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何謂天門
張三豐在大殿之上盤膝而坐，雙手虛托身前，一枚約有兩寸大小的陰陽雙魚墜浮在他攤開的手掌上方。
以張三豐為中心，整座大明的氣機被攪動，翻涌。
張三豐百歲壽宴之后，在任務世界待了十幾年，又在大明待了幾年，加起來也有二十多年了。
照理說，以他的天資稟賦，在解除了世界枷鎖之后，二十年的時間，絕不應該只有如此程度的修為。
他之所以停留在如今的境界，是在積蓄。
為了一個早就已經做好的決定而積蓄自己的力量。
而今天，他二十多年來積蓄的力量，已經達到了頂峰。
“是時候了。”
張三豐輕聲自語，雪白須發的老人聲音卻絲毫不顯老態，反而如青年般蓬勃。
他悠然起身，陰陽雙魚墜通靈而動，靜靜懸浮在他的腰間，發出瑩瑩寶光。
張三豐穿著一身青色道袍，雪白的長發用魚尾冠一絲不茍地束起。
他向著真武殿外踏步而出。
一連七步，每一步都踏在天罡七星之上。
第七步時，張三豐踏出武當山，雙手負于身后，靜立于青冥。
站在真武殿外向著斜上方望去，若是目力足夠，便能看到一位仙風道骨的老者如同真正的仙人一般站在天上。
張三豐伸出一只手，陰陽雙魚墜游到那只攤開的手掌上。
等了二十年，今日，便是他張三豐開天門的時候！
何謂天門？
對于張三豐而言，天門并不是一個境界，更不是所謂的天界之門。
對于這位橫壓江湖的大宗師而言，所謂天門，便是天下眾生之法門。
陰陽雙魚墜可以將天地間無窮無盡的陰陽二氣轉化為靈氣，只要有靈氣，倚天世界便會得到翻天覆地的進化。
修行之路開啟，自此以后，修武練氣，吐納冥想，種種手段，皆可入得仙家品列。
這陰陽雙魚墜，便是凡人化龍的通天之門！
但是陰陽雙魚墜畢竟只是一件寶物，以此轉化靈氣，終究不長久。
所以張三豐才積蓄了整整二十多年，為的，便是今天。
以張三豐為中心，整座大明的氣機浩蕩翻涌。
地水火風，山澤風雷，天地間的一切氣機都匯聚在張三豐的身上。
他緩緩擺出一個架勢，不是太極拳，是某種比太極更接近本質的法門。
瓊天之上，張三豐身形變換，天地間的萬種氣機隨著他的身形一同變換。
山川、江流、大澤…
天上，呼嘯風起，卷動張三豐的袖袍。
漆黑的云翻涌，道道璀璨雷霆在他身邊浩蕩奔涌。
“是時候了。”
張三豐的目光透過鋪天蓋地的云，看向無限高遠的虛空。
下一刻，天地間的氣機猛地凝滯了一瞬，借著以粉碎一切的浩然之勢涌入虛空中的某處。
張三豐的身下，一張百丈太極圖沖天而起，涌入虛空。
太極圖在虛空中無限擴張，由天，到地，再到眾生。
“嗡——”
天地之間，一道浩大的嗡鳴之聲響起，如同沉寂的江河被打通一般，天與地重新流轉起來。
天與地的氣機流淌交匯，帶動天地之間的一切陰陽二氣交泰融匯。
靈氣，從天地間的無盡虛空中涌出。
天上，張三豐所立之處，風止云散，浩浩大日之下，萬里晴空。
至此，天門大開。
張三豐開的不是他張三豐自己的天門，而是天下眾生的法門！
靜立在天穹的張三豐閉目沉默，白發自發根而起，由雪轉青。
張三豐睜開眼睛，屬于老者的面容也在一點點地恢復年輕。
“呼…”
他輕輕舒了口氣，一步踏出，身形出現在千里之外的皇宮。
宮殿之內，低頭批閱奏折的朱元璋仿佛感受到了什么，猛地抬起頭。
他的視線里，一個星眸劍眉的年輕道士正含笑看著他。
這道士披著青色道袍，帶著魚尾冠，腰間還綴著一枚雙魚墜。
“師…師父？”
腦中靈光一閃，朱元璋試探著問道。
“嗯，徒兒你倒是勤奮啊，竟然還在批奏折，為師教你的吐納術可有落下。”
“回師父，徒兒這些年日日勤修，絕無半分攜帶。”
朱元璋起身對著張三豐行禮道。
“嗯，”張三豐點點頭，“這套吐納術雖然不似所謂仙法一般可以長生不老，但是至少可以讓人身輕體健，延年益壽。”
“師父，您現在這樣子，不會是已經做成那件事了吧？”
張三豐微笑頷首。
“從此以后，時間怕是就要有不少‘仙人’了啊…”
朱元璋苦笑搖頭。
身為大明皇帝，張三豐的關門弟子，朱元璋對于張三豐欲開天門之事自然是了解的。
“只怕日后江湖門派成了所謂的仙家洞府，屆時我大明壓不住他們，天下便成了天上仙人的天下。”
“天上？誰敢去天上，老道我就給他揪下來把腿打折了。”
青年人面貌的張三豐冷笑。
朱元璋一愣。
也是，自家師父本就是仙人，便是以后真的出了其他仙人，那師父也定然是真正的仙人。
“江湖就是江湖，門派就是門派，若是真的有那個人站出來自稱仙人，或者哪個門派自稱仙家，那也得先問問老道我手中的真武劍答不答應！”
“咕嚕——”
朱元璋悄悄咽了口唾沫，將到了嘴邊的那句“師父實乃上仙人也”給生生咽了回去。
“從此以后，天下武夫怕是真的就能搬山填海、遨游天地了，”朱元璋搖了搖頭，實在不知道這究竟是好是壞，旋即失笑道，“看來，以后我大明，也該招些武夫用用了。”
“嗯，”張三豐看著朱元璋，雖然他似乎一直表現出一副擔憂無奈的樣子，但是剛剛說出那句“招些武夫用用”的時候，卻有種睥睨人間的王道。
“只是，朕雖然不擔心自己，卻擔心后代兒孫不肖啊，江湖代代有天驕，若是以后的哪天，我的兒孫后代不爭氣，江湖倒卷了朝堂，那對天下百姓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朱元璋這話說的沒錯，除了某些被俠義沖昏了頭腦的人之外，怕是明眼人都不會覺得對于普通人而言，江湖會比朝廷更好。
快意恩仇，一怒殺人，痛快倒是痛快，但又將規矩與秩序置于何地？
江湖最鼎盛的時候，往往都是朝廷最弱的時候。
因為大部分江湖人干的事，都算不得什么好事，大部分的江湖人，也實在擔不得一聲好人。
江湖不能沒有，也不會沒有，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但是對于普通百姓而言，他們恐怕還是更喜歡朝廷，而非江湖。
“這你倒不用擔心。”張三豐看著自己的徒弟微笑。
“若是真的有一天，江湖倒卷朝堂，淹沒天下，”張三豐腰間陰陽雙魚墜華光一閃，“那無非也就是老道我再下一次武當山，再去天下無敵一甲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