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一章 危險的答案(3)
（感謝“沒有蛀牙”的萬賞）
“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不是這樣想的？”沈道一走上了講臺，拿起黑板擦伸手開始把剛剛完成了一個輪廓的粉筆畫擦掉。
“如果你的目的是諷刺教育者，沒必要針對沈老師，沈老師是個很好的老師，更何況老師不過是一份普通的工作，一份比其他工作更需要多一些愛的工作，沒必要對普通老師上綱上線，他們又何嘗不是體制的受害者？如果是為了諷刺教育體制，那么你的畫格局未免也太小了，承載不了這么深刻的內涵......”成默看著沈道一的動作淡然的說道。
“那你覺得我該怎么做格局才算大？把教學樓炸掉么？”沈道一回頭看了成默一眼。
成默聳了聳肩膀，“炸掉沒有必要，但留下輕易就能被擦掉的粉筆畫又算什么呢？”
“是啊！一副輕易就能被擦掉的粉筆畫又能算什么呢？”沈道一悠長的嘆息聲，像是在雨點敲打窗欞的密集鼓點里，吹響了一聲短暫的薩克斯曲調。
“你很討厭老師這個職業，你其實不想沈老師做老師。”成默輕聲的說。
沈道一沒有回答，只是擦黑板的動作更快，更重了一點，兩個人都沒有出聲，任由氣氛在沉默中向疏離滑落，直到沈道一把整個黑板擦的干干凈凈一塵不染，她才轉身，從講臺上的粉筆盒里拿起一支白色的粉筆，瞇著眼睛說道：“來，你也畫一副畫，如果你畫的讓我滿意，我就告訴你我的動機.....”
成默搖頭，“我不會畫畫。”
“不會畫畫，你可以寫一段文字，你的作文不是寫的挺好的嗎？”沈道一微笑著說。
“我這樣做沒什么意義。”
“有沒有意義，得我來評判，也許對其他人沒有意義，但對我有意義呢？再說了人生所追求的就是有意義嗎？哪里有那么多有意義的事情？坐在高檔酒店里享受饕餮盛宴和坐在蒼蠅館子里吃一頓便宜的街頭小吃有什么區別？意義又是什么？坐在金色大廳的音樂殿堂里聆聽演奏家們的現場和走在街頭帶著耳機與說唱歌手一起念誦歌詞有什么區別？意義又是什么？一個國手站在大富豪前面揮毫潑墨畫出了一副價值萬金的名畫和一個街頭藝人在馬路上默默耕耘畫下了一副隨時都會被抹去的粉筆畫有什么區別？意義又是什么？”
沈道一的聲音稍稍有些高昂，說了一長短話，她喘息了一下，接著說道：“人生本沒有意義和價值，但要我們自己為人生附上意義，附上價值......”
成默看到了她眼睛里的彷徨，實際上她剛才在說話的時候，目光的焦點并不是他，而像是對著坐滿了的教室在上課，又或者其實她是在對自己說話？
“你很孤獨，很憤怒.....看上去有些極端，我覺得你應該平復一下情緒，找一個合適的人傾訴一下，比如我.....也許你畫了這么多幅畫，就是在尋找我，不是嗎？”
“不要窺探我的內心，如果我不想給你看的話。”沈道一依舊在微笑，只不過這個微笑比剛才的更深。
成默聳了聳肩膀，“我并不是窺探，我可以和你交換.....交換秘密。”
“交換秘密？”沈道一的表情呈現出了一種迷惑的猶豫，“我身上有什么值得你在意的事情？如果你想問關于我妹妹的，我想說她很好，沒什么可值得說的.....另外，你身上有什么秘密值得我交換嗎？”
成默沒有回答，他走上了講臺，從沈道一的手中拿起那支粉筆，在黑板前面閉上了眼睛，片刻之后他開始動手，他先是畫了一個大圓，然后大圓旁邊畫了兩個小園，接著在大圓下面了個橢圓，把小圓和橢圓用豎條連接起來，很明顯是手，在橢圓的下面又畫上了兩只小短腿，藍胖子的輪廓就出現在了黑板上。
“我小時候最大的樂趣之一就是看《哆啦A夢》，野比大雄絕對是整個漫畫史上最懦弱無能的男主角，可他又是我們最羨慕的男主角之一了吧？因為他身上有我們每個人的影子，我們也許在某些時刻像野比大雄一樣遲鈍、懶惰、缺乏意志力、甚至懦弱，遇到了困難只想選擇逃避.....我們身邊也許有無數比你強壯喜歡欺負人的胖虎，有比你富裕喜歡嘲笑你的強夫，有比你帥氣還比你聰明的出木杉英才，還有一個你不管怎么努力永遠也追不上的宜靜.....卻永遠不可能會有一個機器貓.....”
成默畫完了輪廓，從粉筆盒里拿出藍色的粉筆，開始給藍胖子填充顏色，他一邊填色一邊說道：“曾經看到過網上流傳的一個結局，說野比大雄是個有幻想癥的孩子，其實機器貓根本就不存在，他也沒有能成為科學家，更沒有娶到宜靜，這一切都是他自己幻想出來的.....我當時覺得是誰能幻想出這么甜美幸福的事情.....還真是幸運啊！”
頓了一下成默問：“您覺得呢？”
“我覺得，你畫的畫讓我很不滿意.....毫無沖擊力，我不喜歡機器貓.....既然你不擅長畫畫，要不我們去做點別的刺激的事情。”沈道一不以為然的說。
“別的刺激的事情？”
“對！”沈道一語氣歡快了起來，像是小孩子發現了什么新奇的玩具，“比如吃了飯跑單、去便利店偷個小玩意或者去酒吧里揍一個想要調戲我的流氓.....”
“你所謂的刺激就是違法么？”
“你就說你陪不陪我？如果你不陪我，我絕對不會開口告訴你任何事情......”
“你搞錯了，不需要你和我談條件，不管什么事情我都可以陪你做。”成默一臉平靜的說，仿佛許下的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承諾。
“是嗎？”沈道一沒有意識到自己收獲了什么，口氣浮著不太相信的質疑。
成默沒有強調，只是輕輕的點了點頭。
“叫你畫幅畫都畫不好，還大言不慚。”
“說了這個我不擅長。”
“那你可以寫字啊！我需要的是震撼性的效果.....你只要做到，我就愿意嘗試著和你交換秘密！”沈道一狡黠的笑著說。
“我不做這么小兒科的事情，要我做，我就在整個教學樓外墻上噴繪出一個巨大的涂鴉作品。”成默淡淡的說道。“切！你不會是那種說的漂亮，實際上什么也做不到的大話精吧？”沈道一嗤之以鼻。
“不信就沒有辦法了。”成默給機器貓填滿顏色，一個可愛的微笑著的藍胖子就出現在了黑板上，并在旁邊寫上了一句話，“歡愉和傷痛都是經歷，最后獲得什么，在于自身的思考，但不管怎么樣，努力笑和大聲哭，都是值得的，就算是逃避也不可恥，消極的選擇也很好，就算逃跑的方式很丟臉，但活下去更為重要......”
沈道一看到成默寫的話，轉過了頭去，像是無動于衷，她望著窗外，臉上沒有了無時不刻都存在的笑容。
成默也順著沈道一的目光看向了窗外，除了雨勢稍微小了一點，其他沒什么變化，青黃色的梧桐在風雨中瑟瑟發抖，黃色的樹葉被風雨打落一地，禿了一半的枝椏；遠處的山黛在磅礴的雨幕中不過是一團深色的剪影，和濃密的烏云連成一片遮蓋住了整個世界。
外面的世界就像一張貼在窗戶上風景照片一般，紋絲不動。
兩個人眺望著風雨飄搖中的世界也紋絲不動。
“人生中總有始料未及的事情發生對不對？”等雨又小了一些，拍打著玻璃窗戶的聲音也低了下來的時候沈道一喃喃的說。
“也許正因為這樣人生才有趣。”成默說。
沈道一快步走到了成默身邊拉起了他的手就朝教室外面走，“來，讓我們做點瘋狂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