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稱作雷師弟的胖子,自然知道他是在諷刺挖苦自己,也不介意,憨憨地笑了笑,右手放在腦后,用力地抓,“師兄見笑了,碧池峰屬我最不成器的。”
尹朝華張開扇葉,笑咪咪的滿是虛偽。
金蟬翠眼望遲遲入殿的兩名碧池峰弟子,心情沉重地說道:“雷師兄真是太謙虛了。”
順著他的視線,兩名碧池峰弟子氣喘吁吁地踏入殿中,相較之前到來的胖子,他們明顯瘦溜多了,可見碧池峰并非以盛產胖子聞名。不過這兩人的喘息聲卻更重,走到雷師弟面前時,已經累得不行了,面朝天癱倒在座位上:“我說雷縱橫啊,雷師弟,你再要減肥可不能帶上我們了,這要被活活累死的。”
“減肥?”眾人聽了,都是愕然,不明所以。
卻見那雷縱橫又是毫無氣節地連連鞠躬,道歉:“師兄們的大恩大德,小雷我沒齒難忘。師兄們的大恩大德,小雷我沒齒難忘。”
鳩山鳴甩甩帕子,媚笑道:“好了,好了,跑了那么遠的路,累壞了吧,快別再鞠躬了,趕緊坐下吧。”
“是,鳩師兄。”雷縱橫瞬間止住動作,點點頭,一屁股坐下了,他對身邊人好像特別的尊敬,尊敬到讓人覺得別扭。
鳩山鳴瞧著他屁股下面,完好無損,甚至連點擠壓之聲都沒有的金絲楠木椅子,又是會心一笑:“雷師弟的行云功夫又進步了,只怕你師傅都比不上了呢。”
“師兄取笑了,我和師傅,就如米粒之光和明月皓輝,不能做比較的。”雷縱橫認真且坦然地說道。
“呵呵,雷師弟你真是太謙虛了。”鳩山鳴眉眼一挑,問道,“這次跑上來,用了多少時間啊。”
跑上來?眾人心里咯噔一下。
雷縱橫手托著下巴,抬起頭,做出思考狀:“我是月輪落下之時下山的,到現在,算起來也有兩個時辰了吧。”
“你少來。”兩位碧池峰師兄不同意了,“你哪里是月輪落下之時下山的,你是那個時候起床的。起床之后,又花了整整一個時辰吃早飯,然后,才下山的。”
“兩位師兄,吃頓早飯,哪里會用掉那么長的時間呢。”雷縱橫白嫩嫩的臉上現出紅暈,居然是臉紅了。
“少來。碧池峰師兄弟加起來,總共五十三人,早上準備兩百一十二個饅頭,三斤咸菜,一大鍋菜粥,你自己吃了其中的一半,還說用不了一個時辰。”和其他諸峰不同,碧池峰諸人的關系好像特別平等,有什么說什么,百無禁忌。
“好了,好了,師兄,別再說了。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多不好意思。”雷縱橫偌大的身軀扭動,肥肉層層疊疊,上上下下,真是一石激起千層浪。
“哈哈哈。”鳩山鳴大笑起來,“雷師弟,你真是我們的開心果啊。”
尹朝華嘴下毫不留德地跟著挖苦道:“那圓滾滾的身形,倒是和開心果很像。”
金蟬翠稍稍動容,臉孔緊繃地道:“從碧池峰一路跑到方栦峰玄青殿,只用了一個時辰,鳩師兄說你行云功夫已經超過恩師,一點都不為過了。”
“從碧池峰一路跑到方栦峰上來?”眾人張大了嘴巴面面相覷,完全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是真的。
雷縱橫的兩名師兄則在此時露出得意的神色,心道:這就驚訝了,那如果我告訴你們,下山的時候,是雷縱橫扛著我倆跑的,你們不是要驚訝地把舌頭咬掉了。哈哈哈,我家縱橫天縱奇才,萬古無一,什么狗屁白鳥峰、末日峰、紫露峰的,只要我家縱橫較起真來,你們只有俯首稱臣的份,哈哈哈。
這兩人越想越是得意,竟然不顧儀態的哈哈大笑起來。
雷縱橫臉頰泛紅,抱著腦袋一個勁地撓,顯得很不好意思。
鳩山鳴像個大姐姐,嗔怪道:“好了,好了,多大個人了,別總扭扭捏捏的,你可是碧池峰的接班人呢,多拿出點風骨來。”
雷縱橫很聽話,馬上提氣,挺腰,板臉,重重點頭。
“好了,好了,知道你有心。”鳩山鳴會心一笑:“不過,我怎么覺得,你越是減肥,倒越胖了呢。”
雷縱橫臉頰泛紅,又害羞了,兩位同行的師兄則來了精神,接過話茬道:“小雷一個人吃的比我們整山人都多,光跑步,管個鳥用啊。話說,再來上課,我們要用飛的哦,小雷你可別想拽著我們一起受罪了,我們再也不上當了。”
“師兄。”雷縱橫撒嬌。
兩位師兄連連擺手:“跑了一身的汗,還怎么好好上課啊,師兄年紀大了,比不上你,小雷你自己玩吧,哈。”
雷縱橫默然無語,受挫地低下頭。
兩位師兄瞧在眼里,又覺得心中不忍,嘆氣道:“又來這招,真是怕了你了,好吧,明天再跑一天,最后一天,之后如果再沒完沒了,可是會翻臉的。”
“知道了,謝師兄。”雷縱橫的臉上重新洋溢起笑容,像個孩子一樣,以年齡來看,他也確實是個孩子,只不過與碧池峰高徒的身份一比,就顯得格格不入了。
沈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腹誹道:大智如愚,能屈能伸,這些人里,屬你雷縱橫最不一般了。只不知道,你是故意裝出這副蠢相呢,還是確實天性單純呢。若是天性單純,就可以深入交往一下,若是裝的,以這小小年紀,實在太可怕了。”
正琢磨著,卻是雷縱橫用肚子擠開桌椅,托著沉重的步伐走了過來,離近后,恭然抱拳:“想必兩位就是踏破通天路,登頂蜀巔的沈飛和邵白羽了吧,我叫雷縱橫,幸會幸會。”
雷縱橫身材不止肥胖,而且高大,站在兩人面前,就如一座小山,擋住了照射來的日光,使得如此近的距離下,反倒看不清樣子了。沈飛和邵白羽愣了片刻,灑然站起,施施然地回禮:“在下沈飛,在下邵白羽,見過雷師兄了。”
沈飛站起來才發現,雷縱橫居然比自己還要高上半頭,在同齡人中,真是鶴立雞群,再瞧他臃腫的身體,要不是鳩山鳴親口說出,很難相信這胖子能跑的那么快。
心中一動,他笑笑道:“在下略通醫術,若雷師兄真想減肥的話,到有個方子可以試一試。”
雷行云白蘿卜一樣的手臂連連揮動,很認真地說道:“沈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嘛,我一向堅信萬法自然的道理,類似吃藥,吞丹這種事情,是向來不做的。”
“早知雷師兄不屑于此,是我多此一舉了。”
“沈兄,我沒有別的意思,你切莫誤會…”
“雷兄多慮了。”
雷縱橫又望向坐在兩人身后,滿臉胡茬,顯得很寂寥的莫君如,拱拱手道:“這位就是云師叔唯一的弟子了吧。”
一般眾人的目光都只集中在沈飛和邵白羽的身上,結交和攀交情絕少提到自己,莫君如嘴上雖然不提,但為此也是悶悶不樂,心道這些人真是狗眼看人低,想當初在樊村的時候,沈飛算個屁啊,我莫大小姐,才是人人追捧的對象呢。哎,可惜現在這幅模樣,真是把自信心全耗沒了,這都怪老乞丐,我那個破師傅。
此時,被雷縱橫提到,當然很是開心,當下就轉過頭來,露出那一臉的胡渣渣:“見過雷師兄了,在下莫君如。”
雷縱橫對她的樣子早有耳聞,見到時,還是愣了一下,隨即意識到失態,回禮道:“云師叔和我師父關系極好,有空多來碧池峰上玩。”
“是,一定會去的,小莫先謝過了。”
“沒事,沒事。”
莫君如見雷縱橫眼睛直勾勾地看她,似在想些什么,便問道:“雷師兄,還有什么指教的嗎。”
雷縱橫猶豫了一下,道:“君如師妹,我或許有辦法能夠減少你臉上的胡須,要不要試上一試?”
莫君如道:“雷師兄,君如多謝你的好意了,不過我這一臉的胡子都是因為體內陰陽失衡生出來的,解決不了根本問題,不管用什么法子都沒有用的。所以,小莫我謝過雷師兄了。”
雷縱橫搖搖頭,解釋道:“玄女劍陰氣過盛,將你體內的陽氣全都擠了出來,表現在體表上,就出現了這些男人的特征。我可以用雷勁加速這個過程,使殘留在你體內的陽氣快速排出,讓男人的性癥加速出現,然后消失。”
莫君如聽后猶豫了,她對山上的人沒好感,不喜歡輕信于人,但現實艱難的處境也確實讓自己頭疼不已,想當初自己何等嬌貴,可愛,現在落到這步田地,怎會甘心,莫說淪落為沈飛和邵白羽的跟班,就是那人人避之不及的惡心,也真是受夠了,反正已經不能再慘了,干脆試上一試。
打定主意,莫君如猛抬起頭來,深行一禮:“那就有勞雷師兄了。”
雷縱橫點點頭,伸出胖乎乎的手掌:“你隨我過來,咱倆去殿外調息。”
沈飛看了看邵白羽,用目光詢問他這樣做是否可行,邵白羽點點頭,那意思好像在說,君如自己的決定,由她去吧。
雷縱橫和莫君如來到種了抗寒草和長壽果樹的樹林下,雷縱橫示意君如坐下,自己則繞到她身后,用雙手推拿背部。碧池峰修的是雷練秘技,護體仙罡,呈現出雷的屬性,所以,行進飛快如云行;招式霸道,如雷切。
雷縱橫要用這股強雷,織一張網子,引出莫君如體內殘存的陽氣。實際上,和玄女劍融合這么久,君如體內的陽勁已經寥寥無幾了,所以在悟透仙道之后,胡須才能有所減少,此刻,有了雷縱橫的輔助,這個過程更是大大加快了。
眾人只見雷縱橫的整個身體都在放電,而那些放出的電流不斷刺激著莫君如的體表,使得看得見的陽氣從毛孔中溢出,那些陽氣就像蟲子,溢出之后就死掉化為灰燼了。
莫君如的臉孔初時沒有變化,漸漸的,一部分毛發焦黑了,化作灰碳,繼而毛孔變細,皮膚重現粉嫩嫩的光澤。沈飛和邵白羽都覺得驚奇,心道:莫君如這小丫頭片子如果變回原來的樣子了,那還不得嘚瑟死,方栦主峰又要不得太平了。
電網不斷刺激君如的身體,后者明顯能夠感受到外在的變化,欣喜若狂,女孩子家家的,有哪個不愛漂亮的,整天胡子拉碴的樣子著實成了一塊心病,若真能除去了,一者要好生謝謝伸出援手的雷師兄。二者要回去找老乞丐那個混蛋算賬,明明有辦法可以讓自己變回原樣,那個老家伙偏偏用好生修煉,功夫深了,自然就變回去了的鬼話敷衍,真是其心可誅。
雷縱橫雙手交叉,身上電流放大,“呲呲”作響,顯得很是恐怖。
尹朝華搖著折扇,臉孔在一閃一閃的雷光下忽明忽暗,很是不屑地道:“爛好人,真不知道他到處施恩,收集這么多人情是何居心。”
鳩山鳴扭著帕子笑道:“小雷慈悲心腸,待人真誠,我們都要像他學學呢。”
“哼,我看是假慈悲吧。”
“呵呵。”
金蟬翠則自顧自地呢喃道:“沈飛暴走之時,身上的氣罡化作腐蝕形態,倒和這雷勁的性狀有幾分相似呢。以前以為只有碧池峰專屬的修煉方法,才能練出雷勁,現在看來,說不定只要運功得當,護體的氣罡都能夠再進一步,達到另一種層次上。哎,可惜掌教遲遲不肯傳授真本領,否則,定然有所突破。”
七座主峰,各有秘技,一脈單傳,鮮少交流,而主峰方栦流傳的功法是其中最博大精深,也是最強的,所以,上主峰學習的提議才如此具有誘惑力,引得諸峰高徒紛紛上山。
在雷的籠罩下,時間成倍流逝,莫君如身上的毛發變淡很多,皮膚幾乎變回原來的樣子,雷縱橫感覺這已經是極限,再繼續下去,只會收效甚微,所以收了功。雙手自上而下緩緩摁壓,將雷勁平復,深深吐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