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默順著軟梯從也許是關奴隸船員的休息艙爬了上去,他推開木質的蓋板,重新回到了貨倉。顏復寧的腳步聲早已消失不見,集中注意力能聽見上面漏下來的電音聲響。
一艘老舊的三桅帆船上竟然能聽到節奏爆炸的電音著實有些詭異,但相比“飛翔的荷蘭人”這艘巨大的“瓶中船”而言,一切詭異都不過是平凡的點綴。
成默沒有打算立刻“黑夢”,他沿著船艙的墻壁開始行走,計劃搞清楚整艘船的構造,并提前找到船長室的位置。做好一切完全的準備,向來是成默的好習慣。
這艘三桅帆船的貨倉空間并不算不小,里面除了一些被釘上的木箱子之外,還有不少木桶,有些裝的是啤酒,有些裝的是朗姆酒,還有一些腌肉、一些土豆和一個蒸餾爐,除了這些必需品,其他還有一些座鐘和銀器,但數量最多的則是棉布。
一捆又一捆,堆了大半個倉庫。
成默小山包一樣的棉布,稍稍愣了一下。沒料到這艘亂七八糟的怪物船,在貨倉的細節方面卻扣的這么真實。按照時間來說“飛翔的荷蘭人”在歷史上有記載是在1800年左右,而公元1733年英格蘭機械師約翰·凱伊發明了飛梭大幅度的提高了紡織效率。32年后哈格里夫斯又發明了珍妮紡紗機,緊接著工業革命被引爆,瓦特改良的蒸汽機普及到蘭開夏的機械紡織廠,英格蘭的棉布成本被降低了一個極其可怕的程度。
于是棉布成為了夏歐海上貿易的大頭。
傾銷來了。
即便還有瓷器和茶葉,整體對外貿易仍然保持出超,但是夏國以松江布為代表的傳統手工業,遭遇了致命的打擊。
財富不斷的向著英格蘭聚集。
在龐大的工業加持下,日不落帝國誕生了。
夏國慢慢的向深淵滑落。
也許其他人不會太明白這些棉布所象征的重要意義,但成默很清楚。無論是英格蘭,還是A國都是從紡織業登頂開始登上世界霸主的寶座。
同樣,夏國重新崛起,也是從紡織業開始。
所以紡織業的重要意義不言而喻。成默想起近年西方國家對夏朝紡織業的打壓,沉默了好一會,心想一個“數字世界”還真搞的跟“遺跡之地”一樣處處都是微妙的玄機。
成默繼續走過了棉布堆,在角落里還看到了好幾個蓋著黑布的籠子,籠子里的東西不像是用來裝飾船只的十八世紀古董,因為成默隔著黑布都能聽到粗重的呼吸聲,像是被套上嘴籠的某種兇獸。他沒有掀開黑布一探究竟的打算,大致查看完整個貨倉,便向著開始下來的旋梯走去。
回到酒吧后面的走廊,成默打開了一間洗手間看了看,見和現代洗手間沒什么差別,就從后門進入了酒吧。又在迪廳般的電子樂酒吧逛了一圈,成默從船尾的井道返回了甲板,他走到船艏,一般來說古早的三桅帆船艏部都會雕刻有裝飾,但“飛翔的荷蘭人號”的艏部完全被那朵盛放的玫瑰說遮蓋,看不到艏部。令人嘖嘖驚嘆的是船頭船尾還有許多其他傳說人物的全身畫像,有海神波塞冬、海后安菲特里忒,有意思的是除了海后安菲特里忒,還有海神波塞冬的妹妹的畫像德墨忒爾。也許因為海神波塞冬是妹控的緣故,他還愛上了自己的妹妹德墨忒爾,還和她生下了一個女兒,不過這個女兒的名字是個秘密。另外還有還有美杜莎的畫像,因為波塞冬和美杜莎也有一腿.......
當然成默的目的并不是欣賞這些畫,而是尋找船長室,一般來說船長室都會位于艏樓右舷,成默沒多久就在艏樓右舷側看到了一座雕刻精美的座鐘,毫無疑問,鐘的對面就是船長的房間。成默等到戴著三角帽的鐵鉤船長醉醺醺的回來,才悄悄的離開黑夢。
第二天成默又去了趟丈母娘那里,跟丈母娘確認了一下計劃的可行性,丈母娘認為過程大體上是沒有問題的,只是最危險的地方并不是在醒來以后,而是意識從“黑夢”返回本體的時候。至于有多危險,丈母娘也沒有辦法做出評估,畢竟在她建設“理想國”的時候,理想國的大體構造已經搭建完成,后面要做的不過是不斷的優化,并且她負責的是算法與數據結構的優化,具體的情況也不可能太清楚。
丈母娘提出由她來代替成默完成意識潛出的任務,成默沒有答應,只是讓丈母娘在三十號幫忙接應一下,萬一出了什么問題,好及時伸出援手。
好丈母娘商量好了之后,就只需要靜靜等待三十號到來。其間成默去過“宇宙思考花園”旁邊的茅草屋,偶爾能看見佐羅,他試著上去聊天,佐羅卻沒有搭理他的意思,像是上次的事件過后,就沒了后續。
老丈人主動來找過他,從他這里將德羅芙娜王后胸衣取走了,還約他來宮殿參與過一次宴會。成默沒有拒絕,打算去混頓飯吃,打個醬油,沒料到卻在宴會上遇到了阿米迪歐王子。成默找到阿米迪歐攀談了一下,阿米迪歐卻對成默的到來沒有表現出太大的熱情,只是感慨了兩下拿破侖七世的敵人全都被送進了冬宮。
見阿米迪歐意志消沉,似乎完全放棄了反抗,成默也沒有多說什么,只是開口找阿米迪歐要了聯系方式。因為安裝電話也是天價,阿米迪歐說他沒有電話,還說自己修的屋子也很小,恐怕不能很好的接待成默,總之話語間一副不得志的模樣。
成默則說自己連修房子的錢都沒有,如今還住在冬宮。兩人同病相憐了一會,沒有過多的討論拿破侖七世,成默卻能從阿米迪歐眼中看出來刻骨的仇恨。到最后阿米迪歐也沒有給成默地址,成默也沒有在主動要,他想反正理想國也不算大,到時候需要阿米迪歐幫助的話,再去找也不遲......
很快時間就來到了三十號,成默在晚上七點的時候出發去了“黑夢”。
今天的天氣不錯,沒有下雨,天際還有燦爛的晚霞,在染血的黃昏中,成默扛著那桿雙筒獵槍漫步到了“黑夢”門口。
這次只花了一個小時十多分鐘,距離和丈母娘約定見面的八點半還有差不多二十分鐘。成默便坐在湖邊的綠色長椅上安靜等待。等到八點二十八的時候,成默遠遠就看見了丈母娘開著一輛古董車,沿著湖畔的石板路飛快的朝著黑夢疾馳。
停好了車,穿著黑色休閑褲和襯衣白大褂的丈母娘就從古董車上跳了下來。
“來遲了點。”克洛伊·德洛姆對迎上來的成默說。
為了不暴露關系,丈母娘克洛伊·德洛姆并沒有稱呼成默為主人,這對成默來說還自然一些,他笑了下說道:“剛剛好。”
“現在進去?”克洛伊·德洛姆問。
成默點頭,將雙筒獵槍背在背上,從口袋里掏出丈母娘給的銅制救生哨戴在脖子上。和丈母娘并肩朝著玻璃管道入口走了過去。
站在門口的黑超特警抬手攔住了兩個人,先是看了看成默,又看了看克洛伊·德洛姆,面無表情的問:“一起的?”
“是的。”成默回答道。
克洛伊·德洛姆將裝在口袋里的手掏了出來,挽住了成默的胳膊,成默臉紅了一下,感覺身體都有些僵硬。黑超特警立刻放下了手,至于成默背后的雙筒獵槍,他看都沒有多看一眼。
幸好進入玻璃管道后,克洛伊·德洛姆就松開了手,這讓成默不再窘迫。雖然已經來過“黑夢”好幾次,但每一次進入瓶子里,看到在海上漂浮的“飛翔的荷蘭人”,都格外的震撼。
瓶子里,太陽也是剛剛落入大海,整片大海像是在火焰中燃燒,頂著一朵玫瑰的黑色腐朽大船在火海中搖晃,給人一種極其虛無縹緲的感覺,仿佛這一切都是一場絢爛的夢境。
成默忍不住驚嘆:“太壯觀了。”
克洛伊·德洛姆低聲說道:“影響畫面真實最重要的是光和影,因此每一束光,每一片水都需要大量的運算,相比之下建筑模型反而比較容易做的好,捕捉光線的實時變化,才是最難的,需要用到一種‘實時光線追蹤’技術.......”
“那維護起來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在表世界,有個龐大的上萬人的團隊,負責維護‘冬宮’,這還僅僅是維護,還不算拓展,想要在冬宮建造和添加任何東西,都必須在表世界修建一個一模一樣的,來采集數據。”
成默若有所思的問:“那是不是在表世界有一個和‘理想國’一模一樣的地方?”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也許有,也許沒有。”克洛伊·德洛姆輕聲說。
成默和克洛伊·德洛姆從玻璃樓梯慢慢走到了甲板上,此時恰好太陽最后一抹余暉消失在天際,月亮和漫天的繁星逐漸清晰了起來,淺藍色籠罩了天穹。船頭碩大的玫瑰在海風中晃動著,花香四溢,美人魚的歌聲在豎琴的伴奏下響了起來。
舉著托盤穿著中世紀服裝的機器美人,走到了成默和克洛伊·德洛姆面前,尖著嗓子問道:“兩位客人,需要來杯朗姆酒嗎?”
機器美人的一只機械眼還暴露在皮膚之外,成默能清楚的看見擺動的眼珠下面復雜的管線。成默擺手拒絕,帶著克洛伊·德洛姆向著船尾走去。他輕車熟路的領著克洛伊·丈母娘來到船腹的電音酒吧,找了一個靠近后門位置隱蔽的卡座和丈母娘坐下。衣著暴露,紅唇邊還長著獠牙的吸血鬼女郎就過來為兩人點了單。
一瓶紅酒幾份小吃就花了上百萬美金,成默難免肉疼。不過想到是花在丈母娘身上,心里又稍稍好過了一些。酒吧里的音樂震耳欲聾,丈母娘顯然對此相當無感,竟直接將白大褂撕了一點下來,直接塞在了耳朵里。
這也完全阻隔了成默和丈母娘套近乎的想法,成默只能姿態端正的坐在天鵝絨面料的沙發中,滿臉尷尬的盯著吵鬧的舞池。燈光昏暗的舞池,就像是大型的音樂節現場,比現實中的音樂節還要朋克的多,在其中搖擺的人可不只是穿著奇裝異服,甚至不穿衣服,還有牛頭馬面,甩著惡魔尾巴全身通紅的惡魔娘,以及揮舞著金色的天使蘿莉......
只有你想象不到,沒有這里沒有的玩意。
等到九點的時候,一個長得像是地獄公爵,頭上頂著山羊角的丑陋怪物登上了DJ臺,他抬起長滿黑毛的粗手,撥動吉他弦,整個船腹的燈光就暗了下去,在他背后亮起十字架一樣的燈光,然后一個造物主模樣的人被好幾個紅色的惡魔女給舉上了十字架。音樂的節奏開始加快,震天動地又撩撥人心的音樂聲從四面八方涌了過來,在狂暴激昂的音樂聲中,造物主被釘上了十字架,鮮血染紅了白色的十字架燈,掌聲和歡呼聲響的令人不由自主的悸動.......
即便成默見多識廣,也是第一次看到這樣褻瀆意味十足的演出,他注視著發瘋一樣搖擺的妖魔鬼怪們,覺得地獄狂歡也不過如此。
過了一會,一群惡魔和天使組成的開始表演放肆大膽的艷舞節目,恰好成默和丈母娘坐的位置前面就有根鋼管舞臺,一個惡魔舞娘和一個天使舞娘就在他眼前搔首弄姿,一件一件的將衣服扔到舞臺之下,很快就不著寸縷......
成默也不知道該看還是不該看,在窘迫中下意識的瞥了眼丈母娘,發現丈母娘面無表情看得相當專注,才稍稍沒有那么不知所措。
等到快12點的時候,成默把自己的身份徽章給了丈母娘,叮囑她在11點59分消費一次,自己則提前前往最底層的船員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