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五章 地獄中的奧菲歐(36)
成默和顏亦童從環繞著中央電梯的旋轉樓梯跑到了三十三樓，“咚、咚、咚”的腳步聲響徹整個空曠寂寥的圓柱狀大廳，如同是顏亦童歌聲的伴奏。
兩個人穿過了十字形的格柵天橋，“七罪宗”漂浮在半空發出淡淡的光暈，腳下是凝固在老舊時空的巨大機房，面前是鑲嵌在合金墻壁上十二扇灰色的民防門。
雖然還沒有能進去，成默就已經感覺到了一種厚重的壓抑感，像是十二扇門的背后關著能夠毀滅世界上的兇獸。
也不知道顏亦童激動人心歌聲的緣故，還是即將目睹神器的緣故，莫名的成默心里也有些激動。盡管全世界的人都聽聞過“核武器”的赫赫威名，可并沒有幾個人能親眼看見它。
對于成默來說，這絕對是能夠載入記憶的重要時刻之一。
走到了最近的大門邊，看了豎在門縫之間的“4”字，光這個字就比他的人不會矮了。他目測了一下至少得有三點五米高四米寬，這種民防門安裝在核彈井中，也就意味著它的最低限度要求是能夠防核爆，一扇會重達數噸。
成默研究了一下方向盤一樣門把手，涂在上面的防銹漆沒有灰塵，手感也很新，很顯然是有經常保養。不過門的款式還是很老舊的密閉式氣壓門，沒什么高科技成分。鎖也是老款的機械鎖，不需要驗證指紋、虹膜什么的。
顏亦童停止了歌唱，小聲問道：“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啊？”
“應該是蘇維埃的核彈發射基地。”成默彎腰，將“七罪宗”灌進鎖孔，然后輕輕轉了兩圈，扭動氣壓閥門的方向盤鎖止扣就打開了。
“蘇維埃不是解體了嗎？”
成默直起身子，握住方向盤開始旋轉，“我們經常會在漫畫里看到一個龐大的帝國倒下，總會留下神秘的寶藏。我猜‘冬宮’就是蘇維埃倒下后，留下的最大遺產。”
“很值錢嗎？”
“這些東西不是用錢能夠衡量的，誰要是掌握了這里，輕而易舉就能掀起世界大戰，甚至摧毀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五的任意國家.....”成默回答道，他拼命的旋轉了好幾圈，氣壓助力器工作的很順暢，沒有發出難聽的摩擦聲，毫不費力的就將幾頓重的民防門朝里打開了一道細縫。
“哇！那也太刺激了吧！”顏亦童說。
成默沒有說話，繼續轉動方向盤門把手，也不知道轉了多少圈，才將門打開了足夠他和顏亦童鉆過去的縫隙。他吐了口濁氣，對身側的顏亦童說道，“我們進去看看。”
“嗯！”顏亦童握著沖鋒槍像個小保鏢一樣的點頭。
成默閃身進了門內，是一條巨大的鋼構件甬道，像是地鐵通道。只不過它不是混凝土制造的，全是合金。毛子的東西講究一個皮實，沒有什么花里胡哨的裝飾，只是在各種管道和支架上刷了層銀色的防銹漆。進門處還掛著一排像是宇航服一樣的衣服。
顏亦童瞥了眼白色的宇航服，饒有興致的說道：“宇航服？看上去像是發射火箭的地方。”
“不，”成默搖頭，“那是防輻射服。”
“那我們要穿上嗎？”
“沒必要。我們又不用給核彈做保養。”
“啊！核彈也要保養的嗎？”
“當然，維護費可是個天文數字。”成默快步向前走，“要不然冬宮也不會拼命宰人了。”
“那我們快走，我們去看看核彈長什么樣子的！”
顏亦童抓住了成默向前跑，甬道里一時之間全是兩個奔跑的腳步聲。很快兩個人就跑到了甬道的盡頭，又是一扇民防門守在前面，不過比進口的略微小一點。
成默掠費工夫，將門打開，帶著顏亦童走過去，就看到了高達幾十米的火箭狀洲際導彈，靜靜的佇立在發射井中。
兩人同時仰頭，在一層又一層的腳手架中，一顆灰白相間的龐然巨物正枕戈待旦，仿佛隨時都能沖破黎明。成默屏住了呼吸，看到了導彈上刷著紅色的蘇維埃旗幟，旗幟下方是長長的黑色俄文——СоюзСоветскихСоциалистическихРеспублик，最底部是橫著的——Царьбомба（沙皇）。
傳說中這玩意因為威力過于強大從未被列入現役武器中，沒有想到卻在“冬宮”看到了。
成默倒吸了一口冷氣，仿佛看到了死神刷下的標語。
這一切都表明了這個基地屬于曾經強大無匹的蘇維埃。
也許現在依舊還是。
顏亦童似乎并沒有感受到眼前巨物的恐怖，略有些失望的說道：“就是一枚大火箭啊！”
“這玩意的當量有五千萬噸，殺傷半徑高達一千公里，相當于3800多顆廣島原子彈同時爆炸，絕大多數國家都擋不住這一枚核彈發射出去......”說著成默向著發射井邊緣的升降平臺走了過去，他站上了可供五六個人站立的升降平臺，扭頭問顏亦童，“我要上去看看，你是在下面等我？還是怎么辦？”
“一起。”顏亦童輕輕的跳了上來，她注視著近在咫尺的“沙皇”，“這個東西這么厲害的嗎？那是不是真的地球上的核彈足夠把世界毀滅啊？像是《輻射》或者《廢土》？”
成默在升降平臺的邊緣找到啟動按鈕，按下了“上升”，鉸鏈轉動的聲音就響了起來，升降平臺緩緩升起。他低聲解釋道：“那些游戲都夸張了，理論上來說全世界的核彈一起爆炸，也就是五百顆眼前這種沙皇核彈的當量。就是250億噸TNT。這個當量還不足一次地震，比如1960年智利大地震，相當于350億噸TNT；1815年印尼坦博拉火山爆發，相當于1000億噸TNT。所以這些東西跟天災相比不算什么。”
“那為什么大家都把核彈說的這么可怕？還有什么核冬天，灰塵蔽日.....”
成默笑了笑說道：“那都是卡爾薩根等科學家們故意瞎說的。懂一些物理知識的話，都清楚人類手中所有核武器根本無法摧毀人類文明，更不要說什么毀滅世界了，所以想出來了一個核冬天嚇人。這個概念就被很多科幻小說、漫畫什么的引用了.....實際上地球上最大的兩個核國家，保存的核彈基本只夠摧毀對方的中大型城市。”
“原來是這樣啊。”顏亦童的語氣還有小失望。
“這樣還不夠啊？”
“嘻嘻！”顏亦童輕笑，“也不是，就是離我想象的有點遠，感覺下次唱《核爆神曲》就沒那么燃了.....”
“呃！”成默點頭，“你這個角度還真是清奇！”
說著一些不著邊際的話，升降平臺到達了最高點。成默沿著腳手架圍繞直徑三十多米的發射井走了一圈，沒有能找到任何通向外界的出口，看了看可能重達幾百噸偷都偷不走的巨型井蓋，有些失望。想要用“七罪宗”戳穿它，還不如另尋出路。
回到升降平臺上，成默立刻按下了“下行”鍵。
“怎么？上不去嗎？”顏亦童問。
“嗯。”成默點頭，“不過我大致能夠猜到在什么地方了。”
“啊？在什么地方？”
成默沉聲說道：“肯定在北極圈之內.....至于具體在哪個位置很難說，但我覺得一定是個不會離A國太遠，也不會太近的地方，甚至很可能距離恩諾思本土也有一點距離.....”
“你是怎么推測出了的？”
“核彈保存不是一件兒戲的事情，弄不好它就自己在發射井里爆炸了，因此它不僅需要經常保養，還需要維持一個恒溫的，不能太冷也不能太熱的環境。這里的出風口全都是噴的比較干燥的熱氣。而現在是七月份，北半球全年最熱的時節，那就說明外面的環境非常冷且潮濕。加上蘇維埃的核彈都是針對A國的，那么大致的位置就呼之欲出了.....”
“斯高以！斯高以！”顏亦童快樂的拍起了巴掌，“那我們兩個算不算完成任務了！”成默搖頭，“還差得遠。恩諾思靠近北冰洋的海岸線很長，冬宮又深埋在地下，查不到具體的經緯度根本沒辦法找，除非能恩諾思太陽花旗幟的高層愿意把前蘇維埃所有的核彈發射基地都說出來，但我懷疑，也許恩諾思人都不知道‘冬宮’的存在.....”
出了核彈發射井，回到主建筑的發射中心，顏亦童環顧了一下另外的十一扇門問道：“其他的還需要再去看看嗎？”
“沒必要了。”成默飛快的反向旋轉方向盤，將厚如衣柜的民防門重新關上。
“那現在怎么辦？”顏亦童問。
成默思考的了一下說道：“看樣子只能找別的出口了。”
“喂！”顏亦童壓低了聲音，“為什么不發射一枚核彈出去，這樣不就有井蓋打開了嗎？”
成默點頭，“是個辦法，不過我們得先弄到發射操作說明書，別把我們全部人都炸死在‘冬宮’了。”
“啊？不是按下按鈕就行了嗎？”
“哪里這么簡單，沒有以及操作秘鑰，我們也開啟不了這些機器。一般來說，需要多個人同意，才會有可能讓你啟動發射裝置.....”
“這么復雜啊！”顏亦童嘟嘴，“我還真以為我想到了一個好辦法呢。”
成默將氣壓閥門鎖擰到擰不動，又檢查了一下嚴絲合縫的民防門，才快步向著電梯間的方向走，“也許我們可以去五樓看看，說不定能發現點什么。”
“哦！”顏亦童快步跟上，“不知道哥哥他們怎么樣了？”
“他們沒有使用對講機，就說明目前還安全。”
“‘冬宮’的守衛好笨啊！竟然還沒有發現！”顏亦童怒其不爭的說。
“可能幾十年來沒有人逃跑成功過，所以他們完全沒有防備吧。”
兩個人沒有從三十二樓直接坐電梯，而是回到了二十九樓，再進入了電梯，成默先是按了五樓，沒有反應，看樣子又是普通人沒有權限到達的層數，于是他按下了六樓。
電梯“嗡、嗡、嗡”的開始向下運行，花了好一會才到達六樓。成默走出電梯先是站在樓道轉角處聆聽了一下，沒有聽到槍聲以及其他比較大的動靜，就確定顏復寧他們應該還沒有被發現，只是不知道他們有沒有順利的找到操作中心。
他帶著顏亦童依舊在“H”走廊的盡頭，利用“七罪宗”打開了蓋板門。他趴在安全樓梯的洞口向著五樓下面看，整個五樓燈火通明，和三十一樓一樣，同樣沒有任何隔板將之隔成房間，是一個只存在電梯的幾百平方空間。
屋頂上方的各種管線，遮蔽了視野，叫成默看不到太多情況，只能看見各種老舊的換氣系統、柴油發電機、油管和水管，以及運輸用的軌道......
成默正猶豫現在該不該下去，就聽見了五樓電梯的位置響起了“叮咚”的到達聲響。他連忙將蓋板合上，對顏亦童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便將耳朵緊貼在了蓋板開啟了超級聽力。
很快就聽見了幾個腳步聲，其中有個高跟鞋敲擊合金地板的聲音格外清晰。有女人在“冬宮”沒什么值得驚訝的。有女人在“冬宮”穿高跟鞋，也不算奇怪，但值得研究。叫成默意外的是幾個人的腳步聲竟漸行漸遠，慢慢消失了。
“看樣子五樓有通向別的地方的通道，也許是通向外界的.....”成默心想，他再次拉開蓋板門，細心聆聽了一陣，確定沒有人再次到達五樓，就對顏亦童輕聲說道，“你先下去。”
顏亦童走到墻壁邊緣抓著樓梯就往下爬，等顏亦童爬到了一半，成默也站上了樓梯，下去了幾步之后，將蓋板門關好，快速的沿著樓梯下到了五樓，小心翼翼的落在了顏亦童身旁。
觀察了一下周圍的情況，成默拉著顏亦童弓著身子迅速跑到了一架像是發動機的廢舊機器后面。這架機器比一輛小轎車還大，已經銹跡斑斑，上面的字跡也模糊了，成默完全判斷不出它是做什么用的。
在顏亦童耳邊說了聲“等等”，成默悄無聲息的走到了機器邊緣，隨后探頭向著腳步聲消失的方向望去。只見那里也是有兩扇和三十二樓一模一樣的高大民防門，只不過這里的民防門已經全部打開了，露出了全部的甬道。
成默靜靜的等待一會，沒有聽到任何聲音，便對顏亦童招了下手，叫她過來。
“跟著我走過去。”成默低聲說，他彎下了腰，放低腳步，在各種凌亂的雜物之間穿梭，帶著顏亦童走到了甬道邊。
剛走過厚厚的民防門，成默便吃了一驚，他連忙回身摟住顏亦童捂住了她的嘴。
顏亦童還有些不解，順著成默的視線，就看到了兩個躺在甬道墻邊的克格勃守衛，他們已經被割了喉，頭歪靠在民防門側面寬厚的橫截面上。
成默又對顏亦童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在她點頭后松開了手。甬道的頂上安裝著一條紅色的礦燈，正發著幽幽的光芒，甬道兩側有兩條鐵軌，上面還停著好幾輛皮卡大小的軌道運載車，不太深的翻斗里有些放著零件，有些放著生活物資，有些還放著奇形怪狀的炸彈......
不甚明亮的燈光中，甬道里彌漫著一種冷峻的戰爭氛圍。
危險的氣息撲面而來。
“這里通向外面。”成默喜出望外，拉著顏亦童沿著鐵軌向甬道里面快走。和其他地方不一樣，甬道里的空氣越來越潮濕，墻壁上的防腐漆層皸裂如蛛網，被腐蝕的非常厲害。
“這里有水。”成默心想，走了大約幾十米遠，他就看到了又一道民防門，還聽到了發動機運轉的聲音以及說話聲。
他放慢了速度，和顏亦童沿著墻壁走到了打開的民防門側，悄悄聆聽，就聽到了一個叫他意外的聲音。
“哦甜心！相信我，我真的不可能辜負你，我們逃離這里，海闊任魚躍，天高任鳥飛。”
這是他那便宜老丈人蘇格拉底·奧納西斯那真誠又滿是磁性的聲音。緊接著是一個嬌滴滴的女聲。
“可是離開了冬宮我會變老!”
這是德羅夫娜王后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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