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里的對話還未結束。
“誒,是什么重要的事啊?”
明日香追著問。
她是個會在意小細節的女孩,與綾波麗完全不同。如果是綾波聽到他有事的話,大概會體貼溫柔得什么都不問,像個守望在雪國夜色里火車隧道上的石頭那樣,有的時候,也說不清楚這兩人的性格到底誰好誰壞。
碇真嗣猶豫起來。
要不要借這個機會向她說明一些事情呢?
現在是時候了嗎?
說清楚之后會不會連朋友都沒得做,她現在足夠堅強嗎?該不會又一次離家出走吧?碇真嗣忽地嘆了口氣,這明顯的模樣立刻把那邊的德國大小姐嚇退了,
“要是隱私的話,就不用說了。”
明日香難得體貼地說。
該不會是類似真嗣母親忌日的事情吧?
揭別人傷疤這種事她可不想做,相比之下,約會中止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問題。雖說約女孩子周末出來,中途就解散回家很是差勁,但今天的禮物已經足夠了。明日香這才發現一件事情,她這邊是收到了禮物,可那件真嗣的白襯衫還是沒有帶來。
要不等回送真嗣禮物的時候,再一起還回去吧。
而就在這時,本來開開心心抱著模型盒子的明日香,她看著里面的二號機,敏銳地注意到一些小問題。上一次送鮮花的時候大家都有份,這一次…不對,日本現在可就三臺eva機體,肯定是真嗣專門給自己制作的。可還有個多余的零號機在,所以禮物該不會除了給她的二號機之外,還有另一個女孩的份吧?
好在。
那個人偶般的家伙不足為慮。
“嗯,是隱私哦…所以不能同你說。”
碇真嗣心說如果把他要回去陪綾波一起這件事說出來,面前的明日香臉上也不知道會露出什么樣的表情,而比起這個,他現在更想把和明日香這邊一直以來的錯誤和誤會,徹底解除開來。
平日里和綾波麗的相處,總要顧忌到旁邊的她。
最近明日香改變了很多呢,作戰的時候懂得配合了,那股高傲刁蠻勁也收斂了不少,看來明日香的確有努力改變她自己,這樣會為了他的話而改變的女孩,實在是不忍心看到她傷心的模樣。
可這一切說到底都要有個結束。
他對明日香到底是怎么想的呢?有那種男女之間的喜歡嗎?
會因為之前的接吻和擁抱而有所悸動嗎?可毋庸置疑的,碇真嗣心里只是單純把她當成朋友,比起明日香來,果然還是綾波麗那邊最重要。最后肯定會辜負掉這份喜歡,這是很久之前就確定好的事情。
綾波啊…
等下周冬月副司令回來的時候,就能更了解綾波一點了。
所以他陡然問:
“你現在還是喜歡我嗎?”
德國大小姐的臉微紅了起來。
這個人是要怎樣?為什么當面問女孩子喜不喜歡自己啊?
這個問題的答案還用想的嗎?明日香心里不由得開始猜測,分手后的情侶之間男方突然來這么一句,他是打算復合嗎?她還算有點信心,一點點的那種,不會再把真嗣當成爸爸媽媽的替代品了,說到底正常的戀愛是什么樣子,明日香到現在還沒搞清楚。
都怪美里。
明明上次想向她請教一下戀愛方面的問題,結果什么都不說,這個大人未免也太自閉了,都不愿意敞開心扉。
“當然。”
她毫不猶豫地點頭,隨后問:
“真嗣你怎么突然問這個?和接下來要忙的事情有什么關系嗎?”
“對不起。”
他以這句道歉的話為開頭,竟有種逃脫牢籠的輕松感,
“有一件事情我想必須和伱說。”
猛然間明日香在這話里嗅到一絲危險,某種不安感從心頭涌了上來,要是平時的話,她肯定有耐心聽真嗣講什么事情,可真嗣前面還問了句你現在還喜歡我嗎,以這句話為鋪墊然后道歉,這毫無疑問就是某種壞的征兆。
這段話里蘊含了一些不好的東西,他的一字一句,就仿佛午夜夢回中那些不祥的預感,全部成真了一樣。
分手?
不對,兩個人早就分手過了。現在這種情況,更像是“你現在還喜歡我嗎,可我不喜歡你了”之類的經典場景。每個少年時代分別的情侶,因為長久的分別而有一方背叛,在幾年后再次遇見時都會說這種話。
可剛剛他還送給自己禮物啊,明日香的大腦混亂起來。
這算什么?
怎么會這樣?不可能。因為太疲勞,整個人犯迷糊了嗎?諸如此類的常識性判斷都從她的意識中消失了。難道是錯覺?然而,這種想法也如細微的泡沫一般無力地沉入了意識的汪洋之中,明日香的藍眼睛緊盯著碇真嗣的嘴唇,她試圖從中尋找到某些東西。
明明是面對面的距離,可有那么一瞬間她卻覺得真嗣離自己很遙遠,遠到仿佛兩個人身處于不同的世界。無數的念頭飛快地在腦海里飄過,被餐廳里的冷氣吹得全身有些冷徹明日香,忽然有點不情愿聽他說下去了。
但終究她還是張了張嘴問:
“…什么事情?”
“還記得上次那個暴風雨的夜晚嗎?那場雨下得沒前幾天那么大,我在外面的時候發現了離家出走的你,把你帶回了公寓…”
碇真嗣本該順著這股勁,把積蓄已久的話全部吐出來。
可有一件突如其來的事情暫時中斷了對話。
地面震顫。
桌上的杯子盤子都明顯地晃動了起來。
兩個人同時一愣,這種征兆,目前為止在第三新東京市里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使徒入侵。餐廳里的客人熟練地開始去避難,馬上碇真嗣身上打來的電話驗證了猜想,
是美里小姐的聲音。
“真嗣君,是新的使徒,請立刻到本部里來。”
“好的,美里小姐。”
他在電話里快速溝通完畢。
接下來,兩名駕駛員將要去本部里駕駛eva機體作戰,這是兩人身為駕駛員的職責。碇真嗣心想還真不是個好時候,偏偏挑今天來入侵,可使徒的到來不會隨人的心意而改變。
那邊沉默著的明日香還在等他接下來的話。
“在去本部的路上說吧。”
他說。
新的一月,重新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