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途抱住沃琳的腿,仰起小臉,一臉認真:“沃琳阿姨,我和張萍阿姨是特意來給你送菜的,咱們今天吃鹵肉搓魚吧,我們帶了好大一塊五花肉。”
沃琳刮了下齊途的小鼻子,揭穿齊途的小心思:“是你看見張萍阿姨買了五花肉,自己嘴饞鹵肉搓魚了,攛掇張萍阿姨一起來我這里,讓我給你和張萍阿姨做飯的吧?”
“高,還是你高!”張萍對沃琳豎起大拇指,“我出菜市場,剛好碰見這家伙纏著他爸媽帶他去公園玩,看見我拎著的五花肉,他公園也不去了,哄著我來了你這里。”
“就你,會被個小孩子給哄了?”沃琳哂笑,“是你自己嘴饞了吧,賴人家兔子!”
“就是就是,是張萍阿姨自己想吃沃琳阿姨的鹵五花肉了。”小齊途立馬倒戈。
“咦——”張萍沖齊途齜牙,“有本事你別吃我買的肉。”
“我又不是白吃你買的肉,我是用棒棒糖換的。”齊途理直氣壯。
“得得得,你們倆慢慢吵哈,”沃琳忍笑把齊途從腿上扒拉下來,“我去洗菜。”
這回張萍沒有急著要給沃琳打下手,她得看著齊途,否則就齊途的好動勁,她和沃琳非得被齊途澆成落湯雞不可,菜也絕對會變得面目全非。
見張萍沒有跟來洗菜,沃琳心里偷樂,幸虧有兔子那個小家伙把張萍給絆住了,她倒不怕齊途搗亂,反倒是擔心張萍,好好的菜能讓張萍給洗個稀巴爛。
沃琳洗好菜,洗干凈工具,和好面,讓齊途慢慢玩做搓魚,她自己做菜。
張萍也想玩做搓魚,做了沒幾個就被齊途嫌棄,齊途霸道地不讓張萍碰搓魚,百無聊賴的張萍在沃琳的書架上隨意翻找著。
三人各有事做,互不打擾,倒也別有一番安逸。
張萍翻看沃琳的讀書筆記,看到筆記里沃琳記載的彭主任講過的后裝機的知識,問沃琳:“你們科的后裝機什么時候安裝呀?”
沃琳搖頭:“我們彭主任問過雷科長幾次了,每次雷科長都說快了,都沒給確切時間。”
雷科長,新上任的物質設備科科長。
“我很想見識一下什么是后裝機,”張萍閑得圍著沃琳打轉轉,“我們海院說,有了后裝機,宮頸癌的治療效果會好得多。”
海院,全稱是海副院長,最先是婦產科主任,婦產科分為婦科和產科后,升任婦科和產科大主任,后又升任副院長,兼職婦科產科大主任。
“我也很想見識什么是后裝機,”沃琳頗感無奈,“可惜咱們的雷科長,干打雷不下雨。”
張萍嗜辣,齊途能吃些辣,沃琳最耐不得辣,沃琳根據三人的口味,做了各自喜歡的菜。
一頓飯下來,兩大一小,全吃得太飽。
沃琳提議:“咱們走動走動,消食,順便曬太陽。”
“去小花園,去小花園。”齊途很是興奮,拔腿就往外跑。
張萍一把拽住齊途,嗤道:“我就知道你小子沒死心,公園沒去成,想去小花園過干癮。”
齊途嚷嚷:“我說了去小花園,你才說我沒死心,馬后炮,你羞不羞?”
“我就馬后炮了,你怎么著吧?”張萍得意。
她倒是光棍,直接承認自己馬后炮,噎得齊途一時不知說什么,小臉鼓得像蛤蟆,使勁瞪張萍。
沃琳拍了張萍一把:“多大了你,跟個小盆友斗氣,幼不幼稚。”
張萍嘿嘿笑,卻沒有松開齊途,被齊途反過來拽得小跑著下了樓,沃琳優哉游哉跟上。
齊途嚷嚷的這個小花園,建在醫院住宅區和醫療區之間,花、草、樹、木、假山、鵝卵石小路、涼亭、健身器材,樣樣都有,稱得上是個微縮公園。
齊途一進小花園就掙脫開張萍的束縛,要玩貓捉老鼠的游戲,讓沃琳和張萍先捉他。
不得不說齊途的精力真得是旺盛,沃琳和張萍兩個人合力對齊途圍追堵截,累得跟兩個二傻子一樣,硬是沒有扎實捉住過小家伙一回,手剛挨著小家伙,就被小家伙跑脫。
兩人都佩服齊途的平衡力,有幾次,兩人明明看著小家伙就要摔倒了,結果人家那小短腿一拐,不但沒摔倒,還照樣跑得歡實,兩人都學不來小家伙的腿是怎么個拐法。
“這家伙是泥鰍轉世吧,滑不溜秋。”再一次被齊途逃脫,張萍感慨。
她沖沃琳擺擺手:“你繼續和他玩吧,我得歇會兒,跑不動了。”
然后,張萍朝涼亭走過去。
“張萍阿姨,你捉我呀。”齊途先跑向涼亭,故意逗張萍。
“哎呀!”
齊途才跑進涼亭,沃琳和張萍就聽到一聲慘叫,兩人趕緊往涼亭跑。
涼亭里,齊途趴在仰躺在地上的嬌嬌身上,肖玉蘭扶著輪椅站在一旁。
張萍趕緊把齊途從嬌嬌身上提溜開。
沃琳扶嬌嬌起來,拍掉嬌嬌身上的土,問嬌嬌:“沒事吧?”
“啊?應該沒事吧。”嬌嬌被撞得腦子還有些懵。
沃琳這才注意到肖玉蘭是站著的,她驚訝:“阿姨,你腿好了?”
“能扶著東西站一會兒,還走不了路。”肖玉蘭答著沃琳的話,注意力全在嬌嬌身上。
“太好了,說明你的腫瘤對射線很敏感,”沃琳替肖玉蘭高興,“三十次放療,你才做了十二次就能站了,說不定再做幾次就能走路了。”
肖玉蘭能站起來,說明壓迫她的脊髓的腫瘤在射線的作用下,已經縮小了。
沃琳問嬌嬌:“怎么就你一個人陪著你媽媽?”
才剛能站起來的癱瘓患者,很容易發生危險,嬌嬌人小,單獨照顧肖玉蘭也危險。
“舅舅他們家里有很多事要忙,都回去了,爸爸也回去了,奶奶和弟弟還在家里呢。”嬌嬌說著話低下了頭,像個做錯了事的小學生。
肖玉蘭沖嬌嬌道:“回病房。”
語氣里帶著疲憊和不耐煩。
她拒絕沃琳幫忙,讓嬌嬌扶住輪椅,她自己慢慢挪動,坐回到輪椅上。
齊途踮著腳尖小步走到嬌嬌跟前,向嬌嬌道歉:“對不起,嬌嬌姐姐,你摔疼了嗎,要不要我給你吹吹呀。”
小家伙并不懂沃琳和肖玉蘭母女說的是什么,他只是憑自己敏感而單純的心思感知到,眼前這個被沃琳阿姨叫做嬌嬌的姐姐,肯定心里有難過的事,他以自己的方式安慰這個姐姐。
“沒事。”嬌嬌沖這個滿頭汗的小男孩搖搖頭,推著輪椅出涼亭。
看著嬌嬌推著輪椅那費勁的小身板,沃琳搖頭:“一窩蜂得來,又一窩蜂得走,還真是…”
還真是什么,她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
張萍抱了抱沃琳:“各家有各家事,你還能怎么著。”
她和沃琳閑聊時會談起各自工作上的事,關于肖玉蘭,她聽沃琳說起過。
“也是哦。”沃琳牽起齊途的手出小花園。
吃飽了,消食了,小家伙也該午睡了。
她能怎么著?
她還真不能怎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