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1章 殺姬云墨(2)
一千年前。
湮滅大陸。
他生在了姬氏一族的嫡出一脈，便注定要被立為少主，與家族一起守護他們足下的土地，南唐。
年少時輕狂，不怕天亦不怕地，他毅然而然訣別爹娘和家族，背井離鄉去了南唐附近的小國游歷。
在小國，因為沒有了姬氏一族的相助，不知世態炎涼的他，縷縷遇到人世險惡。
念起家族的好時，家族已經與他隔了萬里。
在一個雨天，他被騙走了僅有的銀子。
昔日一身錦繡的公子哥兒，如今落魄狼狽地走在大雨之中。
沒有誰會憐憫他——行人來去匆匆，只顧著躲雨，怎么可能還會將多余的眼神給蓬頭垢面的他呢。
他蹲在一座茅草搭建的涼亭之外，慢慢地等著雨停。
而后，他便看到了撐著一把紙傘，朝自己緩緩走來的她。
這個少女啊一身藍衣，頭發高束，生得英姿颯爽，眉宇間的桀驁不羈，是他從未在其她女子身上看見過的。
少女緩緩走來，撐著傘為他擋去前方風雨。
她緩緩蹲下身子，目光與他平齊。
“怎么不回家？”看到他身上襤褸的錦衣，少女挑眉問道。
“我背井離鄉，被騙了銀子，沒錢回家。”他頗有些窘迫地低下頭去，卻又忍不住抬頭，看著少女的眼睛。
她的眼睛好看極了，仿若雨后天晴的陽光，看得他涼颼颼的心頭都暖了下來。
“莫怕，我不會害你。”許是看見自己眼底的好奇與探究，少女微微一笑，伸手從懷中摸出一錠銀子，一塊金子遞過去，
“這些錢，足夠你回去了。日后出門要謹慎，要看得清人。有些人表面風光，背地骯臟。有些人生得丑陋，卻并不都是壞人。”
他默默地聽著，默默地記下來。
“姑娘…可以知道你的名字么…是，是在下唐突！”因為第一次和女子講話，他說得有些激動，甚至有些結巴。
少女失笑。
“我叫無風，你呢？”少女又挑眉，“看你這一身錦衣，應是甚么大家族初來歷練的公子哥兒罷。”
“我，我叫姬云墨。”他緩緩一笑，抓了抓被雨水打濕的頭。
少女短暫的驚訝后，又笑了起來：“若不是看到了你腰側的九瓣蓮紋玉佩，我怕是都不會相信，堂堂姬氏一族的少主竟然狼狽成這樣。”
她將他扶起來，將油紙傘遞給他：“外面雨大，記得尋一家客棧好生歇息。這幾日莫離開，外面有危險。”
而后淋著雨，一步跨出離了開去。
那一年，他年二八。
那一年，她年二九。
在留宿的那幾日，他曉得了無風乃是這小國里，赫赫有名的女將軍。
也是在這幾日，他知道無風帶領手下的士兵，打了一場漂亮的勝仗——她滅了一個小國，為自己的家國開疆擴土。
小國的王上大喜過望，立刻封她為大將軍，又撥給她十萬兵馬，任她差遣。
在知道無風凱旋回城的時候，他早早地換上了新買的衣裳，悄然隱匿在人群中，想遠遠地看她一眼。
無風卻仿佛沒有看到他似的，徑直率領著軍隊，在一眾百姓的歡呼下朝著城中走去。
這小國就這么一個城池，那滅掉的小國，也就這么一個城池——那些得到的金銀，還不夠慰問將士的。
不過小國國君卻極是高興，甚至親自出了皇宮來迎接她。
他看著無風的背影遠去，消失在視線之中，心中騰升起了一陣無名的失落。
她打了勝仗回來，卻似乎并不開心呢。
那時的他也只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子，哪知戰場的殘酷給無風帶來了多大影響。
他悄無聲息地離開小城，沿途尋覓著自己來時留下的蹤跡，回到了建鄴城。
這一走就是三年。
當他再一次見到無風的時候，是在戰場之上。
那時的他已經知道了家國，已經知道了自己身上的重任。
他便收斂了年少的輕狂，隨父從軍，征戰沙場，守家衛國。
那一年小國聯軍，侵犯南塘邊疆。
他奉旨率軍出征，在抵達戰場的第一日，遙遙看到了一個身著紅色鎧甲，英姿颯爽的女子。
饒是只見過兩面，他仍然深深地將無風的面容記下來了。
闊別三年，無風的面容越發沉穩下來，而且隱隱有了沙場磨礪之后，才會出現的肅殺威嚴之感。
聽姬氏一族的影衛來報，那個曾經只有兩個小城的小國，在三年中，已經擁有了數十座城池——這都是無風和她那些將士的功勞。
可是那君王卻并不滿足，他有著更大的野心——他想要吞并南唐的國土。
于是便有了今日，他和無風兵戎相向的一幕。
無風在看到他的時候，嚴肅的神情多了一份松懈之色——雖然細微，但視覺極好的他，仍是隔著一片黃沙看到了。
她還記得自己。
這個念知在心底蔓延，讓他不由自主地欣喜起來。
“戰！”
旁頭監軍的副將見他似乎是在猶豫，便揚聲開口。
于是戰鼓打響，號角鳴起。
兩軍廝殺，刀劍相向。
兩軍主帥沖入人群間，御馬而來，執劍對峙。
這時的他，修為已經到了地階之境的大圓滿境界。
他生在大家族，自幼天賦便是極好的，且又有姬氏一族的鼎力栽培；而無風生在無名小國，又沒有大宗門愿意提拔她，是以年過雙十，她仍是只有地階中層修為大圓滿。
這一戰，自然是南唐大軍勝出無疑的。
那一日，在副將的帶領下，他隨著大軍踏過一眾小國邊疆，將他們的國土納入了南唐的疆域之中。
他俘虜了所有的將士，包括無風。
只是夜深時，他將無風帶到了自己的營帳中，并親自為她解綁。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無風冷冷地看著他，眼中閃爍著的，是他不明白的深邃。
似乎，還有些嘲諷。
他的心驀然一痛，伸手想要拂去無風鬢角碎發，卻不料無風默默向后退開一步。
“我是姬云墨。”他收回手，淺淺一笑。
“我知道，你是姬氏一族的少主。”眼角滑過他的腰側，目光落在那一枚九瓣蓮紋玉佩上，無風嘴角勾起一縷笑容，嘲諷之色便露的明顯了，
“想不到再見之時，你我竟是兵戎相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