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非正常人類之間的溫情與冷酷(續)

　　（加更，欠更5）

　　一群人越喝越H，從窗外夕陽晚照一直喝到月明江心，不醉人的米酒一連喝了十多壺，也是要上頭的。

　　快到十點的時候，厚實的雕花黃梨木桌上只剩下了殘羹冷炙，除了成默和顏復寧還端坐在椅子上，其余四個人都已經東倒西歪，成默是因為一直沒有喝酒，而顏復寧是因為本來酒量就不錯，且并沒有喝多。

　　顏復寧站了起來拉開椅子，看了看成默說道：“要上洗手間嗎？”

　　成默稍稍楞了一下，他也明白男生、女生之間的那種秘而不宣的廁所友誼，在下課的時候相約一起去上廁所，大概是關系達到一定程度的親密，才會主動邀請對方一起去那樣污穢的公共場所。

　　在去廁所的路上，在上廁所的時候，在回教室的路上，結伴而行的男生女生們便會竊竊私語各種屬于各自世界的小道消息。

　　比如班里某某喜歡某某，比如昨天誰又向誰表白了，比如誰誰昨天玩什么游戲又氪金了多少....

　　總而言之，廁所不僅是袒露秘密還是一個交換秘密的地方，就連電視劇里都會意象化的出現廁所的鏡頭，表示這是秘密傳出來的源頭。

　　成默從小到大都沒有被人邀請一起過去廁所，他總是在別人做早操的時候獨享學校那寬敞明亮的洗手間，不需要和別人在那里比大小，或者比誰尿的遠.....

　　今天這是第一次。

　　成默沒有多猶豫，便直接站了起來，畢竟他這幾個小時，他一直沒有上洗手間，確實也有點需要去洗手間了。

　　另外，他沒必要拒絕顏復寧。

　　在他看來顏復寧確實足夠稱得上是天才，21歲拿到帝國理工的雙碩士學位，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

　　聰明人總是很容易招人喜歡。

　　即便是成默也不能免俗。

　　于是成默跟著顏復寧走出了包間，就算成默在暑假里長高了一些，顏復寧依舊比他高不少，兩人的影子在長廊里投下了頎長的影子。

　　為了保證四面通透的亭臺結構，洗手間并不是在包間里，而是在樓下。

　　兩人并肩走向樓梯口，帶著一縷一縷磨痕的實木地板發出了咯吱咯吱的輕響，金盞白玉甌在浩淼的天空下勾畫出了一個美妙的弧度，古樸的漢代臥欞式勾欄描畫著詩情畫意，紅色的燈籠在晚風中輕輕的搖晃，樓下的荷塘里與槐樹下，蛙聲與蟬聲鳴奏出了一曲夏天的交響，像是《菊次郎的夏天》。

　　顏復寧主動開口說道：“不知道你智商測試多少，我169，星城精神病醫院和呼市教育科研所權威確認，我猜的話，你一定沒遭遇過這樣的場景，學校里全年級的人都在圍觀你做測試的熱鬧景象.....”

　　成默沒有說話，并不是因為自己沒有顏復寧的智商高，而是因為顏復寧的語氣并不是炫耀，而是一種.....隱約的憤怒。

　　顏復寧只是稍作停頓就繼續說道：“我永遠不會忘記那天下午三點十二分的時候，我被帶到走廊盡頭一間教室，教室里空無一人，只有一張條形桌后邊坐著一位穿中山裝的中年人，以及一個穿白大褂的中年人.....穿著中山裝的人對我說：‘坐下’，白大褂則對我說：‘不要緊張’......其實我一點都不緊張，走廊外面趴著那么多人，我有什么好緊張的？”

　　說著顏復寧轉頭望了望走廊外面，那目光像是穿越了時空，透過了教室的玻璃窗戶去看那些擁擠在外面看熱鬧的人。

　　“測試結果令所有人滿意，也令所有人驚訝.....在一年以后，我就去到了京城，進了一個第一次讓我覺得有些可怕的地方，我被蒙住了雙眼，帶到了一個沒有窗戶的小屋，剛剛解開蒙眼布的剎那，乳白色的燈光耀眼，雖然那些人既不穿中山裝，也不穿白大褂，問的也都是一些普通到不能更普通的問題，比如‘你來做下這個拼圖，嗯！速度挺快的.....’，‘你來找出這些數字的規律’，‘你來做下這個測試’......我看見了這些題目中埋藏著無數的坑，但我不確定我該如何回答才對我有利....我曾經看過無數的秘史，講述歷史上的一些國家是如何將天才集中起來做實驗的.....”

　　這時兩人走過了長廊，下了樓梯，顏復寧的話成功的勾起了成默的好奇心，畢竟這樣的遭遇是常人難以遇到的，然而顏復寧就像是一個斷章高手，恰恰把話題斷在了此處沒有繼續向下說，只是忽然間轉頭看了成默一眼，微笑著說道：“其實我小學的時候成績并不好。”

　　成默從來不是那種會被好奇心說折磨的人，他忍住了詢問的沖動，扶著扶手和顏復寧一起向下。

　　顏復寧則繼續說道：“每個人的長處不同，我的記憶能力、空間想象能力和計算能力特別強....人總要揚長避短，所以我喜歡數學，選擇數學，只是因為我擅長，至于歷史課那種死記硬背的東西，我向來是不屑一顧的，小學的時候我就經常在歷史、政治課上干別的事，尤其是鉆研各種數學題，有一次被老師當場抓到，老師當著全班同學的面責罵我是不是覺得歷史完全不用學習，我假裝慚愧的低下頭說道：不是，是因為我已經全部記得了。就在低頭的時候，我快速的把那天的課文掃了一遍.....”

　　“歷史老師當然上鉤，讓我在全班同學面前背誦一遍，說我如果真能背誦，以后就隨便我在歷史課上做什么.....這對我來說并不是難事，我閉著眼睛在全班同學面前把課文背了出來，一字不差，歷史老師這下不僅沒有批評我，還表揚了我.....這讓我發現人類其實是很沒有原則的動物.....于是我開始嘗試破壞規則，看看大人們的底線在哪里，這實在太有趣了，因為他們的底線比我想象的要高的多.....當然，那有一個前提，就是你必須表現的足夠優秀和無辜.....”

　　顏復寧的話清楚無誤的告訴了成默，他是“反社會性人格”，很多天才因為過于容易看清楚事情的本質，因此都有反社會傾向，這很正常。

　　但顏復寧主動把這個他隱藏的很深的弱點，暴露給成默就超出了他的預計，成默不認為這是一個剛認識沒有多久的人，應該和他聊的事情，但成默并沒有說什么，只是用心的傾聽，能夠接觸到一個天才的內心的世界，也是件相當有趣的事情。

　　顏復寧推開有些古舊的木門，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讓成默先進了洗手間，然后他將門悄無聲息的合上，跟著成默走向了便池。

　　也許整棟建筑最不古典就是這個洗手間了，朱紅色的木格柵窗戶搭配著白色瓷磚，蹲位里還有帶自動換塑料墊片的高檔馬桶。

　　兩個人站在便池前開始拉褲鏈，成默很快就開始了小便的動作，淺黃色的液體淅淅瀝瀝的澆在了潔白的小便池里，然而顏復寧卻沒有撒尿，他低頭看著成默施展出卵覆鳥飛的動作，一言不發。

　　如果換一個人也許尿都會嚇的憋回去，但成默只是看了顏復寧一眼，無動于衷的將既定動作做完，最后抖了兩下，十分淡定的尿盡弓藏。

　　“嘿！成默，能幫我拉開褲鏈嗎？”等成默拉上褲鏈顏復寧笑著問道。

　　成默搖頭，連“為什么”都沒有問，成默已經清楚了顏復寧為什么要告訴自己他是“反社會性人格”，他是在威脅自己。

　　顏復寧擺了擺頭，表示遺憾，自己伸手拉開褲鏈，“我們都是一種人，所有的知識都是來源于書上，并太懂得這個世界的真實，我們對待有血有肉的東西其實很冷血，因為我們認為一切都將只是數字或者虛無.....”

　　顏復寧看著成默撇了撇嘴巴，從口袋里掏出紙巾，小心翼翼的擦了擦水龍頭，“像我們這種人，其實真不太適合和普通人過于接近.....你說我說的對嗎？”

　　成默面無表情的盯著顏復寧，并用余光瞟了瞟顏復寧的手腕，顏復寧皓白的手腕上空無一物，絕大多數人不會把銜尾蛇手表升級到最高等級——“不可見”，這樣要浪費四點等級點數，實在太不劃算了，一般都只是升級到可變幻任意形態，只需要兩點就足夠了。

　　顏復寧無視成默的動作，拉上褲鏈，繼續說道：“剛才你已經拒絕了我一個要求，我想你一定不會拒絕我第二個要求......離我妹妹遠點.....這是對你好，也是對我妹妹好。”

　　“你說對不對？”頓了一下，顏復寧將紙巾扔進廢紙簍，然后拍了拍成默的肩膀，笑著說道。

　　成默看著顏復寧淡淡的說道：“這話你應該對你妹妹說，而且我和你妹妹只是同學.....最多勉強算是朋友。”

　　“成默，你覺得在一個極端的環境下你應該如何面對一個反社會性格的人？比如.....在一輛無法停止的列車上，你面對一個你無法反抗的反社會人格，并且還是個戲劇性人格的變態.....”顏復寧左右手像鐵鉗一樣力的抓著成默的左右手手臂問道。

　　成默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不過瞬間他就鎮定了下來，面無表情的說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顏復寧獰笑著說道：“假設是我，我一定會引起他的注意，表演性人格就是喜歡那種萬眾矚目的感覺，并且他們一定會享受觀眾的某種情緒，如果加上反社會性人格，他們還會喜歡說教，因此他們需要能夠懂得他們的觀眾。當出現這種他們認可的觀眾時，他會覺得自己的表演更有價值，如果我能引起他的主意，表現出獨立自主的意識，強大的理解能力和判斷里，實力又完全不足夠對他造成威脅，就能變成為他認可的觀眾，甚至配角，只要沒有人能取代我在他心中頭號觀眾的位置，那么我始終都會是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