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血魔
“轟！”
荒神張開黑色羽翼，擋下這一劍。
那巨大的身軀近乎一分為二，旋即法光閃爍，又在一陣蠕動中恢復如初。
“嘩啦…”
荒神扭曲身形，顯化為黑色巨人，和那神人展開搏殺。
王沖面色微冷，鯤劍綻放熊熊烈焰，化作一道劍光，向前橫穿而去。
一路所過，血海被蒸發出百丈通道，連同血腥味一并蒸發為虛無。
王沖緊隨在鯤劍后，目光在四周不斷巡視，想要找出血魔的本體所在。
“那血魔衍化血海，必然躲藏在這方血海中，到底在哪里？”
他眼眸黑光閃爍，虛瞳被他催發到極致，但目光所及，除了一尊尊顯化而出的血影外，他看不到任何其他存在。
王沖身邊的血海中，血色鏈條開始顯化，每一根都有手臂那么粗，鏈條在血海中盤旋，旋即向王沖卷去，欲要攀附而上，將他束縛。
但是未及他身前一丈，便逐漸崩碎，被強大的法力消磨為虛無。
神道化身被數萬獄卒有意無意供奉，積蓄的神力堪稱海量，擁有的實力遠超一般的金丹后期修士，足以和半步元嬰比肩。
這股力量以神降方式加持在他身上，雖不足以讓他比肩半步元嬰，但也足以讓他漫步于血海，近乎萬法不侵。
但他卻無法以蠻力破滅整片血海！
這血海不知葬了多少生靈，不知糅合多少生靈的血液，想要以蠻力磨滅血海，只怕元嬰境真君才能做到。
王沖眼界非凡，看出小魔皇的肉身早已不存，他將自己的意識煉入血海，血海是他，他也是血海。
王沖不知要將血海破滅到何等地步，小魔皇才會死亡。
但他卻知道，只要他能找到血魔，一切就將迎刃而解，他體內的荒蕪也將變得更強。
若是找不到…大不了破開血海，直接遁離。
“金丹中期便擁有這份實力，你也勉強稱得上一位天驕。”
王沖開口贊嘆，鯤劍在其身邊閃爍，將一尊尊顯化而出的血影粉碎。
小魔皇的面容浮現在不遠處，他空洞的眼眶看向王沖，木然道：“你在諷刺我？”
他盯著王沖，神情逐漸猙獰，浮現一抹怨毒。
“是嗎？”
王沖挑了挑眉，面上露出得意之色。
他看到這座血海開始震顫，明白這是小魔皇在生氣。
“轟隆隆！”
無數道血影顯化，然后開始匯聚，就像是無數尸體以小魔皇為中心不斷堆積，逐漸衍變為一只扭曲的血色怪物，遮天蔽日，比荒神更加巨大。
污濁腥臭的氣息從那血色怪物身上傳來，那肥碩如球的軀體如無數蛆蟲般緩緩蠕動，旋即浮現出無數張丑陋面容。
那些面容全都睜開血色眼眸，怨毒的看向王沖。
“去死！”
血色怪物最上方，小魔皇的面容膨脹至百丈，猩紅的眸子中綻放血光，向王沖激射而去。
王沖神情凝重，他手持鯤劍，法力劇烈燃燒，迎面斬出一劍。
“轟！”
百丈劍光破空而去，和那血光相撞，但面對那道血光，竟眨眼間消弭不見，被血光徹底磨滅！
血光去勢不止，速度也極其驚人，僅是一剎那，便出現在王沖眼前。
王沖心念一動，遠處正在和神人肉搏的荒神憑空消失，瞬間橫亙在他身前，黑色的身軀化為堅盾，欲要將血光擋下。
“轟隆隆！”
震鳴聲連綿不絕，荒神巨大的身軀破開一個大洞，如篩子般可怖。
那血色怪物的手臂也陡然出現在王沖頭頂，狠狠一巴掌拍了下來。
那手掌遮天蔽日，無數面孔羅列成掌紋，皆是神情怨毒的盯著王沖。
這血色怪物融合血海中所有亡者，凝聚的力量堪稱恐怖，即便王沖神靈姿態也不可敵。
但這血色怪物出現的同時，整座血海的力量也被抽離大半，血液變淡了，流轉的力量變得微小。
在此之前，王沖一眼只能看清眼前百丈的景象，但是現在，他卻能看清數千丈。
王沖虛瞳轉動，眼前猛地一亮！
“轟！”
血色怪物的手掌落下，縱使王沖將赤金軟甲催發到極致，依舊面色一白，嘴角溢出鮮血。
他的身體更是不堪，被一掌直接擊飛，向血海深處落去。
面對這具融合所有亡者的血色怪物，王沖毫無反抗能力。
然而王沖的臉上并無凜然，反而是輕輕松了口氣。
“就是這里。”
倒飛途中，王沖忽的扭轉身形，他眼中綻放精光，手掌猛地向前一撕，就像是空間被撕裂，一方血色空間出現在他面前。
身后，血色怪物追逐而來，巨大的身影遮天蔽日，暴戾的氣息不斷回蕩。
王沖想也不想，徑直一鉆，直接進入這方血色空間當中。
天地變幻。
王沖安穩的落在地上，開始打量四周景象。
這是一個完全被血色占據的世界。
如血液流淌般的天空，低沉厚重，血云徐徐翻滾，就像是孕育一只只可怖的怪物，令人莫名感到恐懼和壓抑。
地面也是如血般的顏色，枯寂而荒涼，放眼所見，只有一粒粒血色砂礫，偶爾也能看到幾棵枯萎的雜草，散發灰敗氣息。
“這是血海第二層？”
王沖雙眼微瞇，這方空間，和黑獄一般，正在向一個世界衍化。
但是顯然，這方空間只是荒誕的，雖初具雛形，但距離成為真正的世界還差了十萬八千里。
“轟！”
血云中，一只血色手掌忽然垂落，猛地拍向王沖。
王沖連忙閃躲，循著一個方向開始奔逃。
血海第一層的血色怪物似乎無法進入這方空間，只能發泄般的拍落無數手掌，只手雖可遮天，但卻無法對王沖造成任何實質性傷害。
王沖不知奔逃不久，血色沙漠中開始出現一道道人影。
他凝神望去，那些人影有老有少，有高貴有低賤，但唯一相同的，便是他們都是一具具空殼軀殼，只剩肉身，靈魂早已湮滅。
他們如機械一般不知疲倦，在沙漠中緩緩行走，漫漫如無目的。
王沖揮劍，欲要將這些空殼毀滅，但那百丈劍光劃破天際，卻眨眼間消弭，就像是被空間所吞沒，連一絲漣漪都沒有泛起。
他神情一凝，收起鯤劍繼續向前遁逃。
又是片刻過后，一座村落忽然出現在王沖眼前。
那村子中人數極多，和沙漠中的人影一般無二，都是只剩軀殼的空殼。
一具具空殼就像是素不相識，在村子里走來走去，甚至會回到家中，夫妻同床，家人同坐。
但他們卻沒有辦事，夫妻沒有行房，家人沒有共餐。
他們的神情木然，就像是設定好的傀儡，日復一日，不斷重復著枯燥卻毫無意義的生活。
更令人悚然的是，這座村落被大火所籠罩，永恒不滅，仿佛時間在某一刻靜止。
王沖目光微閃，望著某張和小魔皇有些相仿，卻又更加稚嫩的童子面容，當即明悟過來。
“這是執念造就的心界，是小魔皇心中的‘夢’，也是小魔皇記憶最后的一瞬。”
小魔皇已經死了，他的記憶和血魔合二為一，現如今顯露在世人面前的小魔皇，只是血魔利用自己的能力制作的一具軀殼。
他是小魔皇，也是血魔，在血魔的影響下，他的性格充滿暴戾，對所有活著的生靈報以憎恨。
王沖仿佛看到當初的情形，小魔皇在凄嚎中被烈火燒為灰燼，但是一只魔鬼卻從灰燼中重生，將所有村民拖入地獄。
那是一個全新的小魔皇，被憎恨和復仇蒙蔽心靈的小魔皇。
也是王沖現在面對的小魔皇。
“嘿嘿…”
烈焰下，王沖的面龐沾染紅光，他發出一聲冷笑，徐徐伸出一只手。
黑色的荒蕪從他掌心鉆出，旋即向村子中蔓延而去。
這座被烈焰燃燒的村子就是血魔的本體，也是血海的唯一核心。
隨著荒蕪慢慢探入其中，火焰開始急劇波動，那熊熊的火焰猛然變成血紅，天地開始崩裂，漫天鮮血沖刷而下，就像是被無形之力吸引，不斷向村子匯聚。
血色空間在這一刻崩塌，漫天的血海倒灌而下，連同那只擁有百萬面容的血色怪物，一同被如血般村子所吞沒。
無邊血團不斷壓縮，一只圓球狀的血色怪物緩緩凝成，身上冒著汩汩的血水，沒有眼眸，沒有四肢，只有無數根如同血管般的觸須不斷揮舞，頃刻將荒蕪切割成碎片。
遮蔽天空的血海消失不見，但是天空卻依舊陰沉，鉛云厚重，彌漫天際。
刺鼻的血腥味繚繞，即便是海風大作，依舊無法吹散分毫。
有修士望著血海消失，又驚又喜：“血海不見了，難道那王道玄勝了小魔皇大人？”
也有修士看見天空中兩道微渺身影，他們面色凝重，皆是屏住呼吸。
無論哪一道身影，其上散發氣息都恐怖到極致，哪怕只是看了一眼，他們都覺心神狂顫，仿佛隨時都會死去。
“我該稱你為小魔皇，還是該稱為血魔。”
王沖望著眼前的怪物，微微瞇起雙眸。
這只怪物的體型和成人相差無幾，但是給王沖帶來的壓力，卻比之前那融合所有亡者尸體的血色怪物還要大。
甚至連面對靈體一向無往不利的荒蕪都無法近身。
“我是小魔皇，我是小魔皇，我是小魔皇！”
癲狂暴躁的聲音回蕩在王沖的腦海中，小魔皇似忍受不了血魔的稱呼，身上血水翻滾，如血管般的觸須猛地破空而去。
那觸須的速度極快，僅是一剎，便已出現在王沖眼前，王沖甚至能看到觸須上那一根根微若塵埃的血色倒刺，以及觸須末端，那無數漆黑的細小孔洞。
他瞳孔猛地一縮，只覺頭皮發麻，強烈的危機感油然而生。
那觸須纖細若針線，但在他眼中，卻比那萬丈血海更加可怖。
王沖眼中露出一抹決絕，神道化身中的神力被催發到極致，就像是在虛空打開一道門戶，一尊黑色神靈在他身后顯化，千丈真身橫亙天際，身上披著黑色玄袍，面容隱藏在兜帽下。
那神靈出現的瞬間，神威彌漫天際，無數玄妙神音緩緩響起，仿佛在歌頌神靈的偉岸與功績。
天地在此刻變得靜謐，仿佛連時間都停止。
“這是…”
碧霞島上，有人承載不了這股威壓，忍不住雙腿一彎，直接跪了下去。
也有人認出這便是黑獄之主，忍不出發出驚呼：“這是黑獄之主，我聽說那王道玄是黑獄的天宮統領，可以借用黑獄之主的偉力！如今看來，這竟然是真的！”
他感到不可置信，因為黑獄之主的雕像就封存在他倉庫中，已經落滿塵埃。
但是此刻，他望著那如同神靈般的無窮威勢，心中卻忽然炙熱起來。
與此同時，神威彌漫之下，甚至引動天象，陰云被破開一道裂縫，刺眼的陽光從裂縫中傾灑而下，如給黑色神靈披上一層金衣。
竟連天地都為之變色！
小魔皇渾圓的軀體上激烈顫抖，血水如沸騰般蜂擁，它散發出驚怒情緒，無數根觸須如同刁鉆的毒蛇一般，再次刺了出去。
但那觸須刺到一半，便被神靈偉力所阻，全部停滯不前，就像是遇到無法破滅的屏障，一根根觸須上的血光越來越盛，甚至連空間都開始扭曲，但任憑小魔皇如何催動自己的力量，卻始終無法更近一步。
“不可能！”
小魔皇怒吼，就如巖漿噴涌一般，那滾圓的軀體上冒出一個個拳頭大小的血泡，然后破裂開來，融入身軀消失不見。
“沒什么不可能的。”
王沖眼中流露肉痛之色，心中更是如同滴血。
這是神道化身真身降臨，并非是借用神力。
他這神道化身凝成時間短暫，此番破界降臨，數十年積攢下來的神力幾近干涸，若是此時有其他獄卒也在借用黑獄之主的力量，必定會變得軟綿無力。
別說提升一個小境界了，能強上三分已經算不錯了…
“相安無事不好嗎，非得讓我下不了臺。”
王沖回憶起巫林的怒吼，眉宇間忽然多了抹陰戾。
小魔皇在云中樓一眾金丹中雖然拔尖，但也稱不上天驕之名。和小魔皇做鄰居，他無所謂。
但可惜，小魔皇做的太過了，甚至將他逼到絕路，連宗門都直接過問。
唯有斬下小魔皇的頭顱，令浮舟海域改頭換面，他才能給道庭一個交代，給巫林一個交代。
他只想當個安穩的小修士，僅此而已。
小魔皇身軀劇烈顫抖，他怒吼道：“你懂什么？你懂什么！”
沒有功績，他便是無用的廢物，他就要死！
人類的悲歡并不相通，誰也無法易地而處。王沖有王沖的渴求，但他也有他的難處。
他不斷怒嚎，血水流淌至腳下，就如蠟像融化一般，看上去凄厲至極。
王沖淡漠的看向陷入癲狂的小魔皇，冷聲道：“成王敗寇，也該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