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原諒
魔童降世世界，正午，村莊。
村子里有大約二三十個人在廢墟上忙碌著，李靖不僅救助了那些生活困難的村民，還慷慨地提供了他們重建房子的材料。
修繕重建半個村子，即使是以一城總兵的身價而言，也不算是一筆小支出了，李靖出這筆建材，一來是看在老人的面子上，一位七十多歲的老人下跪，不管是在哪里，都很難不令人動容。
二來，就是為了自己的兒子了。
對于哪吒這次除去鳥妖卻毀壞了大半村莊一事，李靖除了對村民的愧疚之外，便是對兒子的欣慰與擔憂了。
在他看來，雖然經驗欠缺，行事沖動，但是哪吒確實已經開始嘗試運用自己的神力保衛別人，斬妖除魔了，這就意味著哪吒已經開始嘗試著走入正道了。
但是一個只會除妖的哪吒，是不可能得到眾人的愛戴的，就算他們知道哪吒會降妖除魔，但是如果每一次哪吒都只在乎除妖，而完全不管百姓死活的話，百姓對他最多也只能敬畏交加而已。
所以這一次，他不僅要想辦法讓哪吒明白怎么才算是真正的降妖除魔，保衛陳塘關，還要為自己的兒子彌補第一次斬妖除魔所造成的破壞，盡可能減少村民對哪吒的不良印象。
李靖上午就派人運來了重建村子的材料，但是陳塘關外妖魔環伺，他和手下們都肩負著守衛陳塘關的要務，自然抽不出人手來幫村民們重建，建材運來，剩下的，就只能靠他們自己了。
這些在廢墟上忙碌的人就是村子里要重新修建自己房屋的人，李靖給了村子不少糧食，他們就這段時間就算不出去打漁，至少也不至于餓死。
他們現在正在清理原地的那些廢墟，把廢墟一點點地都清理好之后，就可以在原地重新建房子了。
除魔幫幫主阿丑也和自己的娘親在廢墟上忙碌著。他的妹妹在廢墟旁自己玩耍。
他是個孩子，但也是家里唯一的男人，重建家里的屋子，他責無旁貸。
“阿丑，先歇一歇吧，別累壞了。”
阿丑的娘親依舊在埋著頭清理廢墟，太陽下，汗水順著她的發絲一顆顆地滴下來。
“沒事！娘，我不累！”
雖然嘴里這么說著，但還是個孩子阿丑還是忍住不直起腰來，想放松一下自己酸痛的腰背。
他抬起頭，先是看了看自己的妹妹，隨后漫無目的地掃視著村子。
他的目光凝滯了。
村口，一道穿著華貴白色衣服的高大身影帶著一個孩子向著村里走過來。
“是哪吒！”
他身后不遠的廢墟上，有人驚叫了一聲。
一聲驚叫震動了所有人，他們都抬起頭來，每個人都看著哪吒的方向，卻沒有人敢直視哪吒。
除了他和他的妹妹，還有村長。
哪吒跟著那道身影走過來，走到不遠處，站在那里，面對著所有人。
壯漢不在，他和自己的兒子出海打漁去了。
村長在這里，雖然他已經老得干不動活了，但是有他在這里坐鎮，村民們就會無比安心。
“老朽見過哪吒大人，”村長對著這個年紀連自己二十分之一都沒有的孩子行禮，“感謝哪吒大人救了這一村老小的性命。”
哪吒向側一跳，避開了老人的行禮。
顧昀澤微笑著上前，溫和地勸說著老人起來。
“大家，”哪吒看著村子里的一片人開口，每個人的心臟都猛地顫抖了一下，“對不起！”
哪吒對著他們，深深地鞠了一躬。
“這…”
所有人都面面相覷，哪吒的道歉喊得清晰有力，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是我太沖動，毀了你們房子和田地，對不起！”
哪吒依舊保持著鞠躬的姿勢，這一聲道歉他足足從晚上糾結到現在，他本以為會自己很難說出口，但是現在說出來了，他卻覺得心中一片輕松。
整個村子一片寂靜，村民們有的膽子大的看著鞠躬的哪吒，有的甚至連哪吒的方向都不敢看了，村長想過去扶起哪吒，卻被顧昀澤拉在原地。
那天的女童站在自己房子的廢墟旁，看著自己周圍表現奇怪的大人們，不解地含著手指。
她又把目光放在哪吒身上，臉上頓時有了笑容。
“小…小哥哥…”
她伸著雙臂，向著哪吒跑過去。
她離哪吒越來越近，她的哥哥和母親想拉住她，但她的母親卻因為太過焦急而摔倒在了廢墟上，她的哥哥踉踉蹌蹌地從廢墟里出來后，她已經到了哪吒身前。
哪吒沉默著輕輕側身，她撲了個空。
“誒…”
小女孩癟了癟嘴，又張開雙臂去撲哪吒。
哪吒又避過去。
一連四五次，小女孩撲向哪吒，但是都被他躲過去。
小女孩的眼里蓄著委屈的淚水，似乎隨時會哭出來。
他的哥哥阿丑跑到她的身邊，拉起她的手想把她拽走。
“哇——！”
女孩大哭起來，她抗拒著自己的哥哥，另一只手伸向哪吒，用帶著哭腔的聲音大喊：“…小…小哥哥…抱…抱…”
哪吒看著她，下意識地伸出雙手，想要抱她，但是轉眼又把手縮回去。
阿丑看著自己哭泣的妹妹，又看了一眼默不作聲的哪吒。
“是他…救了妹妹啊…”
他的腦海中猛地蹦出這樣的想法。
恍惚的瞬間，他松開了拽著妹妹的手，用力抵抗哥哥拉扯的妹妹向著哪吒的方向跌過去。
哪吒下意識地沖出一步，把她接在懷里。
向著這邊跑來的她和阿丑的娘親呼吸一窒，幾乎要背過氣去。
“小…小哥哥…玩…一起…”
哪吒懷里的小女孩立刻破涕為笑。
“不玩了，哥哥先幫你們家蓋房子，好不好？”
哪吒清脆的聲音回蕩在整個村子里。
“好…蓋…蓋…”
小女孩歡快地笑著。
哪吒松開她，走到她家的廢墟旁邊，默默地清理起來。
女孩的母親撲過去，猛地抱住女孩，不管自己在廢墟中磕傷流血的傷口，仔細觀察著自己的女兒有沒有事。
兩個孩子是她的命根子，孩子比她自己的命更重要。
阿丑走到廢墟旁邊，也不看哪吒，只是一言不發地和他一起清理著廢墟。
漸漸地，其他人也開始回過頭做自己的工作，只是時不時隱晦的看一眼哪吒小小的身影。
顧昀澤滿意地點點頭，對著村長告辭離去。
臨走時他悄悄留下一點靈光，溫養著村長行將就木的身體——這樣的長者，理當多些壽數。
日暮西斜，半天的時間，哪吒不僅幫女孩家清理了廢墟，還在阿丑和女孩娘親的指導下，用幾根木頭搭出了房子的雛形。
“天黑了，你們有地方住嗎？”
哪吒看了一眼只有個雛形的屋子。
“我和阿丑住在這里就可以了，”小女孩和阿丑的母親搖搖頭，看哪吒眼神已經沒有了最初的警惕，“李大人給阿美安排了住處，我和阿丑住在這里住一晚沒問題的。”
“嗯…”哪吒點點頭，“那明天我再過來，來幫你們把房子建好。”
他轉過身，向著村外走去。
“等等！”
阿丑突然叫住了哪吒。
“怎么了？”
哪吒回過頭。
他對著哪吒的背影，學著哪吒中午剛來時的樣子，深深鞠了一躬并大聲道。
“之前成立除魔幫和你作對是我不對，我是太想保護自己的妹妹了！我向你道歉，對不起！哪吒！請你原諒我！”
沉默了一整天，只在抱著小女孩時微微笑了一下的哪吒臉上露出今天的第一個笑容。
“沒事兒沒事兒！”幾乎在一瞬間恢復了平時的語氣和神態的哪吒大咧咧地揮著手，“小事兒，小事兒，小爺我大人有大量，原諒你就是了！哈哈哈哈…”
看著仰頭囂張大笑的哪吒，阿丑覺得自己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一下，她抬頭看著自己的母親，母親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目光。
“我也原諒你了！”
他對著哪吒喊。
“啥？你要原諒我啥？”
哪吒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直到阿丑伸手指著那間剛剛搭好雛形的屋子。
“你把我家房子和田地毀了的事情，”他看著朦朧月光下的哪吒，笑道，“我原諒你了！”
他的身后，母親和妹妹也在對著哪吒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