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飛并沒有察覺到,一件可怕的事情已經悄悄發生在了他的身上,不知不覺得,他已經徹底相信了凈靈和尚敘述的有關欲望的道理,徹底相信了凈靈和尚的話,通過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實相信了,受到了凈靈和尚的潛移默化的影響。
或許,這才是真正可怕的事情,比之凈靈和尚的真實身份,比之他究竟為何出現在自己面前,都要可怕得多的,不能被忽視的一件事情。凈靈和尚的真實目的,或許遠遠不是表面上看起來的那么簡單;他究竟為何而出現,其實本來也和沈飛無關,本來沈飛只需要應對便好,是發生在他身上的一件件事情,是凈靈和尚一次次的故作高深將事情變得復雜了,將真相變得模糊了,將沈飛引入到了,他所認為對的邏輯當中而不自知,或許,這才是問題的關鍵!
或許,能夠于九州大地上布局的人有很多;能夠解局的人,太少,太少。
在沈飛走出屋子的時候,并沒有熟悉的身影迎接他,這讓他覺得奇怪,心里面立時空落落的,他找遍所有的房間也沒有見到若雪的身影,也沒有找到蘭兒,沒有找到婷兒,更沒有七小,整間客棧里,除了身邊消失的這些熟悉的伙伴之外,其他的似乎沒有任何變化。
他將仙力全開,他走出客棧大聲呼喊,引起路人的側目,可沒有用,若雪、七小、兩個丫鬟,這些熟悉的人在他于黑暗房間里閉門思過的時候全部消失了,如同從來沒有出現過。他第一次覺察到他們對自己原來如此重要,第一次覺察到原來比起他們對自己的需要,其實自己更需要他們。
到底去向了哪里,為什么若雪他們都不見了,自己在屋子里彷徨的時候,屋子外面到底發生了什么,為什么自己一點察覺都沒有。
外面的天明明是晴朗的,沈飛卻感覺內心被黑暗所籠罩,感受到心臟激烈的跳動,這份跳動并非來自于自信,而是源自無助。
從沒有這樣一個時刻,讓他如此清醒的認識到,原來身邊人是如此的重要,重要得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若雪,你到底在哪里?”沈飛對著天地吶喊,可惜沒有人回應,所有過路者都是以一種鄙視厭惡的眼神望向他,好像完全忘記了他曾經以一己之力斗敗通天教三大高手,忘記了十日前他曾在斗技場內,有過令人嘆為觀止的表現。
他們的默然,他們的厭惡讓沈飛感到絕望,大概是被凈靈和尚的重生擾亂了心智吧,本來目標堅定的他忽然間產生了些許的彷徨,在面對突發問題的時候,處理起來不再似過去那樣,果斷而決絕。
因此產生了無助,因此失去了自我,失去了應對問題的手段。
沈飛重新跑回了客棧,來到最上層,與自己所在的房間對面的屋子里,聽到男人和女人糾纏性福的聲音,沒有在意,推開門走了進去,掀開床幔,看到從其中露出的驚恐臉龐,以為自己看錯了,扒著男人的臉,左看右看,直到女人驚恐嚎叫起來的時候,才出暈了他們。
概念中的世界整個坍塌掉了,一切都變得陌生起來,屋子里的男女不是拓跋烈和安玲瓏,是其他什么不知道姓名的人,曾經一切熟悉的東西仿佛都失去了,化作了陌生的樣子重新展現在自己面前,而自己對此,無能為力。
沈飛徹底迷茫了,徹底淪陷了,徹底絕望了,他張開雙臂對著天空,跪在地上大喊:“啊啊啊啊啊啊…若雪、七小,你們究竟去了哪里,為什么丟下我一個人!”
“呼!”終于醒來,氣喘吁吁,原來一切都是夢境一場。
“沈飛哥哥,你終于醒了,昏迷了整整三天把人家擔心死了。”幸好有那張熟悉的面龐陪伴在身邊。若雪關切地看著沈飛,美麗的眼眸中含有著發自內心的關切,嘴唇發白,眼袋很深,大概是許久沒有安心合眼的緣故。
沈飛不由分說的抱緊了她,將她緊緊擁入懷里,生怕下一刻就消失似的,生怕松開手了就再也抓不住她似的,抱得緊緊的,再也不放手,永遠不放手。
若雪被他勒的呼吸困難,因為疲勞而失去血色的臉頰漲得紅撲撲的,心里面卻美滋滋,挺開心的,最近一段時間,沈飛對她越來越熱情,對她的感情回應的越來越激烈,若雪能夠深深地感受到,這讓她終于明了了對方的心意,讓她的愛終于得到了回報,所以若雪很開心,很開心。明明被勒得喘不過氣了,反而更加開心,她喜歡這樣的沈飛哥哥,喜歡他的英姿颯爽、風華正茂,喜歡他的謹慎小心,喜歡他的雄心萬丈,喜歡他的一切,喜歡到骨子里。
連七小看著都有些吃醋了,扭扭捏捏地湊上前來,往沈飛和若雪的懷里擠,可惜無論如何都擠不進去,因為這份擁抱,真是太過用力了一些,是發自真心的。
終于抱到滿意了,沈飛慢慢松開了手,兩眼緊盯著若雪,從其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露出會心的笑:“若雪,我睡了多久了,從什么時候開始的。”沈飛會這樣問,因為他不能確定,究竟抱著凈靈和尚舍利子懺悔的那十天時間是夢境還是真實。
若雪當然會如實回答,大千世界,人來人往,只有這個女人永遠不會對沈飛說謊:“沈飛哥哥,你從競技場回來之后就把自己關在屋子里整整十天的時間,在這段時間里我們不敢打擾。第十天的早晨,你屋子里面忽然傳出動靜,我們沖進去的時候便看到沈飛哥哥你倒在地上,昏迷不醒了。我馬上叫蘭兒請來了大夫,而大夫也看不出你的病灶,就是囑咐我們好生伺候你。從那以后,人家就日夜陪伴著你,守護著你,無怨無悔地過了三天,到今天,沈飛哥哥,你終于醒過來了,人家好開心,好開心。”
“還好有你陪伴著我若雪。”沈飛把頭抵過去,和若雪的額頭親昵,摩擦。
若雪主動地迎合他,感受對方身體傳來的溫度:“沈飛哥哥,人家真的好喜歡你,好喜歡你,答應我不要再以身犯險了好不好。”
卻見到沈飛的面色忽然間冷了下來,心頭一暗,聽對方說道:“若雪,不是我想要以身犯險,只是師命在身,不得不為。正所謂,人活于世,身不由己。”
“沈飛哥哥,可是人家真的很擔心你。”若雪嬌嗔。
沈飛用手勾住她的頸子,額頭緊貼著她的額頭,輕輕親吻若雪的嘴唇:“若雪,放心吧,相信我,我自有分寸的。”
若雪迎合著與他親昵,道:“沈飛哥哥,人家怎么能放心的下你呢,人家看到你和凈靈和尚對戰,屢次險象環生的時候心都要蹦出來了,沈飛哥哥,你已經不再是一個人了,你已經有了若雪,我們未來還會有孩子,你不為我想一想,也要為我們的未來想一想啊。”
“若雪,雖然我很喜歡你,但是真的,我是個男人,不建立一番事業,不完成了師父的囑托,就沉迷在溫柔鄉里無法自拔,這樣的事情我是無論如何都做不出來的。給我一些時間,等我做到這些的時候,保證回來和你踏踏實實的過日子。”
“沈飛哥哥,那要等到什么時候啊。”
“我對師父的許諾是五年,現在已經過了將近一年的時間,也就是說還有四年。”
“那好哦,沈飛哥哥,人家就等你四年,說定了哦。”
“說定了,若雪。”又一次將若雪擁入懷中,沈飛的目光卻飄到了天外,許諾是這樣,可是真的能否完成許諾他的心里卻一點底都沒有,可又能怎么辦呢,只能暫時答應了她,答應了若雪,只有這樣,才能給她安心,才能給她期盼,才能讓她不再在自己耳邊嘮叨了。男人有的時候便是這樣,被女人逼的緊了,便只能做出一些表面上的許諾以搪塞過去,可到真正到了需要兌現諾言的時候,又未必完成的了,以此類推,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對了。”忽然間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沈飛的語氣馬上變了,“若雪,有一件事情我要跟你說。”
“什么事情啊,沈飛哥哥,這么緊張兮兮的。”看到沈飛忽然間緊張了起來,若雪也跟著緊張,“若雪,凈靈和尚其實沒有死。”
“凈靈和尚…沒死?”若雪眨巴著眼睛盯著沈飛,在對方堅定的目光下,斂去了心中的懷疑,“大師明明已經圓寂了,人家是親眼所見,怎么會復活的呢?”
“世上便是存在這等不可思議的事情,你還記得凈靈和尚和我戰斗的時候展現出的三頭六臂法相嗎,據我估計那大概是他的三法身,代表著他擁有三條命,而被我一劍刺死的,是大善良法身和大功德法身,還留下了一個大慈悲法身沒有死,所以便復活了。”沈飛用最容易被理解的方式向若雪解釋,“所以,凈靈和尚其實是有三條命的,他現在已經復活了,目的是什么我還不知道,但肯定會對我們不利,以后再見到他一定要小心應對才行,千萬別大意了。”
“三條命啊,正宗的佛法真的好高深。”若雪噘著嘴嘆息,“可是沈飛哥哥,人家為什么覺得凈靈大師不像是壞人呢,你是不是搞錯了啊。”
“若雪,凈靈大師過去可能不是壞人,但經過這一次的事件,就真的變成壞人了,無論如何都要小心防備他,如果看到他馬上通知我,聽明白沒有。”沈飛沒有心思向若雪耐心地解釋來龍去脈,只是把最后的結論告訴了她。
若雪聽了之后雖然還想說些什么,但被沈飛堅定的目光望著,也是無話可說了,慢悠悠地點點頭,算是答應了下來。
“記住哦,若需。”沈飛輕輕撫摸若需的頭頂,露出會心的微笑。
夜間,清風徐來,臨近仙女河畔放置了三兩把木椅,一方碳爐,沈飛和拓跋烈坐在一起共煮清茶。安兒在河岸上兜轉、奔跑,兩位管家照看在側,若雪和安玲瓏遠遠地望著孩子,露出相得益彰的笑容。
清水已經煮沸多時了,“嗚嗚嗚嗚”地叫個不停,沈飛和拓跋烈卻都沒有為對方倒茶的意思,兩人同時眼望波光粼粼的水畔,看清水依依,長河泛舟,說些有的沒的的事情。
男人間的交流是由淺入深的,特別是對第二次見面的兩人而言,對于未來的考量遠遠落后于交情的建立,只有先對你的人品、性格、為人有了全方位的選擇,才會做出選擇,是否深入交往下去。
從對話中,沈飛了解到了拓跋烈的過往,發現他的經歷其實蠻傳奇的。
拓跋烈和拓跋真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拓跋真先出生,較拓跋烈年長三歲。兩人的關系卻從小不好,也難怪如此,生在帝王冢里,互相之間都是競爭對手,哪怕骨肉相連,同父同母也是如此,早晚都要兵戎相見的。
兩人由不同的老師分別輔導,卻有一點很相像,那就是都非常的頑皮好動,愛好騎射、刀劍。拓跋真五歲從軍,拓跋烈在哥哥從軍之后沒多久也跟著去往前線,從百夫長做起,一路升到前鋒官的職位,比起他哥哥拓跋真以帝國少將軍的軍階凱旋回朝,在職位上低了兩級,卻也是諸位皇子當中第二高的了。
與拓跋真的凱旋歸來不同,拓跋烈在連續贏下了幾場大仗之后,選擇留在軍帳中,成為大將軍王坐下位置固定的左先鋒官,每年大概只能回家探望一次。
安玲瓏因為總是得不到夫君的陪伴,便經常來到金陵城小憩,不僅能夠遠離帝都的喧囂,還可以充分體驗金陵的繁華富足,欣賞山水如畫的美景。
對于自己嬌妻經常外出,游山玩水的行為,拓跋烈本身是很有意見的,不過也沒辦法可想,安玲瓏是長公主的獨女,是他的親表妹,在九龍奪嫡的特殊時間點上有著超然的地位,就連他的母后當朝貴妃娘娘都得罪不起,拓跋烈又是真心喜歡她,所以只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