
“我父皇三十五歲登基,改國號為開皇,現已過去了三十一年,算下來,父皇今年已經六十六歲,雖說是洪福齊天,卻也到了花甲之年,體力精力都跟不了。父皇他生前多子多女,算間夭折的,總共有九位皇子,二十六位皇女。去年年底有一次大張旗鼓的選妃,收了一個美如天仙的拳玉夫人,據說只有十二歲,現已懷孕,如果生出來的是男孩,便是第十子,如果生出來的是女孩,便是第二十七皇女。無論如何都將集萬千寵愛于一身,卻也因此會遭受到兄弟姐妹們的嫉妒,日子不會好過。”
“拳玉夫人?這個名字倒很特別。”沈飛饒有興致地說。
拓跋烈回答,說到興處,他便滔滔不絕,打開了話匣子,“拳玉夫人算得一位人,與玲瓏同出一族,據說是懷寶出生的,從出生那天起,右手便攥著,包括父母、高僧在內,任何人都打不開她攥緊的手,所以取名拳玉——安拳玉。
這樣過了整整十二年,拳玉的手日日夜夜的攥著從來沒有打開過一次,想不到在去年,玲瓏的母親,長公主拓跋鳳凰進宮面圣,不知和父皇說起了什么,便將拳玉也一起招到宮去了,沒想到父皇見到拳玉之后非常喜歡,親自走下殿與她接觸;更沒想到的是,拳玉她已經攥了十二年的右手,在與父皇的第一次接觸之下,被他慢慢的打開了,里面竟真的攥著一塊玲瓏剔透的暖玉,真的是右手握拳,掌藏玉。父皇認為是吉兆,高興極了,立刻將她納入后宮,做了嬪妃,三個月之后便懷龍種,拳玉她母憑子貴,一躍成為皇宮里最炙手可熱的人物。懷在她肚子里的無論是龍子還是鳳胎,都將極大的改變朝堂的格局。”
“都六十六歲了還能讓小姑娘懷龍種,當今圣真是不簡單吶,身子骨硬朗的很嘛。”沈飛瞬間邪惡了,沒正行起來,他心想的是,這明顯是個套嘛,是長公主設計忽悠老皇帝的。
不過,既然拳玉夫人也是姓安的,是說和安玲瓏是親戚關系,對拓跋烈來說是好事一樁。
又一次下打量拓跋烈,看對方目光真誠,遠遠不像拓跋伯夷表現出的那樣具有心計,搖搖頭自語道:“算是條計謀,也肯定和這小子沒有關系。”
卻沒想到拓跋烈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說道:“沈道尊可能對后宮那地方不太了解,我父皇的精力是有限的,對于后宮的寵幸始終保持著恒定的精力分配。拳玉夫人的到來,爭去了本來正當寵的對于我母后的寵幸,所以母后大人和拳玉夫人之間其實是有梁子的。
還有一件事以后你會知道,我和玲瓏雖然是夫妻,但是長公主和我母后其實也是存在一定過節的,當年我和玲瓏的結合差點沒被她們兩個女人攪和黃了,這也是我為什么不愿意留在帝都的原因,那個地方,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實在太復雜了。”
“非也,非也,沈某倒認為,帝都之內人和人之間壓根沒有友誼親情可言,只有利益是驅動人們靠近或者遠離的發動機,所以皇子殿下只要掌握了利益的所在,便可以知曉人心的動向。”
“呵呵,沒那么簡單的,沈道尊你久居天山,對帝都的情況并不了解,那其不單單存在著利益,那些人也不單單只對利益感興趣,或者說,利益已經打動不了他們了。”
“這樣嘛…”沈飛對拓跋烈忽然展現出的真誠感到驚,心道,是自己真的三言兩語把他說動了;還是他早有結交自己的意思,一直在等待一個良好的時機呢。
當下道:“受教了,殿下。”沈飛主動為對方斟茶,拓跋烈被他突如其來的表現逗樂了,欣然接受了茶水,喝到嘴里潤潤喉嚨,接著說道:“除了拳玉夫人腹的胎兒之外,其他幾位對皇位具有競爭力的龍子分別是大皇子拓跋元吉;二皇子拓跋浩輝;三皇子拓跋伯夷;五皇子拓跋泰;六皇子拓跋壽;八皇子拓跋夏;十皇子拓跋真,也是我親生哥哥;還有現在最小的兒子,十七皇子拓跋華。
說起來也怪,我父親前半生生的幾乎全是兒子,后半生,特別是從我以后再出生的,幾乎全部都是女兒,只有我的小弟弟拓跋華是個例外。但拓跋華今年才剛剛五歲,距離我的降生已經將近二十年了。”
聽他這樣說完,沈飛心想:“前半生生兒子,后半生生女兒?單從現象來看確實是一件挺怪的事情,不過,有沒有可能是有意為之呢,他可聽說過一些巫蠱術之類的邪術,可以左右人身體當的陰陽平衡。拓跋烈和拓跋真是當朝貴妃娘娘的親生兒子,在他們之后過了將近二十年才又有男孩降生,哪里有這樣巧合的事情的。如果拓跋圭確實很能生男孩的話,該一直生下去,怎么可能前半生生出來的都是男孩,后半生生出來的都是女孩呢。”
心里面這樣想,可是萬萬不敢說與拓跋烈聽的,畢竟當朝貴妃娘娘靈如意是咱們十一皇子拓跋烈的生母。
但聽拓跋烈繼續說道:“我大哥想必道尊已經很熟悉了,他…”
“殿下,可否打斷你一下。”
“哦?沈道尊有什么事情嗎?”
“道尊、道尊的,聽著好別扭,不如殿下稱呼沈某為先生吧。”
“沈先生…”拓跋烈下打量沈飛,噗嗤笑起來,“我印象,向沈道尊這么年輕便自稱先生的,可是不多。”
“殿下覺得別扭的話,便還是繼續以前的稱呼好了,沈某只是覺得之前的稱呼把咱們之間的距離搞得疏遠了。”
“還是稱呼你為道尊吧,畢竟先生是蜀仙,地位尊貴。”
“和殿下起來不值一提。”
“呵呵,道尊不必客氣了。”
“殿下喜歡便好。”沈飛對此很無奈,搞不懂拓跋烈怎么忽然客氣起來了。
不過其實也很好理解,生在帝王冢里,耳濡目染的盡是權術,大多以虛假的面容示人,究竟心懷著怎樣的想法,誰也說不好,或許他骨子里是個容易相信別人的人吧。
“我這幾位兄弟當,大哥拓跋元吉沈道尊應該最有了解,正是和我十哥拓跋真爭斗的最激烈的一個人,也是最有可能繼承大統之位的人,他的母后,是當今皇后娘娘,是后宮最高權力的擁有者。二哥拓跋浩輝,似乎是個沒什么志向的人,他的生母在他出生的時候便死去了,所以拓跋浩輝自小都是在乳母的照顧下長大的,這導致了他自出生之日起,始終沒受到太多的約束,向來荒淫無度,府內奢靡之風盛行,曾為了兩名妓女與一朝堂公卿大打出手,遭到父皇的懲戒,現于府深居簡出,嫌少露面。”
“三哥拓跋伯夷,半月前死在金陵,不必再提;五哥拓跋泰,是靜妃娘娘的獨子,不太得皇寵愛,卻生性油滑,有一部分朝臣的支持;六哥拓跋壽是宜妃娘娘的大兒子,愛好附庸風雅,擅長詩詞歌賦,得到一班人的支持,其勢力僅次于大哥和十哥;八哥拓跋夏是拓跋壽的親弟弟,依附于拓跋壽,兩人結成了利益同盟;十七弟拓跋華不說了,年紀小,生母出身低,對皇位構不成直接的威脅。”
“按照殿下的意思,現在能夠對皇位形成爭奪之勢的似乎只有五個人了,分別是大皇子拓跋元吉、二皇子拓跋浩輝、五皇子拓跋泰、六皇子拓跋壽、十皇子拓跋真,力量相對強一點的是大皇子、六皇子和十皇子,其大皇子和十皇子實力最強,勢力最大。”
“不錯,是這個意思。”
“殿下雖然久居塞外,對于廟堂之內的事情,似乎了解的很清楚。”
“總不能當個瞎子亂撞,否則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拓跋烈苦笑。他雖然褪下了一身的戎裝,卻仍穿著束身衣,方便行動。臉孔沈飛成熟不少,膚色有些發暗,肌膚算不得細膩,仔細看,其還存在著許多細小的裂口,這些都是長久深處塞外,被塞外的狂風吹拂侵蝕的結果。身材也是高大的,與沈飛相仿,體型健碩,肌肉結實,手掌關節粗大,從遠處看一副練家子的做派。腰桿挺得筆直,與沈飛說話的時候,耳朵時不時的動一下,留意風的異狀。
(梨樹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