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抽劍搶上,顧不得被穢煞入體的擔憂,徑直沖入光柱之內,一劍刺向冤魂。
一式有去無還施展,劍風凜冽冷酷,滾滾劍意穿透冤魂身體,直達山河卷內,將其中的一座青山生生劈做兩半,再引起一番地貌上的巨變。
那冤魂卻沒有就此死去,身在光柱之內,穢煞之氣源源不斷提供,即便身體被斬斷也無所謂,馬上可以再生。
沈飛眼見如此,將之大卸八塊,不等其他怨鬼戾氣近身,抱住氣吞山河卷離開了光柱,在他離去后,光柱內的冤魂重新匯聚成形,雙方進入到新一輪的敵對當中。
一招無功而返,沈飛不禁有些喪氣,探查卷中世界,見四座青山中的一座被自己一劍之威化作兩半,山石滾塌,地貌大變,不禁擔憂,四處尋找霞兒蹤跡,見她雖然灰頭土臉,但總歸沒有受傷,稍稍安心。
收回目光,心道:“看來神卷的鋒利,不能貿然使用。”
這樣想著,穢煞之氣不斷融入冤魂體內,它似乎有了睜開雙眼的征兆,沈飛心想容它睜開雙眼,將更加不好對付,當下牙關緊要,抱起了賭博的心態,再度祭起氣吞山河卷,讓強大的吸力牽扯冤魂行動,自己殺入光柱內,以一往無前的劍意斬其六足,遭至猛烈反撲,甚至被邪煞入體,仍然保持凌厲劍意不變,最終將之大卸八塊,再使用神卷,將這些分散的部分全部吸入卷中。
做完了這些,沈飛離開光柱籠罩范圍,閉目靜思將侵入體內的邪煞除去,轉目望向神卷,見那邪煞之物進入氣吞山河卷之后,居然仍然得光柱庇護,軀體很快凝聚成形,引起原野上霞兒的警戒,沈飛將一只手掌伸入進去,以主宰者的身份隨便一揮,泯去了它存在于世的所有痕跡,“身為主宰者一旦出手,那便不再是普通的劍意或者仙氣,而是毀天滅地的力量。冤魂就算再厲害,都沒有用了。”
徹底泯滅了它,光柱仍然沒有消失,還有零星的穢煞之物正在垂死掙扎,沈飛使出仙力震爆的招數,將之徹底泯滅。
就這樣光柱終于散去,沈飛被穢煞之氣刺激,出了一身的冷汗,納蘭若雪乘著花瓣云降落,為他擦汗。
幾乎在同時,一道刺目的藍光出現在西方,藍火炸裂,洶洶燃燒,萬重道人死后形成的冤魂在火焰中哀嚎,被活活燒死,直至除靈。
與此同時,密集的道紋布滿了婷希眼前的光柱,道紋內承載著巨大的威能,光柱的光芒逐漸變暗,直至消失,其中的冤魂還未成形,當先因為怨念不足而消失。
“都很厲害嘛。”楚邪死氣沉沉的兩眼放射出光芒,背著重劍轉身離開了,“這樣才有意思。”
往前走了兩步,又再轉身,望向沈飛所在的方向,自顧自地說道:“不過沈飛,如果你只有這點能耐的話,可是不頂用的。”
一場戰斗終于平息,密云不散,朗月不出,陰煞之氣有所減弱,卻仍籠罩在周邊,競技場內空無一人,甚至連一二三號擂臺的斗技者們都逃之夭夭了,四處凝著冰霜,昭示了一種恐怖的生物差點成形。
婷希抬頭想要對沈飛道一聲謝,卻發現對方早已乘著花瓣云飄遠了,經此一鬧,沈飛對她再沒有絲毫信任可言。
她苦笑搖頭,“或許這樣也好,蓬萊仙島和蜀山劍派本來就是競爭對手,你要在人間傳道,便是意圖破壞各勢力在人間原有的平衡,強分一杯羹,在利益方面,與我們有著天然的沖突。”
“不,我倒覺得,可以利用他,打壓佛宗在人間的力量。這些年,我們的勢力在人間雖然不斷做大,但是和佛宗日益的壯大相比,仍然相形見絀,如果蜀山在此番較量能夠和佛宗斗個兩敗俱傷,我們再出手,將可坐收漁翁之利。”
不知何時出現的老者,給人大海般深邃的感覺。
“伯父,你什么時候到來的。”面對穿藍袍的老者,以李婷希的身份都顯露出尊敬。
“來了有一會兒了,那個叫沈飛的小子很不一般,值得被我們利用。”老者走上前,仿佛有海浪聲隨之掀起,一手穿過藍色的火焰,摁在廷方肩頭,后者神色一凜,他和姐姐不一樣,并沒有對老者特別的尊敬,反而持有敵意,但這名老者居然能不畏懼青火的灼燒,徑直撫摸他的肩膀,可見實力的強悍,“廷方也很不錯,已經能自如使用琉璃青火盞了呢,此次偷跑出來,也總歸是有了收獲。”
摁住廷方的手掌上現出青筋,一股大海般磅礴的力量即刻從掌心傳來,廷方拼命抵擋,卻無能為力,騰起的火焰被海洋的偉力淹沒、熄滅,頭發恢復到純黑的顏色,耷拉下來,廷方身上逼人的氣勢隨之萎靡,“伯父,方兒知錯了。”
被他和婷希同時稱作伯父的人回答:“和你姐姐一起偷跑出來,你們兩人都有錯的,不過身為少年,又有幾人不會犯錯呢,回去以后,我會在桐生面前為你們求情。”
“可是伯父,我還不想回去。”廷方垂頭喪氣地說,藍色的火團早已消失在掌中。英氣勃發如他,在這位深不見底的老者面前也像是普通的孩子那樣無力。
“出來將近一個月了,也該鬧夠了。沈飛和凈靈和尚大戰通天教的事跡早已傳遍九州,很快的,天下強者便會匯聚于此,對現在的你來說,這個舞臺太危險了一些,已經不適合逗留了。”
“正因為強者云集,我身為蓬萊仙島未來的主人才更應該留在此地不是嗎。”廷方倔強地堅持。
“你既然知道自己是蓬萊島未來的主人,便該知道自己的命有多么的金貴,就像是空桑神樹結出的果實,尚未成熟之前,必須藏在溫暖的樹蔭下,以此遮風擋雨,抵御嚴寒。”
“可是我出來的一個月進步的很快不是嗎,在島上無法完成的共鳴也做到了,為什么還要回去。”
“進步的確很快,不過危險也同樣存在,蓬萊仙島擔負不起這樣的風險。”
“伯父!”
“好孩子,跟伯父回去吧,這是你父親的意思,連伯父都必須服從。”
“父親他…”
“廷方呦,傻孩子,在這個世界上,沒人比你的父親更加疼愛你,以后你就會明白的。”
“可是我…”
“不要再說了,我既然已經親自來了,你以為自己還能走的掉嗎!”
“哎,方兒知道了。”驀然間,廷方的目光化作堅定,接近熄滅的藍色火流復又燃起,爆發一瞬,等到火焰熄滅的時候,老人手中的廷方已經徹底消失了。
那老者露出驚訝的神色:“仙法——流火之術。想不到方兒剛剛駕馭火盞,就能和它心意相通,方兒果然是蓬萊島等待了千年的那個人!”
“方兒剛剛使用的是流火之術?”婷希身為島內圣女,懷有過目不忘的本領,遍覽藏經閣典籍,自然知道這流火之術的出處。相傳此術只有琉璃青火盞真正認可的主人才能施展,是一種特別的空間系法術,施法的原理,是通過琉璃青火盞內的神火燃穿空間產生縫隙,從而遁逃,是最頂級的逃生之術,遠遠在縮地成寸之上。只是施展這個術法有一個非常不好的地方,那就是被燒穿的空間裂縫不一定有多寬廣,借此逃走的人,也指不定會出現在什么地方,是落點不確定的逃生手段。
她往前走了一步,充滿憂慮地說道:“方兒學會了流火之術,以后更會為所欲為,我們想要找到他也會變得很困難。”
“真是個任性的孩子,和他父親小時候一模一樣。”老者的臉上反而露出笑容,像是思及往事顯露出的和藹。
“我們現在怎么辦。”婷希一直處在發問的角色,這證明在老者面前,她沒有決策權。
“方兒的目的是要與天下高手爭鋒,不管去向了何處,最終都會回到金陵城來的,我們只要守株待兔等著他就好了。”老者不緊不慢地回答。
“萬一他再施展流火之術怎么辦。”
“放心吧,同樣的錯誤我不會犯第二次,只要再碰到,一定不會讓他跑掉。”
老者淡淡地笑,婷希身為封印術的高手,從旁邊看著,清楚感受到老者體內深淵一般的恐怖仙力儲存,默默地點頭:“這么說,我們還要留在金陵一段時間。”
“這樣也好,反正我也想多觀察觀察那個名叫沈飛的少年。”話鋒一轉,老者迎風佇立,慢慢抬頭,眼睛忽然瞇起,目光變得凌厲了起來:“對了,聽說除了沈飛,還有一名凈字輩的高手現身金陵,可有此事?”
婷希低著頭回應:“不錯,那人自稱凈靈,身懷發夢神通,當是凈壇高手無疑。”
“現在何處。”
“他和通天教對戰落敗,被沈飛救走,可是沈飛卻說,另有高手,將他帶走。”
“然后呢。”
“現在不知去向。”
“哎。”
“伯父,這人有什么問題嗎?”
“問題…當然有問題,我們一定要把他找出來才行。”
“我們與佛宗素無來往,為什么要找他。”
“為什么,呵呵,因為…”
黑夜下,月光里,婷希的面色逐漸轉沉,沉到谷底…
沈飛回到客棧之后,自己坐在床榻上,命若雪關門。又一次遭受邪氣入體,以童子金身威能也吃不消,沈飛身體驟寒,不斷有蠱惑的聲音在耳邊回響。
怨靈有兩大強悍之處,一是肉體不壞,正面交鋒不容易對付;二是可以進入身體,直接攻擊宿主的靈魂,蠱惑宿主的意志。兩者比較,沈飛覺得反而是后者更加棘手。
又一次被怨靈侵入,體內的器官盡被冰封,近乎衰竭,如果不是有童子金身和朝花夕拾劍力量的雙重作用,他此刻就算不死,也必然留下了隱疾。
“果然,婷希對自己不懷好意。”沈飛心如刀絞,展開內視,見五臟六腑覆蓋著的寒霜在兩股力量的作用下緩慢溶解,過程緩慢無比,深感疲憊,將意識深入到丹海之中,看內丹灼熱如同旭日一般耀眼,海面也一如以往,沒有被寒冷覆蓋,總算是放下了心,想到如果九龍在冤魂入體的一瞬間,釋放出哪怕一絲絲的火流,就足以消滅對方,難免不忿,進入到混沌地帶。
進入混沌云,便可切身感受到灼熱的溫度,這種情況是在封印被自己撕開十分之一以后出現的,可見九龍的力量強大無比,只是十分之一的力量外溢,已可改變周圍的環境。
一直往熱的地方走,終于來到混沌深處,找到了正在牢籠內沉睡的九龍,隔著棱角分明的立柱,可以清晰地看到九龍寒涔涔的軀體在黑暗的牢籠內部盤根錯節,其中蘊含著極致的力量與美麗。
“HELLO,九龍大哥,小弟怕你無聊,又來看你嘍。”沈飛厚顏無恥地向牢籠內部揮手。
“滾。”可惜回應他的是九龍的不屑,以及狂涌的炎流,“你這個臭小鬼把老子這里當成公共廁所了是吧,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給我滾,不要再來打擾老子休息了。”
九龍的身體一陣躁動,鱗甲的摩擦、肌肉的虬結,哪怕幅度很小,都讓你覺得膽戰心驚,如同齒輪在咬合。
“九龍大哥,多日不見很是想念,你一個人在這里是不是無聊的很啊。”沈飛的臉皮確實很厚,熱臉貼在冷屁股上,一丁點不好意思都沒有。
九龍氣息深遠地說道:“我他媽是很無聊,你既然知道老子無聊就該把封印解開,臭小鬼。”
“我可不敢把你的封印解開,我怕你吃掉我。”沈飛連連揮手。
“就知道你是個假仁假義的家伙,給我滾!滾!”九龍狂怒,鱗甲覆蓋的軀體一陣扭曲,睜開了一雙眼睛,似乎沈飛每一次到來,都只有一雙眼睛睜開與他對話,“給我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