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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投票(4)

  富歇在法國的歷史上也算是風云人物了。從法國大革命,到第一帝國,在這段時間里,屹立不倒的政治人物只有三個,那就是塔列朗、卡諾和富歇。

  和塔列朗一樣,富歇出身于一所神學院。但是和塔列朗不同,富歇是平民出身,所以自然當不上院長、主教、大主教什么的,再加上富歇不擅言辭——這對于一個神父來說,可是一個巨大的弱點——所以他連個本堂神父的位置都沒有弄到。一直到他離開教會,他都只是一個見習牧師。

  不過神學院的生涯還是在他身上留下了深深的烙印,而且這烙印幾乎和神學院留給塔列朗的一模一樣,那就是毫無信仰和不擇手段。所以在后來的歷史上,他幾乎是和塔列朗齊名的變色龍。

  他曾經是羅伯斯庇爾的好朋友,好到差點成為了羅伯斯庇爾的妹夫,但是他卻追隨了更有權勢的拉法耶特。在拉法耶特漸漸失勢之后,他又成了吉倫特派的大佬孔多塞的朋友。在審判路易十六的時候,前一天晚上,他還公開主張要寬恕國王,第二天投票的時候,他卻支持死刑,并高呼:“要拯救法國,就必須砍掉暴君的腦袋!”在雅各賓派專政的那段時間里,他表現得比羅伯斯庇爾還要激進,甚至比埃貝爾都要激進。他在里昂,一口氣砍下了好幾千個腦袋,并且提出了幾乎是廢除私有制,平分一切財富的口號。

  然而,羅伯斯庇爾一直沒有忘記他曾經的背叛,在鎮壓了埃貝爾之后,本來打算順手就收拾掉富歇。但他覺得,丹東顯然更加危險。所以他暫時放過了富歇,集中力量去對付丹東。這就給了富歇時間。在丹東死后,富歇利用人們的恐懼,以及超凡的個人能力,編織起了一張反叛的大網,終于在熱月政變中干掉了大魔王羅伯斯庇爾。很多人,包括拉扎爾·卡諾以及拿破侖的恩主巴拉斯都在這次陰謀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但是,所有的線索最終是收攏在富歇的手中的,他才是那個織網的人。

  只是羅伯斯庇爾的倒臺并沒有讓富歇飛黃騰達,人們忘不了他在里昂的所作所為。富歇雖然保住了腦袋(相比之下,卡諾還差點被砍了腦袋呢。),卻失去了一切的職務。

  但是富歇并不死心,在長達幾年的一段時間里,他一直秘密的協助巴拉斯,調查他的政敵的各種秘密。因為這些功勞。他終于被巴拉斯重新提拔起來,成為了警察部門的主管。

  在霧月,他又協助拿破侖,推翻了督政府,并繼續擔任公安部長。接著又協助拿破侖,架空了巴拉斯,從而在拿破侖稱帝之后,繼續當公安部長。而在路易十八復辟之后,他竟然還能繼續擔任這一職務,直到法國通過“弒君者法令”,才最后結束了他的政治生涯。

  但如果僅僅因此,就把他視為是一個變色龍、小丑,就未免太輕視他了。事實上,無論是羅伯斯庇爾、巴拉斯還是拿破侖,都不信任他,但是卻都不得不依賴于他無與倫比的能力。如果說卡諾是軍事后勤組織方面的天才,那富歇就是秘密行動和公共安全控制方面的天才。他創建了當時世界上最嚴密的監視網絡,甚至就連約瑟芬皇后都是他的線人。

  每一個統治者,從羅伯斯庇爾到拿破侖都懷疑富歇,提防富歇,甚至害怕富歇,但是他們卻都舍不得不用富歇。甚至據說就連對一切跟革命沾邊的人都恨之入骨的查理十世,也感嘆過:“要是我有一個富歇該多好。”當然,在說這話的時候,他肯定沒想過,要是他手下真的有一個富歇,就憑他的愚蠢和自負,肯定早就被富歇賣了,并且還幫他數了小錢錢。

  富歇帶了個頭,接著更多的人跟了過去。約瑟夫略微的數了數,站到了拉法耶特那邊的人,已經明顯超過了拉法耶特得到的票數。畢竟在這個時候,拉法耶特的權勢可是遠遠地超過了羅伯斯庇爾。

  拉法耶特的眼睛朝著還站在原地沒動的約瑟夫望了過來,約瑟夫知道,自己不能再猶豫了。

  約瑟夫走了出來,但是他并不是向著拉法耶特那邊走去,而是走向了講臺。

  “我可以說兩句嗎?”約瑟夫沉著臉,向站在旁邊的新任主席羅伯斯庇爾問道。

  “當然可以,俱樂部本來就是給大家暢所欲言的地方。”羅伯斯庇爾說。

  約瑟夫點點頭,走了上去,手扶著講臺,俯下身子,掃視著大家,然后開口道:“今天我真是沒想到,竟然有幸目睹這樣可恥的一幕!是的,可恥的一幕!我注意到,在剛剛的投票中,拉法耶特閣下獲得的票數,遠遠比如今站在拉法耶特閣下身邊的人少。我想問問,那些在投票的時候,選擇了羅伯斯庇爾先生,但在這個時候,卻走到拉法耶特閣下身邊的那些人,是什么讓你們在這么短的時間之內,改變了自己的態度?改變了你們的信仰?瞧瞧你們那軟弱的樣子,你們還是有道德的人嗎?你們要知恥,要知恥!”

  接著約瑟夫又轉向拉法耶特,遲疑了一下,然后堅定地道:“拉法耶特閣下,我的政治態度,您一直是清楚的。但是請原諒我現在說的話。今天羅伯斯庇爾先生提出無記名投票,他的理由是有些人會因為對您的權勢的恐懼,而不敢表達自己真實的想法。很不幸,這個擔心成了事實。而您在投票后的舉動——雖然我相信,您并沒有這樣想——但在實際上,您這就是在用權勢逼迫大家。我認為,您現在的舉動是欠考慮而不妥當的。因為這個原因,再加上站在您的身邊的人當中,有一些令我鄙視的人。所以請原諒,我不能站到您的身邊來。因為我不愿意站在這些人的身邊。對不起!”

  說完這話,約瑟夫向著拉法耶特鞠了一躬,然后從講臺上走了下來,走回了自己剛才站著的位置。

  “啪、啪、啪。”羅伯斯庇爾帶頭鼓起了掌,接著剩下的沒有走過去的人都鼓起了掌。拉法耶特看了約瑟夫一眼,便帶著身邊的那些人走了出去。這時候,有人吹起了口哨。

  “波拿巴先生,您說的真好!”一個聲音在他耳邊說。

  約瑟夫轉過頭去,看到圣鞠斯特正站在自己身邊。

  裝完了這個B之后,約瑟夫也沒有在雅各賓俱樂部久留。他以還有很多事情為理由,迅速地離開了俱樂部,回到了自己的住處。

  “情況怎么樣?”拿破侖問道。

  “拉法耶特帶著大半個俱樂部的人離開了,雅各賓俱樂部正式的分裂了。”約瑟夫說,“雖然進行了無計名投票,但是他離開的時候,直接說‘愿意跟隨我的,到我這邊來’,該死的,我還是不得不進行站隊,雖然我最恨站隊了。”

  “你站到了羅伯斯庇爾那邊?”拿破侖問道,“約瑟夫,我不明白,為什么你對羅伯斯庇爾那樣的…”

  似乎是找不到合適的詞語,拿破侖躊躇了一下,才繼續道:“對他那樣的恐懼,你要知道,像他那樣的代表議員,多的就是。從分量上來說,他和拉法耶特完全不是一個重量級的。你居然愿意為了他,不惜得罪自己的頂頭上司?”

  約瑟夫搖了搖頭道:“拿破侖,你不明白。這兩個人是不一樣的。拉法耶特的確現在更有分量,但是未來在羅伯斯庇爾那邊。”

  說到這里,他又壓低聲音對拿破侖道:“下面我要和你說的東西,你要記住,但是不要對任何人說。”

  “什么事情?做出這幅樣子!”拿破侖做出不以為然的架勢,但是卻也把身子湊了過來,而且也壓低了聲音。

  “我有一種奇怪的自覺,拿破侖,我的兄弟。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這樣的,說起來似乎是有點非理性的東西。但是羅伯斯庇爾就給了我這樣的感覺。就像是一條躲藏在花叢中的毒蛇…不,這個比喻不準確,如果只是毒蛇的話,我們完全可以捏死它,就像小赫拉克勒斯那樣,(希臘神話中,英雄赫拉克勒斯剛出生,就在搖籃邊用手捏死了兩條試圖襲擊他的眼鏡蛇),但羅伯斯庇爾不是毒蛇,他不是那種上不了臺面的東西,他是…他是潛藏著的尼德霍格。(北歐神話中,不斷啃咬世界樹的樹根的毒龍,終有一天,它將咬斷樹根,然后滿載著死者的尸體騰空而起,從而宣告眾神的黃昏的到來。)”

  “你言過其實了吧?”拿破侖道。

  “你看著吧,會有那么一天,他就像尼德霍格那樣飛起來,翅膀上掛滿了死去的人,嘴里噴吐著法蘭西數百年來積累下來的,被壓在地底下的怨憤所化成的惡毒的火焰,橫掃整個法蘭西,給法蘭西帶去一場真正的眾神的黃昏。絕大多數的,像神靈一樣的大人物,都會在這場盛宴中失去他們的腦袋,直到大地已經厭倦了這過多的鮮血,他才會帶著呼嘯,像尼德霍格在世界新生的時候那樣一頭栽進無底的深淵里去。在此之前,我們都要躲開他的火焰,無論如何都不能站到他的對立面,至少,在大地吸飽了,乃至厭倦了眾神的鮮血之前不能。”

  “既然如此,約瑟夫,你為什么要待在阿斯加德?為什么不提前躲到樹洞里面去?”拿破侖問道。

  阿斯加德是北歐神話中,奧丁神殿所在的位置,這里也是眾神的黃昏中最為激烈,死傷最多的戰場。據說在眾神的黃昏結束之后,有一些人躲在世界樹的樹洞中,逃過了死亡,從而重建了新世界。

  “我的兄弟呀。眾神的黃昏可不是持續一個黃昏的事情。我必須為將來樹洞中的日子,還有新時代準備足夠的儲備,除了在阿斯加德,你還能在別的什么地方得到它?拿破侖,如果你只是想成為新世界中的平民,那需要的儲備倒是很簡單。但如果你想要在黃昏過去后,登上金宮,坐上奧丁留下來的神座,那現在,就還不是躲開的時候。”

  “看你說的,神神叨叨的,就跟個神棍一樣。”拿破侖說。

  “怎么,你不相信?”

  “我信你個鬼!你個死神棍壞得很咧!”拿破侖說。不過約瑟夫知道,拿破侖應該是相信了一些的,拿破侖這個人很有些古希臘古羅馬乃至北歐傳說英雄的中二氣息,因而他也很容易相信那種充滿了神秘和中二氣息的“直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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