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琳出院后休息了兩天,感覺稍微有點力氣,就打算去上班。
壽衛國勸她:“還是再休息幾天吧,我問過了,放療科平安大吉,機器沒壞,計劃只有兩個,郎少敏自己應付得了。”
沃琳解釋:“機器沒壞,是因為機器買了保修,陳師兄那次來修水冷系統時,順便給機器徹底做了個保養,短時間內機器出大毛病的幾率不大,小毛病,我教過他們怎么處理。
“只有兩個計劃,是因為彭院長要等我上了班再安排定位掃描,我住院和休息的這幾天定位掃描的,都是急癥的患者,郎少敏是說過他自己應付得了,可他向我請教的做計劃的問題,在電話里根本給他說不清,只能現場解決。”
畢竟術業有專攻,郎少敏會做計劃,也只能做簡單的計劃,復雜的計劃就應付不來了。何況郎少敏是醫生,還有他自己的事要做。
“那你要是累了一定要休息,不要強撐。”壽衛國知道再勸也沒用。
“累不著的,做計劃是電腦計算,又不是我計算,計算需要時間,電腦計算的時候我就閑著了,還不就是休息嗎。”沃琳給壽衛國寬心。
“我送你去。”壽衛國麻溜兒地收拾好他自己和沃琳的東西。
車開到放療科門口,壽衛國本來要把沃琳送到物理室的,沃琳不肯:“你去忙你的,就一層樓,我自己上得去,醫生不是說過要適當鍛煉嗎?”
壽衛國沒有堅持:“那你上樓梯時一定要扶穩欄桿,不要走得太急。”
“嗯,知道。”沃琳下了車。
看著沃琳走進放療科大門,在費娜麗的熱心堅持下,由費娜麗扶著上了二樓,壽衛國心里滿是懊惱。
沃琳這兩天和以往看起來沒什么兩樣,可他明顯感覺得到沃琳對他的疏離和客氣,這只能怪他自己。
近兩年來,他在盡最大努力讓自己適應家的生活,沃琳又何嘗不是時時刻刻在給他家的感覺,因要顧及他,沃琳連當放療科主任的的機會都耽擱了。
他為什么要猶豫,為什么要懷疑?
幾年的呵護,及不上一次的逃離。
盯著電腦一籌莫展的郎少敏,看到沃琳就像看到了救星,把自己的位置讓給沃琳:“來來來,趕緊坐,大俠您可千萬別累著了,順便給指點指點。”
沃琳先看了郎少敏正在做的計劃,又打開另外一個計劃看。
兩個計劃確實都不難做,腫瘤體積不大,緊挨著腫瘤也沒有特別要保護的器官,不過因為是多發腫瘤,郎少敏以前從沒做過這樣的計劃,布置射野時受到了困擾,怎么都弄不來。
郎少敏說起他正在做的肺癌骨轉移患者的計劃:“一個腫瘤在左肺上葉,一個腫瘤在右肺下葉,還要同時做腰椎轉移照射,肺里的兩個腫瘤勉強能放在一個射野里,加上腰椎,射野就放不下了。
“按兩個中心做的話,就要收兩個計劃的費用,射野也多,患者承受不起。按一個中心做,三個腫瘤距離又太遠,超過了允許范圍。”
沃琳用標尺量了三個腫瘤互相間的距離,斷言:“一個中心就能解決。”
“怎么解決?”郎少敏皺眉,“機器的光闌能開的最大射野是,三個腫瘤間的最大距離已經超過40公分,根本不能放在同一個射野內。”
沃琳問郎少敏:“光闌開到最大時的對角線長度是對少?”
“對角線?”郎少敏豁然開朗,“我怎么就沒想到呢,把機頭轉一下,三個腫瘤不就能放進同一個射野里了。”
剛好肺部兩個腫瘤都靠近脊柱,和要照射的腰椎差不多在一條線上,要是三個腫瘤分散太開,這個辦法也不行。
他嘆息:“外行就是外行,這專業的事,還得專業的人干。”
沃琳在電話里給他提過這一技巧,可他當時腦子怎么都轉不過彎來。
“是你心思太雜,聽而不聞而已,我聽袁教授說,他們的物理師有兩個和你一樣,臨床本科,為了能進G腫,改行做了物理師。”沃琳自己動手做計劃。
“人家那是專心一致做物理師的事,我怎么能和人家比,”郎少敏心累。
如今的放療患者越來越多,而彭院長受專家聲譽和副院長名譽所累,被其他雜事所占的時間也越來越多,科里的事基本都丟給郎少敏一個人了。
這個肺癌計劃看似不難做,可畢竟是三個腫瘤同時做,為了盡量減少放療費用,不能布太多射野,同時又要考慮不同射野的路徑上正常器官的受照劑量,布野要謹慎又謹慎。
沃琳忙了一個上午,計劃才算有了初型,接下來就是要一次次計算,一點點修改了。
壽衛國提著保溫飯盒進物理室的時候,沃琳才意識到已經下班了。
沃琳道:“我過去吃就行了,你不用特意跑一趟,離得又不遠。”
壽衛國邊打開飯盒邊道:“算了,還是在這兒吃吧,店里鬧哄哄的。”
他拿的飯菜分量夠兩個人的,是打算在這里陪沃琳吃飯了。
原本他還想著讓沃琳在飯店樓上午休的,畢竟睡床比睡長木椅舒服多了,現在也打消了這個想法。
店里真的是太鬧騰了。
他買下老北家的之前,老北家的已經結了一些酒宴訂單,他向老北承諾,幫老北把之前承接的訂單都做完了,才正式休業,所以目前店子還在營業中。
壽衛國邊吃邊聊:“怎么樣,忙嗎?”
沃琳搖頭:“說忙也忙,說不忙也不算忙,一上午坐著沒動窩,一直盯著電腦做計劃,沒有其他事。”
彭院長打電話慰問她的時候就告訴了她,做鉛擋塊這種費體力的事,目前科里三個男人誰有空誰做,彭院長天天往人事科跑,追著人事科要男技師。
“那就是忙嘍,”壽衛國總結,“一直盯著電腦做計劃,連動窩都忘了,這還不叫忙呀,非要東顛西跑的才叫忙?”
壽衛國又問沃琳:“郎少敏沒壓榨你吧,計劃到底難不難。”
沃琳道:“不算難,不過也不太好做,既要考慮費用的問題,又要考慮副作用的問題,還要考慮實際操作是否可行的問題,改來改去的,有點頭大,今天一天能做出來就不錯了。”
壽衛國馬上警告:“不管難做不難做,你病才剛剛好,不準加班啊,你要是敢加班,我在大庭廣眾之下把你抱走,我當兵時被人罵過,做警察時被罵警痞,現在的我,可是個名副其實的匪痞,什么事都干得出來。”
沃琳這還是第一次從壽衛國嘴里聽到這種耍賴皮的威脅,覺得好玩,禁不住樂了起來。
看沃琳樂,壽衛國心里也樂,面上卻一副正色:“不信是吧,不信就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