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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看穿一切的眼睛

  蜀中深山,駕馭饕餮魔劍疾馳而去的炎天傾,感受到身后灼熱的風,不得不回身揮劍。

  “滄浪。”劍刃交織,兩人同時落地,炎天傾被逼得停下,被沈飛逼得停下,這是他與沈飛之間第一次單對單的交手,雖然形勢危急萬分,但是心中隱約含著一絲期待。

  沈飛毅然站立,他能夠追上炎天傾,是因為冥冥之中有一個聲音為他指明了方向,而炎天傾之所以被他追上,是因為手中的鈞天劍越來越沉,沉到以他的萬鈞之力都有些提不動了。

  神劍猛烈震動,神秘莫測的光芒不時閃耀,沖擊困住他的石壁之壘封印,有關鈞天劍的傳說果然是真的,炎天傾知道,不殺死沈飛的話,自己是無論如何都帶不走這把劍了。

  屹立在風中,與那個全身籠罩在赤紅仙罡中的同齡人隔著柳岸對視,兩人在這處瀑布前決戰,仿佛是天意的安排。

  水浪拍打發出震天動地的聲音,沈飛和炎天傾的內心卻都異常平靜,默默地注視著對方,這種旗鼓相當的感覺鮮少出現,依稀讓他們覺得彼此惺惺相惜。雖然是敵人,雖然背負血海深仇,但當真的面對面的時候,兩人都知道,對方是世上罕有的幾個,能夠真正明白自己的人。

  到今天為止,真正能被炎天傾高看一眼的同齡中人只有沈飛一個,無論是心思的縝密,還是爆發出的魄力,炎天傾都覺得,沈飛和自己很像。

  英雄惜英雄,英雄識英雄,炎天傾一邊將鈞天劍放在地上,一邊慢慢抬起手中的黑劍,這把黑劍跟了他十八年,是時候酣暢淋漓地大戰一場了。劍鋒遙指過來,隔著瀑布指向沈飛:“你有資格與我公平一戰。”

  “鈞天留下,我放你走。”沈飛道。

  “你不想報仇了?”

  “你該死,但你的命屬于邵白羽。”

  “果然是好兄弟,可惜我炎天傾從不畏懼別人的威脅,也從不會夾著尾巴逃跑。”

  “那便戰。”

  “你憑什么。”

  “憑我手中的劍。”

  “劍的名字是什么?”

  “朝花夕拾劍。”

  “很好,朝花夕拾劍對魔劍饕餮,冥王宗少主對羅剎族遺民,我們之間的這場戰斗必然載入史冊。”

  “我本不愿開戰,但你不該將一個女人牽扯進來,更不該讓那雙天真無邪的眼睛蒙上陰影。”

  “圣教做事便是這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你要付出代價。”

  “你做不到的。”青山、綠水,皓月當空,震天的水浪之聲,在兩人舉劍對峙的時候,卻仿佛寧靜若止水,狂風吹卷,實質的殺意比夜風更加冷冽。

  一個是身懷王劍九龍,與藥人有著千絲萬縷聯系的羅剎族王子;一個是對魔教有著實際控制權的冥王宗宗主之子,兩人同時出生在開皇十三年這個天選之年,或許終將有此一戰。

  玄青殿內,一眾忽然出現的魔徒令殿上大亂,他們的人數在二十人左右,每一個身上的氣息都不是很強,唯獨被他們圍在中間的一口若隱若現的青銅小鼎威力非凡,從里面冒出的魔物身子與鼎相連,頭探出來,有十丈之巨,噴雷吐電,威力無邊。掌教看得清楚,魔徒們正在用自己的鮮血和靈魂供養鼎中魔獸。

  威力雖然巨大,但終究是些棄子而已,看起來,云烈那邊狀況堪憂。掌教不離開玄青殿,因為神殿威嚴不可冒犯,必須以蜀山掌門的身份,將這邪惡的東西清退。

  平靜無波的鏡湖湖面以掌教站立之處為中心向著四方蔓延,很快便將一眾魔徒和被他們供養著的魔鼎籠罩進去。那只剛剛還囂張無比的魔獸瞬間萎蔫下來,奔雷噴吐而出,細若蟬鳴;雷電赫赫,卻也無法在這汪平靜的池水中激蕩起一絲漣漪。

  魔鼎內的妖氣被鏡湖反方向吸收掉,以自身血肉、靈魂蓄養其中妖力的魔徒,體內的能量消耗比剛剛快了何止一倍,轉瞬之間就消耗殆盡,化為一縷縷青煙,徹底泯滅了在人世間的所有痕跡。

  在他們死去后,那只張牙舞爪的魔獸就此失去了力量之源,憤怒的咆哮,向著掌門真人撲來,被掌教隨意地揮手斬斷了頸子,毒血噴濺到石柱上,冒出絲絲縷縷的青煙,惡臭撲鼻。

  與魔獸相連的似真似幻的小鼎在魔獸死去后也跟著消失,不一刻功夫就徹底不見了。一切歸于平靜,鏡湖慢慢收攏于一點,掌教吩咐身邊人道:“把這里打掃一下,我去去就來。”

  蜀山宗祠內,兩名魔徒手持血劍包圍了跪拜在地,已經兩日沒有合眼的邵白羽,兩人本為刺殺掌教而去,無端端地發現蜀山宗祠前跪著一個身穿白衣的年輕人,便互相使了個眼色,從邵白羽身后包圍了上來。

  距離尚遠,就聽跪在地上的少年說道:“快滾,在列祖列宗前,我不想開殺戒。”

  兩名魔徒互相看看,哈哈大笑:“可我們想殺死你啊。”兩人揮舞血劍筆直殺來,跪在地上的少年始終背對著他們,直到劍鋒快要刺入身體的時候才驀然回頭,一雙狹長的眼睛失去了瞳孔,呈現出混沌的白,“都說了,我不想開殺戒。”

  純凈無比的光芒自雙瞳中射出,兩名魔徒身體被定在原地,無法再移動分毫,而這還不算完,在莫名力量的控制下,兩人的身體不受控制的自主行動起來,雖然拼命想阻止,可還是一點一點抬起手中的血劍斬向對方。

  “這…這是什么妖法!你到底是誰!”

  以妖法著稱的魔教中人反而稱呼白羽的手段為妖法,端地可笑,兩人頭顱同時落地,血濺三尺,連他們最拿手的兩傷之法都使用不出。

  “彩兒,把他們的尸體和血液都吃干凈,不要留下一點殘渣,免得被師父看到。”在邵白羽體內的彩兒嚇了一跳,沒想到自己的主人會忽然間這樣說,猶豫了許久,最終從白羽體內顯化出來,疑惑地說:“老爹,你是在喊我?”

  “我讓你把他們的尸體處理干凈。”邵白羽望著它,眼色純白,深不見底,讓彩兒覺得戰栗,心道:老爹怎么變成這樣了,這么恐怖。

  卻聽邵白羽道:“照我說的做,現在師父不在,魔教氣息濃郁你變化出真身不會被發現的。”

  聽老爹這么說,彩兒更是大吃一驚,如果它有心臟的話,肯定已經提到了嗓子眼,遲疑地說道:“老爹,人家不明白…”

  “還跟我裝,在我的天啟之眼之下你以為自己藏得了嗎。快,把尸體處理干凈,一點血漬都不能留下。”

  “老爹你沒事吧。”看邵白羽語氣神態與往日迥異,彩兒反倒覺得不安,“老爹你是不是病了,彩兒我…”

  “照我說的去做。”白羽的聲音沙啞。

  望著老爹微微顫抖的臉孔,嘴角之上勾起的邪笑,彩兒的感覺很不好,沉了沉,不敢拒絕老爹,化出真身,將地上的尸體和血跡全部吞掉了。

  “很好,回去吧。”白羽眼中的光芒消失,重新叩拜下去,而彩兒則化作流光,進入到體內。在剛剛那一刻,在被老爹的目光注視的時候,連青牛上仙都奈何不得的彩兒感覺到深層次地戰栗,似乎自己不聽話的話,就會被那道看起來純潔無比的白色光芒吞噬殆盡。

  同一時間,后山結界處,云師叔被爆發出的血霧包裹,若不是有三尺洛水防身,只怕受傷不輕。血霧之中,詭異的人面來回游蕩,人面以血霧為身,或歡笑、或猙獰、或低語、或木然,呈現出不同的表情,但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用自己的牙齒咬碎三尺洛水的結界。

  云師叔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兩傷之法,他本以為會是一次轟轟烈烈的自爆,沒想到變成了這樣,看起來,那個人是想困住自己,為炎天傾的離去留出時間。

  云師叔明了了這一點,卻有些不想馬上擺脫身邊的圍困了,納蘭若雪還有最后一絲生機,自己現在出去,說不定就能把她的命救回來,那樣會為蜀山留下一個大患;放任她自然消亡,納蘭明珠那個老女人就會把所有的怒氣宣泄在魔教的身上,與主峰無關。

  如果沒有沈飛臨別時的哀苦央求的話,云師叔不會這樣糾結,在三尺洛水的庇護下,看著不遠處呼吸越來越弱的納蘭若雪,內心深處就像兩方選手在拔河。

  答應了沈飛,不救若雪是自己言而無信;救了若雪卻又會為蜀山帶來麻煩,以她的過錯,斷不可能一筆帶過,可是適合判個什么罪呢,難道真要按照蜀山戒律,用追魂釘釘死她嗎,那樣納蘭明珠肯定是會拼命的。

  都說蜀山之人鐵面無私,其實完全是狗屁,關鍵的時候,必須要衡量各方利益,稍有偏差可能導致嚴重的后果。

  云師叔真是糾結,閉上眼睛端坐在原地,想著就這樣去吧,等沈飛回來,就告訴他自己脫困的時候若雪已經死了。很快又睜開眼睛,沈飛是個大夫,有什么能瞞得過他的眼睛,自己救與不救,只怕一眼就看得出來,到時候肯定會鄙視我的。

  話說,這個小子明明喜歡的是冷宮月,怎么又和這小妮子牽扯上關系了呢。云師叔衡量利弊,最終嘆息一聲,“算了,賣沈飛一個人情,同時賣明月峰一個人情,希望納蘭明珠那老女人知道感恩才好。”

  他“騰”地站起,打開葫蘆塞,吸食之力從葫蘆里傳來,不斷增強在,周圍的血霧人面不甘于被吸收,拼命掙扎,可惜這酒葫蘆地位不在洛鳴劍之下,以它們現在的邪魅之體,根本逃不脫其中的吸力,隨著一聲“不甘”的吶喊,最終被酒葫蘆完全吸收。

  云師叔把葫蘆塞蓋上,用力搖了搖,笑道:“七七四十九天,釀成一壺美酒,不錯哦。”他走到納蘭若雪身邊,彎腰摸其脈搏,發現還有救,手腕一翻,一枚金丹現于掌中,喂若雪服下,“媽的,冷宮月吃了一顆,納蘭若雪又吃了一顆,十年出一爐的極品靈丹全給沈飛的小相好服用了,老子出血給他做嫁衣,想想就有氣。”

  若雪服下靈丹后,面上血色轉瞬之間即有恢復,云師叔再用三尺洛水包裹了她,已無性命之憂。這個時候,一道剛毅的身影憑空出現,顯然是施展了縮地成寸的術法,正是蜀山掌教,自己的師兄李易之。

  掌教只是粗粗地看了兩眼,便已猜出大概,問道:“怎樣。”

  “你見到的這樣嘍。”云師叔無奈地攤攤手,有些不敢直視掌教的目光。

  “如雪為何還在。”掌教的語氣略有怒意。

  “你的乖徒弟力保她,我有什么辦法。”云師叔心虛地說。

  掌教負著手,沉了沉,最終接受了這個事實,“沈飛呢?”

  “追炎天傾去了,不知怎么樣了。”云師叔道。

  “要一起去看看嗎?”

  “好啊。”

  “帶上若雪。事已至此,干脆送給明月峰納蘭明珠一個人情。”

  “沒辦法,沈飛那小子太執著,你沒看到他紅眼的樣子,連我唯我獨尊的領域都不懼怕。”

  “不必說了,我都知道。”一陣風刮過,卷起樹上的花瓣,花瓣蜷縮飄舞在空中如同彩蝶,到落地時,兩名蜀山的最強者連同昏迷不醒的納蘭若雪都已經消失,無影無蹤。

  “我說老伙計啊,你說沈飛和炎天傾這一戰結果如何?”一步十里,云師叔仍有余力閑談。

  “本來是打不過的,但既然羅剎族的血脈爆發了,那就說不準了,你也知道,那一族的人…”后面的話他沒有說下去,因為兩人都是心照不宣。

  “現在想想,如果沈飛知道了當年的真相的話,不是很危險。”

  “放心吧,當年的事情蜀山雖然沒有出面阻止,但也絕沒有參與,我們蜀山仙人,向來不問人間之事。”

  “還是你老奸巨猾,看來這個黑鍋要由佛宗來背了。那我們與他們的關系會不會進一步惡化。”

  “佛宗早已今非昔比,從這一次的事件中你還看不出來嗎。”

  “這倒也是,他娘的,都和魔教打了半年了,佛宗和蓬萊島的援兵連個鬼影都不見。”

  “他們已經暗地里窺伺了蜀山多年,此次聯合行動打算斷了蜀山的根基,可惜不會如愿。”

  “一切都在你的算計之內。”

  “蜀山永盛不衰。”

  “得想辦法教訓教訓那兩派才好。”

  “我已做好打算。”

  “你想到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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