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默知道從正面無法獲得自己想要的答案,他并沒有緊張,反而此時他的大腦精神高度的集中,越是在關鍵時刻,他就越能沉得住氣,從不可能中尋找到那一絲可能,成默表情淡然的說道:“剛才提到了《相對論》,奠定現在世界思想狀況的三個偉人,第一個是愛因斯坦,第二個是卡爾馬克思,第三個知道是誰嗎?”
阿亞拉沒有想到成默不僅沒有氣急敗壞的拷問她,反而和她打起了啞謎,她不由自主的開始思索,想了一下卻不知其所以然,雖然阿亞拉并害怕死亡,這并不意味著此刻她想要擁抱死亡,拖延時間對于她來說是件有利的事情,因此阿亞拉輕哼了一聲,像是有些不屑的開口說道:“誰?難道是海德格爾?”
成默沒有繼續打讓阿亞拉猜,他搖了搖頭說道:“這個人其實剛才我也提到過,他就是心理學的奠基人——西格蒙德·弗洛伊德。”
成默的回答有些出乎阿亞拉的意料,即使是為了拖延時間和成默聊天,她也被成默的話題勾起了興趣,于是質疑道:“弗洛伊德?《夢的解析》我也有看過,可弗洛伊德能和愛因斯坦還有卡爾馬克思相提并論?”
成默淡淡的笑了一下,像是在講解一個問題般的說:“實際上把弗洛伊德列在第三位是有些不公平的,也許弗洛伊德對于普通人的影響并不像愛因斯坦和卡爾馬克斯那么明顯,但他對知識分子和藝術家的影響卻是無與倫比的,如果說愛因斯坦改變了我們對物質世界的認知,那么弗洛伊德就改變了我們對人類自身精神世界的認知。還有一位,改變的是我們對人類社會的認知。”頓了一下成默向著桌子走了過去,當走到桌子邊時,他回頭看向了阿亞拉,低聲說道:“所以我說這三位構建了我們人類世界的思想狀況。”
阿亞拉并沒有刻意的和成默保持距離,也跟著走向了桌邊,微笑著贊美道:“聽你這么一說我覺得好像是這么一回事,果然你們醫生都是博古通今的學者。”
成默笑了一下,轉頭對一旁還在瑟瑟發抖的米達尼禮貌的說道:“調酒師先生,麻煩你給我來一杯蔬菜汁。”蔬菜汁是大馬士革平民最喜歡的飲品,曾經在大街小巷都有孩子或者婦女端著泡沫箱子賣這種飲料。
阿亞拉聽到成默點了一杯蔬菜汁暗中輕蔑笑了一下,她以為成默想打感情牌,不過表面上阿亞拉并沒有流露出自己嚴防死守的決心,見米達尼望向了自己,渾然不像是剛剛才受到死亡威脅的人,微笑著說道:“米達尼,也給我來一杯。”
阿亞拉的鎮定似乎也減輕了米達尼的恐懼,他一邊說“好的.....好的.....”,一邊開始手忙腳亂的調起飲料來。
“實際上弗洛伊德對普通人的影響也很大,只是絕大多數普通人不知道在弗洛伊德之前,人類對待心理疾病和精神疾病是極其殘忍的,那個時候人類對自身精神世界的認知還十分膚淺,當出現了心理疾病和精神疾病時,都被視作秘力量在作祟,無助的人們利用宗教來對抗,這其中誕生了無數血腥的治療方式,比如移走頭蓋骨、用火紅的鐵鉗燙肉體、綁在架子上鞭打、用開水或冷水浸泡等等.....驅邪的方式千奇百怪,最終的結果都是病人被折磨至死。”
這時成默已經轉身重新看向了阿亞拉,他模仿著學校里著名的天文學教授李哲老師的神態,一只手扶著桌子,一只手在胸前跟隨說話的節奏揮舞,成默清楚語言的表達輔以動作和表情,能夠把更快的把對方帶入敘述者想要對方進入的情景。
“宗教對精神疾病患者束手無策,醫學也沒有好到哪里去,在華夏的秦漢時期,就有一味以狗屎作為藥材的藥劑來治療癲疾,人們相信以毒攻毒這種荒謬的邏輯.....但其實用狗屎已經是非常仁慈的手段了,西方的更加殘忍,其中鼎鼎有名的就是胰島素昏迷治療法和電休克療法。這里面胰島素治療法只是危險,但電休克療法就可以說是殘酷了,這種方式披著科學的外衣,卻比封建迷信的手段更加冷酷無情。這種電療法至今還在被使用,在華夏,他被一個叫做楊永信的人發揚光大,用來馴服喜歡上網的問題少年。對的,是馴服,就像訓練動物一樣,當你做了不該做的事情就把你捆在電椅上,讓你接受來自雷電的‘治療’......”
“天啊!真是難以置信,華夏居然還有這種事情!?”
成默聳了下肩膀,低聲說道:“他們都是被家長送去的,在華夏《未成年人保護法》并不完善,加上楊永信們已經形成了一個利益集團,因此這種事情沒辦法阻止。其實這不過是歷史在重演,它不過是換了一種方式,所以說無知是最可怕的罪惡根源,有些人在作惡,卻還以為自己是在對孩子好。”
“這個話題有些扯遠了,總之在弗洛伊德之后,人們終于明白了心理疾病和一些精神類疾病正確的治療方式,當然弗洛伊德的貢獻不止于此,他創立了一個涉及人類心理結構和功能的學說——《心理學》。《心理學》的作用也不僅僅在精神病學方面,它同樣也在藝術創造、教育及政治活動等方面得到廣泛地運用。《心理學》讓人們認識到,人類的行為不僅是由欲望所支配,社會和經濟以及教育因素對人格的形成都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這種學說在十九世紀產生了極大的震撼,讓人們知道自己是如何形成的,也找到了一切行為的根源,宗教的力量受到了重創,尤其是在知識分子和精英階層,他們都是弗洛伊德的信徒,甚至稱呼他為‘傳神諭者’,愛因斯坦和弗洛伊德掀起了一場根本性的變革,徹底摧毀了十九世紀,也摧毀了宗教世界觀。”
恰好這時米達尼顫顫巍巍的將兩杯新鮮榨好的蔬菜汁送了過來,成默向著米達尼微微鞠躬,同時說了聲“謝謝”一派紳士的模樣,讓米達尼很難把剛才想要把阿亞拉從兩百多米高空扔下去的人聯系在一起。
成默端起蔬菜汁喝了一小口,隨后凝視著阿亞拉一臉嚴肅的問道:“你相信《心理學》嗎?”
阿亞拉并沒有回避成默的有若實質的視線,她回望著成默,聳了下肩膀說道:“當然相信。”
“那你聽說過微表情嗎?”
“當然,我還看過《lietome》。”
成默微笑了一下說:“我也看過,因為我是一個心理醫生,劇情稍微夸張了一點,但還算是合理。”
“難怪您對弗洛伊德這么了解,不過你說這么多,不會就是為了告訴我,你是個心理醫生吧?”
成默忽然向前走了一步,挪到了和阿亞拉只有半臂遠的距離,盯著她的眼睛,淡淡的說道:“你信不信我能從你的表情里看出來西園寺紅丸住在哪里?”
阿亞拉因為成默忽如其來的動作嚇的下意識的退了小半步,不過立刻她就站了回來,冷笑著說道:“當然不信。”
“不信?不信我們來試試!”說完成默就雙手抓住阿亞拉的肩膀,稍稍附身,讓自己的眼睛與阿亞拉的眼睛平行,直至他能清楚的從阿亞拉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倒影,成默沒有立刻說話,他的大腦一片空靈進入了物我兩忘的境界,周圍的一切喧囂都消失了,只有他看了無數遍的雅典市區地圖如同正在生長的三維地圖,以九頭蛇總部大廈為核心在無邊的腦海里快速構建。
阿亞拉被成默緊緊的抓住肩膀看著成默莊重的面容,莫名其妙的就緊張了起來,但她絲毫不信成默能從自己的表情上看出西園寺紅丸住在哪里。
就在這時成默用極快的語速開口說道:“你剛才說是星門和神風在背后搞鬼,但你卻沒有提天選者家園和自由陣線,所以你也是天選者家園與自由陣線的人對不對!”
就在這個瞬間阿亞拉的眼睛周圍的肌肉微微張了張,眼瞼和眉毛微抬,盡管這個表情只持續了短暫的一秒,但精神高度集中的成默卻沒有錯過這個細微至極的反應,他從這個自己能夠判斷結果的問題中獲得了當他問題說中時阿亞拉的反應。
于是成默絲毫不給阿亞拉考慮的空隙,先是快速的代替阿亞拉回答道:“是的。”接著馬上有說道:“那么和西園寺紅丸同來的是不是還有一個叫做井泉的華裔男子以及西班牙王子弗洛蘭?”
這一次阿亞拉的表情更為明顯,盡管她在努力的控制住自己不讓自己露出任何表情,但是神經會下意識的反應,根本不給她機會。
“三個人,他們三個人肯定不會住在海德拉的羅那附近,更不會住在貧民聚居的地方,所以他們是住在市中心還是富人區?”
當成默提到“富人區”時,阿亞拉的表情不自覺的有了變化,成默馬上說道:“富人區,雅典的富人區有北雅典和南雅典,北雅典是傳統的老富人區,那里并不靠海而是靠近市中心的商圈,南雅典是新富人區,那里規劃好好風景好.....”
見阿亞拉的眼角肌肉再次不由自主的抽動,成默立馬說道:“南雅典,南雅典的富人區有卡里地亞、法里奧、格利法達、阿里莫斯.....”
“阿里莫斯什么地方?高爾夫球場附近?圣勞倫斯國際學校附近?武利亞格力邁湖附近......武利亞格力邁湖附近,這可是雅典房價最貴的區域之一.....”
這時阿亞拉的緊張已經無法遏制溢于言表,在微寒的風中一顆顆豆大的汗珠從她的太陽穴附近朝下流淌,盡管她始終在強行克制自己的情緒,可隨著成默一步一步接近答案,越是克制,表現的就越發明顯。
“高層還是別墅?”成默明知一定是別墅還刻意的問,然后篤定的說道:“別墅,聯排還是獨棟?獨棟的話靠不靠海?靠海!那靠不靠湖?”
阿亞拉痛苦的閉上了眼睛,眼前這個男子像是能夠窺探到她的大腦一般,讓她一句話都沒有說的情況下,居然交代了如此重要的信息。
“整個武利亞格力邁湖附近一共有二十一棟別墅靠海臨湖,它的門牌號碼從GRE·S·501開始,GRE·S·501?GRE·S·502,GRE·S·503.....”
“別問了!是GRE·S·519......”阿亞拉低下了頭聲嘶力竭的大喊的到,這一秒她終于害怕了,完全不想讓成默看到她的表情。
成默勾著嘴角微笑了一下,接著用極其自信的聲音說道:“按照西園寺紅丸的性感肯定不會只準備一套房子,你只是說了其中一個地點對不對?至少還有兩個,但這兩個不會距離GRE·S·519太遠,因為好方便他觀察有沒有人通過你追查到他......”稍微頓了一下,成默松開了抓著阿亞拉肩膀的手,“這兩個地點就連你也不知道具體的位置對不對?所以我也就不問你了!不過,不管怎么說都要謝謝你的配合,阿亞拉小姐!”
重新抬頭的阿亞拉臉色一片蒼白,她捏緊了拳頭,咬牙切齒的說道:“就算你猜到了,也不要想離開這里。我是不會叫人把魔毯調回去的!”
“正好我也是這樣想的,我也不希望你們通知西園寺紅丸,所以就麻煩你們把一切通訊設備全都交出來,然后在魔毯上老老實實的呆上一晚上......”成默向著阿亞拉伸出了手,“不要玩什么花樣,我會搜身的!”
“你敢?”阿亞拉怒目圓睜一腳向著成默踹了過來。
在阿亞拉的腳還沒有碰到成默的時候,他就毫不猶豫的一個手刀砍在阿亞拉的脖頸之上,將阿亞拉放倒在地。隨后成默搜遍了阿亞拉全身,找到了一個微型收音器以及一個手機,看樣子阿亞拉還把這次對話給記錄了下來。成默一腳將收音器踩碎,將阿亞拉的手機放進了口袋。
當然成默也沒有放過機器人七號,這時成默才知道為什么他踹在七號胸口時,感覺軟綿綿的,原來這里有不知道什么材質做的兩座C杯山峰,手感極其接近人類,比硅膠要好上不少。
成默對機器人完全沒有邪念,只是好奇而已,搜完了機器人七號,成默又搜了廚師和調酒師,拿走了他們的手機以后同樣將兩個人打暈,成默便跳到了桌子上順著鋼索快速向上爬。
剛翻到吊臂上時,愛琴海的晚風陡然間大了起來,吹的沉重的吊臂都為之微微搖晃,成默的發絲也到處亂飄,成默捋了下頭發,轉身望向了雅典南部武利亞格力邁湖的方向。
站在兩百多米的吊臂上如同站在虛空之中,周遭一片空寂,成默凝目,那個方向有卡薩尼亞里山蜿蜒的山腳,城市的燈火被山分成了明顯的兩個部分,那邊還有深藍色的海岸線,燈光把陸地與海洋交界的地方照耀的一片模糊,讓他無法看清楚奔涌的浪花。
這里的景色很美,可成默沒有太多時間用來駐足欣賞,他轉身向著九頭蛇總部大廈走去,等下他還要破壞掉起重機,還要順著九頭蛇總部大樓的外墻爬下去。
“西園寺紅丸,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