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一大清早,弗洛爾德斯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伴隨著這場難得的秋雨而來的,是刺骨的寒意。
前一天還只是好好的,盡管確實有些冷意吧,但遠遠達不到呵一口氣都要在眼前彌漫成白霧的程度。
這還代表著另一個訊號,弗洛爾德斯的冬天將要來臨了。
這軟綿綿的小雨簡直是比荒野上餓極了的野狗還要難纏,因此,沒有幾個人愿意在這樣的天氣出門亂跑,他們更情愿呆在自己暖烘烘的家里,唯一還稱得上是熱鬧的就只能是那些嗜酒如命的酒鬼聚集的酒館了。
街上沒有幾個行人,陸陸續續可以看見兩三個,但都是撐著死氣沉沉的大黑傘,一晃而過。
他們不愿意承受這樣的寒冷,于是跑得比風還快。
就只在這一夜之間,弗洛爾德斯竟然顯得有幾分蕭瑟了,這可不是常見的事兒。
但比起街上的冷意,二十三區里倒是顯得極為熱鬧,洋溢著一股歡快的氣息。
趙括還沒走進二十三區的大門就聽見二十三區里面吵吵嚷嚷,甚至比以往的每個時候都要熱鬧。
他走進二十三區,緩緩推開辦公區域的門,就只看見一大堆的警員聚集在一起,高聲談論著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趙括將雨傘收起來放在墻邊,然后摘下了帽子,脫下了身上厚厚的風衣,然后抬頭看了一眼墻上的鐘表,“哦吼,今天是什么日子?這究竟是我們的表壞了還是我的眼睛出現了問題,我可從來沒有在上班之前見到過這里有這么多的人。”
聽到了這話之后這些警員轉過頭來,稍稍沉寂了片刻之后又轟然炸鍋了,這些警員如同見到了媽媽的孩子一樣撲了過來,七嘴八舌地開始問了起來。
“頭兒?您真的在畢塞爾酒店大鬧了一場?還是在希伯來的宴會上?哦我的天哪,我簡直不敢想象這是真的,這該不會是您做的一場戲吧?”
“瞧這個傻蛋,這怎么可能會是一場戲呢?你會不會問問題?我來問!頭兒?我想問的是,您真的在畢塞爾酒店上大鬧了一場?還是在希伯來在場的情況下?這該不會是假的吧?”
“你跟他差不了多少,希爾!換我來,我來我來!頭兒,您當時究竟是怎么想的?您為什么會想要在希伯來的晚會上抓人,難道您不害怕嗎?”
“頭兒…”
一時之間蜂擁而來的問題叫趙括腦袋都炸了,他無奈地捂著額頭道:“這究竟是怎么了?誰來告訴我我養的這些手下確實是一群警員,而不是那些惹人煩的記者。”
“安靜!所有人!安靜!”一個尖銳的聲音在人群之中傳了出來,這些警員被唬住了。
“誰?”他們左右觀望。
“是我!是我!你們這群沒有規矩的該死混賬,難道你們看不見本大爺嗎?”
循著聲音,這些警員才在自己的腳底下看見一臉怒火的克爾,他們曉得克爾的厲害,也知道克爾的脾氣簡直比活火山還要糟糕,于是他們連忙散開了,為克爾留出了寬廣的空間。
克爾一把跳到了桌子上,他瞪圓了眼睛虎虎掃了周圍的警員一眼。看到這些警員畏畏縮縮的表情之后他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后又清了清嗓子,想好了詞兒之后就開始罵了。
“你們可真是一群白癡,不!你們是連白癡都閉上的聒噪鴨子,是不是永遠也學不會閉上嘴巴?!這簡直是在給我們二十三區摸黑,因為沒有一個人會認為一個養著一群鴨子的部門會是一個值得尊敬的部門!為什么你們永遠也不會耐心地等著別人回答問題呢?為什么你們永遠也學不會讓別人說一句話呢?我看是你們最近的生活過得太過滋潤了,太過舒服了,以至于你們竟然忘記了自己的本分。要是我的話,我肯定要將你們丟進地下監獄呆一段時間,那樣你們就會從那些被割掉舌頭的罪犯身上學到一點小小的教訓…”
克爾罵起人來喋喋不休,一句話連著一句話,就像是一直綿綿不絕流淌的大河,無窮無盡。
趙括好幾次想插話都沒有成功,最后只能嘆了一口氣,趁著這些警員被克爾唬得說不出話的時候連忙一頭鉆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他竟然感覺自己有些落荒而逃的感覺,這可不是一件好事,看樣子克爾說的沒錯,他最近確實是有些對他們太過優待了。
“艾麗絲!”趙括從辦公室里面敲了敲辦公室的門,喊了艾麗絲一聲。
沒有多長的時間,艾麗絲就抱著文件走進了辦公室。
“您找我?”艾麗絲問道。
“當然,”趙括拿起桌上的文件,正準備開口的時候又聽見了門外克爾的叫嚷,于是他將這些文件暫且擱在一旁,問道:“外面是怎么了?”
艾麗絲瞥了窗外一眼,笑道:“他們這是在談論您的戰果呢!”
“什么戰果?”
“什么戰果?”艾麗絲反問了一句,“當然是您從希伯來的宴會上將卡梅拉強硬地抓走這件事,要知道,這在弗洛爾德斯可是一件大事。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敢在這六個黑幫頭目的面前放肆,您是第一個。顯而易見的是,現在您成了一個大名人,您大可以喬裝打扮走進任何一家酒館看看,十有八九都在談論著這件事。”
趙括聳聳肩,“我原以為警察抓小偷這種事情是天經地義,根本就用不著來談論的。”
“但是您不是一個普通的警察,對面也不是一個普通的小偷,這個地方同樣不普通,這里是弗洛爾德斯。”艾麗絲臉含笑意道:“您知道嗎?在我看來,您這種話不像是謙虛,而更像是在換個角度表揚自己。”
趙括驚詫道:“天吶,這都被你發現了嗎?我原以為我做的已經足夠隱秘的了。”
“這就代表著最近我的書沒有白看,尤其是東方人寫的書。”
“對了,”趙括想起一件事,“卡梅拉關在哪里?”
“地下監獄,安德魯正在看守他。您聽…”說著艾麗絲開始掰手指頭,“一,二,三!來了!”
話音剛落,就聽見一聲穿透力極強的吼聲從地下傳來,趙括愣了愣,“安德魯果然是可以勝任這份工作。”
“我還記得您原本打算讓他成為一個傳聲器,現在看來,這個傳聲器的作用確實比您想象中的要重。”
“話不能夠這樣說,我從未將他當成一個廢物,那些廢物早就被我給刷掉了,沒有一個人留在這里。”
“我姑且相信你的說辭。”艾麗絲將手中的文件砸在桌子上,“這是這段時間您沒有簽字的文件,請您過目。”
“這么多?”趙括看著自己桌上的文件倒吸了一口冷氣。
“其實這還算是少的,因為我已經幫您簽完了一大部分。而這些文件都是必須是您來親自過目,親自簽字的。”
“我知道了。”趙括點了點頭,他拿起桌上的鋼筆,翻開文件正準備簽下第一個字的時候,他覺得有些煩,于是便放下了筆,“為什么克爾今天會發這么大的脾氣?”
“因為…”
話還沒有說話,就只聽見一聲巨響,克爾一腳踢開了辦公室的門,怒氣沖沖地走了進來,“你為什么帶上我?”
艾麗絲努了努嘴,“諾,這就是原因。”
說著艾麗絲彎腰沖著克爾笑了笑,“再見克爾,你們好好聊。”
“誒,艾麗絲…”
艾麗絲才懶得摻和到這件事里面,于是她裝作沒聽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辦公室,還好心帶上了房門。
“說吧!”克爾一把跳上了椅子,“為什么不帶上我?這么重要的任務你竟然不讓你實力強勁的監獄長出手?這簡直是對我的侮辱?你以為我是誰?你的吉祥物嗎?”
趙括一陣頭疼。
其實他不是沒有想過要帶上克爾,因為克爾的實力確實是足夠強,這對他而言是一重重要的安全保障。
但是想到克爾的性子之后他就明智地打消了這個念頭,如果克爾在場的話,肯定要大聲嘲諷,大聲譏笑,到時候希伯來下不來臺就真的只能開戰了。
趙括可沒有在這個時候開戰的念頭,更何況現場不只是希伯來一人,還有其他五位黑幫頭目。要是在現場跟希伯來徹底開戰的話,想必那幾位黑幫頭目很樂意坐山觀虎斗,然后等趙括與希伯來兩敗俱傷之后笑瞇瞇地來收漁翁利。
而克爾只怕還會咆哮一句,“讓戰斗來得更猛烈一點吧!”
這就徹底收不了場了。
而且克爾還是趙括隱藏的一張底牌,過早地暴露這張底牌對他而言并沒有什么好處。
但是如今克爾氣勢洶洶地過來興師問罪,趙括也不知道該怎么安撫他,就只好暫時裝懵,“你說什么?什么帶你去?”
“別裝傻了!你以為我不知道!外面都傳開了!”克爾雙手抱胸冷冷道:“這么重要的事情,這么大的場面你竟然沒有帶上我,這也就罷了,你竟然說都沒有跟我說一聲!要是接下來繼續這樣發展的話,那么克爾大爺要怎樣才能耍威風?!”
哦,原來是為了今后的事兒,這就好辦了。
趙括便道:“其實這件事我不是不讓你知道,只是你還有更加重要的任務。”
“任務?更重要的任務?”
克爾果然是好騙的主兒,一聽到這話之后他就被勾起了興致,“到底是什么任務?比這件事的場面還要大嗎?”
“當然?”
“哇吼!”克爾發出了勝利的歡呼,他開心了一陣子之后又問道:“到底是什么任務?快點快點,別像個娘們一樣磨磨唧唧的,快告訴我!我已經等不及要知道這個秘密了,這種感覺簡直是太刺激了!要是這個任務有我想象中的刺激的話,那我將更加刺激!我第一次知道這個世界上竟然還有比打架更加刺激的事情,就是秘密!哼哼,秘密可真是一個好東西!快快快!快告訴我!”
“這個任務就是…就是…”趙括沒想到要編一個怎樣的話。
“快快快!別吊人胃口了!快說吧!我怎么以前沒有發現你竟然是這樣的一個人,還是說這是你們東方人獨有的本事?快說吧!快快快!”
“我告訴你的話,你不能告訴別人,因為這是一個非常機密的任務。”
“當然,我向來最討厭那種大嘴巴了!快告訴我!”
趙括實在是沒法子,胡亂編道:“我安排給你的任務就是,今后你要作為重要的戰力出現在戰場上,正面打敗那些黑幫的所有強者。所以現在你需要養精蓄銳,而且,最為一個最最最重要的人,你沒必要出現在這種小場面,知道嗎?”
“戰場上?正面?既然這是一個小場面的話,那么我今后面對的將是一個大場面!哦吼!你對我實在是太好了。如果你是一個女人的話,我好不介意為你獻上我寶貴的嘴唇!”
“得了吧!”趙括又提醒道:“你千萬記得不要告訴別人,知道嗎?”
“當然!我不是那種大嘴巴的人!”克爾眼珠子轉了轉,“當然不是!并且,我最為討厭的就是這種人,我早就告訴過你的,不是嗎?我當然不會亂說的!絕對不會!我走了!”
看著克爾昂首挺胸的模樣,趙括就知道他要去其他警員那里宣揚他自己的重要任務了。
趙括苦笑了一聲,又沖著克爾喊了一句,“帶上門,克爾!”
“嘭!”
“好的!”
這個小子。
趙括暗自罵了一句。
好容易將克爾唬走了之后趙括的臉色稍稍凝重,他舉起自己的右手,很快,兩三條透明的空間絲線在他的指尖飄逸而出。
而后,他想了想,稍稍一用力,這些空間絲線就開始斷裂開來。
但是,在斷裂之后,這些空間絲線卻沒有消散,而是變成一截一截的光點在空間緩緩飄蕩。
猶如三月的柳絮,又似十月的白雪,夢散繽紛。