碇真嗣是在機場的大廳長椅上看到綾波麗的。
他剛開始還以為自己眼花了,明日香她要等美里小姐可以理解,德國大小姐現在很需要安慰嘛,但這美麗的女孩在印象里,不應該出現在這里才對。
他本來都想著這么晚了。
時間來不及的話,那就明天再把花送過去。
“綾波。”他喊。
“…”
長椅上。
她用紅色的眼眸看過來。
綾波麗的身上穿著一貫的學校女生制服,白襯衫與水手裙,棉布制的黑長襪。她的手中捧著一本生物書,抬起眼眸的時候,能看見那長長的睫毛,氣質纖細而又脆弱,讓人想起玻璃、陶瓷這些易碎品。
“你怎么在這里,我回來了哦。”
“…”
真是稀奇。
碇真嗣愣了愣,因為女孩怔怔地看著自己,唇瓣開合了數次又閉上,他感覺綾波想對自己說什么話,可又忍住了。
不過看來確實是來等他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事找。
既然碰上。
那就把花送過去好了。
“給。”
他把這株特地保留的白色鈴蘭花遞過去,它開得極為茂盛,花兒白中透粉,在機場的白熾燈下閃著銀光,為了防止和其他花混在一起擾了花香,碇真嗣還專門給它找了個位置放,
“圣誕老人的禮物哦。”
“…這是?”
女孩的臉上十分疑惑——能讓她露出這樣的表情,足以見漂亮鮮花的殺傷力,碇真嗣不由得再次意識到,在這個被災難襲擊過一次的世界里,有許多自己覺得稀松平常的東西,對于這里的人們來說卻彌足珍貴。
“鈴蘭花,估計開不了多久就會謝掉。”
他遺憾地說。
先不說天氣原因,主要是綾波麗不像會養護的樣子,美麗的女孩似乎對這些從未關注過,他也不知道這株花到底能盛開多久。
女孩緩緩接過,她的視線一直停留在花上。
“謝謝。”她說,
“不客氣。”
碇真嗣這才注意到,綾波麗的身上還帶著學校的書包,她從里面仔細地取出來個鐵盒,那是一個便當,隱約間還能聞到香氣,隨后女孩把便當遞了過來,
“我也有,要給你的。”
他挑了下眉確認地問,
“便當?給我的嗎?”
“嗯。”
“謝謝。”
“不客氣。”她說。
碇真嗣忍不住笑了一下,換來的是綾波麗疑惑的目光,她估計是沒意識到其中的笑點在哪里,實際上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何要笑,這好像是第一次聽見她說這句“不客氣”呢。
兩人坐在長椅上。
碇真嗣打開便當盒,他還沒吃過晚飯呢。
現在正好有了綾波麗的料理,今天晚上他回去就不用自己做飯了,算是意外之喜,他把幾口飯送入嘴中,這才想起剛剛的疑問,
“話說回來,綾波你怎么在這里呢?”
“…”
“…不是使徒呢。”
她沉默了會兒才這樣回答。
為了使徒嗎…碇真嗣隱約從這句話中聽出遺憾的心情。這話可一點都不像綾波,如果是那個德國大小姐說這句話他還能理解,畢竟那家伙的性格就是那么高傲,想要什么都做到第一,堪稱完美主義者,可綾波…她怎么會有這么強的戰斗欲望呢?
“綾波很想戰斗嗎?”
“這是,我的責任。”她說。
還是沒懂突然之間戰斗欲望的由來。
這個美麗的女孩應該在教室的一角安靜地看書,或是用美麗的側臉望著窗外的天空,而不是像某個大小姐一樣戰斗欲望那么強烈。
碇真嗣換了個問法,
“綾波是為什么駕駛eva呢?”
女孩頓了下。
“羈絆,和大家的羈絆。”綾波麗注視著手中的白色鈴蘭花,靜靜地說,“除了這個,我一無所有。”
她的聲音輕得像一陣風。
這么說的女孩,在寂靜的夜晚中,她的身上不知不覺泛著莫名的孤獨,美麗的女孩飄渺得如同在另一個世界的鏡面里,伸出手也觸碰不到真實的她,沒有人比碇真嗣更懂這種感覺了,他們兩個人的確是同類啊。
但這種臺詞聽起來就像是熱血漫里主角說出來的話。
適合那種背景苦大仇深但是樂天派的主角,在摯友沉迷力量,為了力量不惜加入黑暗陣營時,主角為了羈絆就會追上去,打得過就使用友情破顏拳,在一大通嘴炮后喚回彼此之間的羈絆;打不過的話,摯友就會笑著說:你一定不懂的吧,隨后訣別一般地從天臺跳下,等到大結局的時候,為了羈絆又洗白回正義陣營。
反正碇真嗣覺得并不適合柔弱的她。
“那現在還有花哦。”
于是他笑著說,
“羈絆這種詞太沉重了,比起這個,要說是為了漂亮的鮮花而戰斗,會更浪漫一點呢。”
美麗的女孩轉頭看向他。
四目相交,他能看見紅色的一汪清泉,那里面是他的影子,碇真嗣忽然想,她大概只能看見自己美瞳的顏色吧,那并非真實的自己,這對綾波來說,未免太不公平了。
雖然對視只是一瞬間的事,對他而言,卻感覺是一段好長的時間。
女孩終于微微點頭。
應該是認同他的話了吧。
碇真嗣繼續吃飯,兩個人在長椅上靠得很近,一個吃飯,一個看著那株白色鈴蘭花,他還能夠嗅到那股花香味,輕靈又柔和,這種悠閑的時候就應該有什么旋律舒緩的音樂曲在充當背景,像是在咖啡廳里聽那些鋼琴家演奏一樣,話說回來,也不知道綾波麗喜歡什么樣的音樂呢。
“綾波你喜歡聽音樂嗎,”碇真嗣解釋著說,“我會一點大提琴,有沒有聽的興趣?”
“大提琴?”她問。
“樂器哦,是樂器中的一種。”
“好。”
綾波麗輕聲說。
相處這么長時間了,碇真嗣知道女孩是同意下來的意思。
“今天太晚了,過幾天有空我會把大提琴帶來的。”
他作出這樣的約定。
時間流逝。
離開機場后。
兩人又恢復成那種之前上下學的氛圍,融洽和諧,直到在那條大道上分別。
和女孩分別,碇真嗣仰頭看著天空,已經快是深夜了,今晚是難得皎潔的明月,夜空中還有繁星點綴,不知為何,他感覺今天一整天都感覺很充實呢。
最想送的人已經送了,還有那些認識的人,也要送一送。
…至于某個司令。
他覺得那個人還是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