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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白鳥峰三少

  他們心道這次死定了,有些后悔,又有些無奈,后悔的是大仇未報,丟了性命不說,還連累了好心人;無奈的是,蒼天不公,憑何如此狂人強大至極,反而是自己這樣循規蹈矩的英杰黯弱無能。

  他們深感絕望籠罩,他們大罵蒼天不公,他們無能為力,在臨死之前,只能把眼睛睜得大大的,把脖子挺得直直的,用出仙人的所有尊嚴,去直面死亡的降臨。

  壓力如山,光刃緩慢向前,時間仿佛凝固,恐懼的壓力傾瀉在近乎停止的時間里,心境幾乎崩潰。卻也在這個時候,在這緩慢行進的時間軌道里,在四個人的視線中,那名背對斬擊的救援者,那名短發向天的少年慢慢站起了,身形挺拔,比之巨劍少年不成多讓。在少年站起的時候,五彩繽紛的花瓣憑空出現,仿佛是為了迎合這份從容至極的站起而展現出的色彩,讓他們不可思議的是,在那巨大威勢襲來的當下,脆弱至極的花瓣居然能夠存在,不會因為力量的到達而消亡殆盡。

  少年終于站起了,平伸的右手掌心,花瓣匯聚形成了一把細長的劍刃,劍刃又細又長,和那名狂徒手中的巨劍完全不成比例,卻自有一股凌厲無比的氣勢在。

  劍刃打橫向后,靜止的時間忽然加速,萬馬奔騰的偉力,浩瀚深沉的劍壓一股腦地壓迫上來,卻仍是站立在原地,保持著握劍的姿勢,紋絲不動。

  “刷刷刷刷刷刷!”短發的少年身姿挺立,如同山巒,劍刃向前,輕薄的劍鋒與襲來的偉力激烈交鋒,不退分毫。激烈摩擦造成火星四射,仿若飛矢,將茂密的柳岸化作一片火海。

  “刷!”少年在僵持糾纏之下往前揮劍,劍鋒撕裂了襲來的劍罡,也將萬馬奔騰的氣勢從中間斬斷,掃出的劍風反推回去,吹滅了柳岸上的火苗,沖向對面的狂人,后者臉上露出興奮的笑容,用堅不可摧的身體硬接下了這道狂涌的劍風。

  “你們…問我的名字?”短發少年緩慢至極地抬起頭,望向天邊,視線的盡頭,是插入云端的蜀峰:“我姓沈,單名一個飛字,蜀山掌教親傳弟子是也!”

  此言一出,眾皆歸寂,四個倒地的傷者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驚不能言,一同前來的納蘭若雪拍著手,從狂人身邊經過,棲近挽住了沈飛的胳膊。

  “有趣,有趣。”原來你是方栦主峰的人,狂人的眼瞳中反而閃耀出躍躍欲試的光,再不復之前的死氣沉沉,這份躍躍欲試,讓沈飛聯想到了曾向蜀山舉劍的那個人,遂問道:“你又是誰!”

  “大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白鳥峰三少爺楚邪是也。”

  “原來你就是楚邪!”沈飛大驚,身在山上的時候,不止一次聽說過楚邪的名號,甚至連唯我獨尊的炎天傾都對這個人贊不絕口,今日不期而遇,才發現狂妄恣意,更在傳聞之上。

  楚邪無論在山上還是在人國都非常有名,之所以擁有這樣的名聲是因為他的事跡實在太過離奇。

  楚邪是白鳥峰峰主楚天涯的第三子,不是嫡長子,也無心于門派中的勾心斗角,醉心仙法,習武成癡。在山上的時候,曾與大他三歲的楚方較量了一次,輕松取勝,之后便下山,徹底遠離了那個勾心斗角的世界。

  下山之后做出了許多讓人瞠目結舌的舉動,他的武學怪才之名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傳開的。

  楚邪特別喜歡挑戰強者,為此,一人一劍挑戰蜀山諸峰,戰敗山門無數,未嘗一敗。與他交手落敗的人,或深受重傷;或有感敗在一個年齡遠遠小于自己的娃娃身上,氣郁難平;或自覺玷污了師門的聲明,有辱先代厚望。總之,重傷之體和搗亂的心魔互相糾纏,大多難以緩過氣來,就此隕落,他們的門人自然就此將楚邪視作仇敵,恨不得將之碎尸萬段。

  這四個人便是如此,他們出自不同的門派,懷著討伐楚邪這個共同的目的而來,聚集在一起,研究戰敗他的方法,可惜實力差距過大,受辱不說,還落下了殘疾,失去了持劍的慣用手。

  兩位同出自于主峰的少年自報家門以后,互相打量對方,楚邪死氣沉沉的眼睛充滿了神采,一眨不眨地盯著沈飛,像是怕他跑了似的,和之前的感覺完全不同。

  他長發如枯草,肌膚黝黑,左臂紋身,右臂被鐵鏈纏繞,身高兩米,肌肉發達結實,雙手持重劍,腳踩異域馬靴,鞋以上穿著馬褲。給人帶去的最直觀的感覺就是孔武有力,很少有像他這般高大壯碩的人,還如此的靈活敏捷;除了孔武有力之外,看著他的時候,還有一個感覺,那就是野性,一種不被馴化,非善良也非邪惡的品質,從目光中流露出的野性仿佛是野馬對原野的饑渴和憧憬,是一種骨子里的東西,是最自然最不加掩飾的東西,和沈飛目光中偶爾流露出的東西很相似。

  沈飛對此含著驚奇,注視他眼眸中充斥的不容作偽的興奮,明白了為什么炎天傾會對面前的這個人有著如此高的評價。

  另外一方面,在沈飛打量楚邪的時候,楚邪也在打量他,兩人面對面的站立,楚邪比沈飛高了將近一頭,身材也更加魁梧壯碩,手中持著重劍,本應該在氣勢上占據上風,然而事實上,并沒有!

  和沈飛相對而立的時候,自己的氣勢沒辦法壓倒對方,不僅沒辦法壓倒,甚至有被壓制的感覺,這種被壓制的感覺來自于對方身上凌厲的劍意,似乎有一柄鋒利的劍刃遙遙地指向自己,將自己萬馬奔騰的狂勁斬出了一個缺口。

  這樣凌厲的劍意出自于蜀山劍派無疑,很少思考的楚邪突然間開始沉思,沉思自己離山的這段時間,蜀巔到底發生了什么,為何有這般頂尖的人物出現自己卻一點消息都沒有得到,自己一直以來尋找強者對戰的計劃是否都在舍近求遠,忽視了天下間最頂尖強者的聚集地,就近在眼前。

  緊接著想到了自己的大哥,想到了大哥倒下的時候絕望的眼神,腦海一痛,搖搖頭,將煩亂的思緒拋到腦后,舉起重劍指過來:“你說自己是掌門真人的親傳弟子,開什么玩笑,據我所知,掌門真人的親傳弟子只有鐘離師兄一個人。”明明已經確定了對方的身份,楚邪還是這般魯莽的發問,因為他想從沈飛口中了解更多山上的情況。

  沒想到沈飛學著他的語氣,照葫蘆畫瓢地道:“你說自己是白鳥峰三少爺,峰主楚天涯之子楚邪,開什么玩笑,據我所知,楚邪為人英俊瀟灑,樂善好施,喜歡結交朋友,怎會是你這般不堪的樣子。”

  “英俊瀟灑…這倒不假。”楚邪琢磨著,“不過樂善好施,喜歡結交朋友嘛…這些都是我最討厭的。”

  說完似乎還不解氣,又補充道:“我討厭弱者,所以從不樂善好施;至于結交朋友…呵呵,有誰配做我楚邪的朋友!”

  “不喜歡交朋友,那你就不是楚邪。”沈飛嘴角噙著狡黠的笑。

  “他媽的,到底你是我,還是我是自己,我他媽是不是楚邪是你說的算的嗎,你這個人怎么這么煩。”楚邪暴怒起來,他生氣的時候,身上的每一塊肌肉都在跳動,似乎有著強大的能量蘊含在其中,隨時可能爆發出來。

  “不僅不愛結交朋友,性格還這么狂躁,從實招來,你干嘛冒充白鳥峰三少楚邪,冒充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沈飛義正言辭地說。

  “他媽的,你可真他媽煩啊,老子不是楚邪又能是誰,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大爺楚邪是也!”

  “怎么證明。”沈飛緊接著問。

  “他媽的,老子就是楚邪,需要什么證明。”

  “那你剛才不是說,我不是掌門真人親傳弟子的嘛,既然你懷疑我,那憑什么我就不能懷疑你呢。”

  “呀呀呀呀,老子要被你氣死了,你這個人真的好討厭,他媽的,太討厭了。”

  “在你眼里,我當然討厭了,畢竟是我揭下了你濫用楚邪之名的虛偽面具。”

  “他媽的,老子就是楚邪,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要什么面具。”

  “怎么證明!”沈飛拐彎抹角地繞了回來。

  “那你怎么證明。”

  “證明什么。”

  “他媽的,當然是證明自己是掌門真人的親傳弟子嘍。”

  “很簡單啊。”沈飛手一翻,一方石印出現在掌中,這石印巴掌大小,長方形的,似石似玉,白云環山紋理,印面上清晰地雕刻著一行小字“師承:蜀山劍派第十三代掌門真人李易之;道號:元正;為蜀山第十四代繼承人。”

  見此石印,別說是身后受傷的四人,就連一向狂妄自大的楚邪都倒吸了一口涼氣,“一方春秋印,執掌萬里春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春秋印上的文字并非刻上去的,而是劍書,每一個字的每一道筆畫都殘留著書寫者雄渾凌厲的劍意,是做不得偽的。

  “真的是掌門真人的親傳弟子,甚至連春秋印都獲得了…”楚邪深深吸氣,望向沈飛的目光與之前有所不同,很久沒見過主峰的人了,在這里重逢,大條如他,心里面也是五味雜陳,卻也驀然想到了什么,往前踏出一步,急切地問:“春秋印被你取得了,那鐘離師兄呢,鐘離師兄怎么樣了!”

  “沒想到他對鐘離師兄如此掛念.”沈飛心中嘆息,“大概是因為鐘離師兄是個地地道道的強者吧。”緊接著回答,“鐘離師兄已經為蜀山捐軀了,靈位被掌教特許,入住蜀山宗祠。”

  “休要胡言亂語,鐘離師兄資質超凡,神通廣大,又有掌門真人庇護,怎么會英年早逝呢。”楚邪露出的表情急切真誠,不似作偽。

  “鐘離師兄或許神通廣大,但一年之前出現在山上的變故更是無前例可引,若不是鐘離師兄以身殉道,蜀山現在說不定已經覆滅了。”

  “你說的大事難道是指魔教入侵?我是聽聞有魔教入侵蜀山的消息,可是蜀中千山,高手如云,掌門真人更是高手中的高手,區區魔教不會逼得鐘離師兄仙逝的。”

  “是更重大的危機。”

  “你指的是?”

  “膽大妄為地冒充白鳥峰三少爺楚邪,居心叵測,我憑什么要把真相告訴你。”

  “他媽的,老子就是真正的楚邪,如假包換,童叟無欺,你憑什么說老子不是。”

  “怎么證明。”

  “這…”楚邪露出難言之色,想了想,眼珠一轉,指向沈飛身后的四個人,“你可以問他們,我是不是楚邪。”

  那四人倒在地上始終沒有爬起,被楚邪這樣問,反而不吱聲了,不出聲是因為不知應該怎樣回答,害怕自己答錯了,干擾了沈飛的計劃,那兩人間的對話前所未有,讓他們看到了一個以前不知道的楚邪,一個擁有破綻,逐漸被帶偏了的楚邪,對沈飛充滿佩服。想楚邪年紀輕輕,一代狂人,居然被沈飛三言兩語地逼迫得哇哇大叫,真是讓人好笑。

  “喂,你們告訴他,我到底是不是楚邪。”楚邪舉著重劍指過來,不無威脅的說。見四人面面相覷,默不作聲,心中氣惱,揮動劍鋒,作勢劈斬,“他媽的,不說話是吧,不說話老子斬死你們。”

  楚邪醉心武學,喜歡向強者挑戰,卻絕非大奸大惡之人,作勢劈斬并未流露殺氣,反而被沈飛抓住機會,搶先一步罵道:“妖人,冒充白鳥峰三少爺楚邪之名在前,傷我道宗同袍在后,其心可誅是也,我蜀山第十四代繼承者沈飛,要在這里替天行道,誅滅你這個妖孽。”

  長劍遙指,一道凌厲劍意射出。楚邪本還想自證身份,從沈飛嘴中得到更多山上的情報,見他不僅不信任自己,還肆意妄為地把一堆十惡不赦的大帽子往自己腦袋上扣,憤怒不已,卻也無法可想,露出狂人本色:“媽的,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白鳥峰楚邪是也,你他娘的非說老子不是,才是真的有毛病。你想要懲奸除惡對吧,那正好,我也正要與強者爭鋒,就來切磋切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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